那邊兒人心思各異,宜妃卻似渾然不覺的打着扇笑道,“妾可不曾醋了,陛下莫要冤枉人啊!——”
沈從景卻回答她之前那話,奇道,“三日沒去你那裡罷了,方纔怎生就說好久不見?”
“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三日不見,可不就是好幾年了?”宜妃笑嘻嘻道。
這倆人你來我往的,看着不似作僞的——宜妃也許有作秀給符長寧和後宮諸妃看的成分在裡面,但沈從景看着卻不像。正因爲這個不像,才更讓人感覺到對這倆人的親暱而嫉妒。
符長寧表情沒什麼波瀾,但她面上卻淡淡的,“不若一會兒結束了定省,陛下就去宜妃那兒坐坐如何?也以解了宜妃的相思之苦。”
宜妃聽了符長寧的話,並未有什麼惶恐,也只是笑嘻嘻的。反倒是沈從景聽了,瞧了符長寧一眼。符長寧面色不變,只做未見。
沈從景擺擺手,笑道,“說好了下午陪皇后下棋的,怎能反悔呢?”
符長寧微笑不言了。
這定省前的小插曲,後來的人根本是並不知曉的。但當時在座的無一沒有不感覺到的,皇后符長寧,的的確確是潑了怒了。
不過想也是,自己名正言順的還在一旁坐着呢,夫君就和小妾表現的親密無間開心暢談了,誰能樂意、誰能開心啊?——那得是長了多大的心啊!
但是大家都十分覺得符長寧所表現的,是很明事理的樣子。符長寧被李皇太后稱作是“幼承庭訓,素不願與人爲難”,可見這人平日裡表現的是有多麼的到位——以至於連同火眼金睛的老辣的皇太后都看不出來,其實符長寧還真沒那麼高尚溫厚的品格呢!這個時候,符長寧也只是微笑插說兩句嘴罷了,人人都覺得,皇后這表現,是十分厚道、值得稱讚的了。
定省一散了,宜妃那麼聰明,纔不去觸皇后符長寧的黴頭,嫋嫋婷婷的行了禮,率先就告辭了。招惹皇后?下次再說吧!
慢慢地,等人都走光了,符長寧掩着口兒輕巧的打了一個呵欠,就扶
着嬋衣的手起身了——自打孕了以後,她愈發嗜睡了。“先睡會子午覺,醒來在做事不遲。”邊說着,邊就要掀簾兒往內閣裡面走。
沈從景看得出來,符長寧似是不大高興了,但是他並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的。他到底不是女子,並不能明白女子若是真醋起來,是不分什麼理由的。沈從景滿頭霧水的跟了符長寧一同進去,還朝人家涎皮賴臉的笑呢,“你怎麼了?阿寧?”
符長寧扭過頭,看他那雙晶瑩剔透的桃花眼,並不露齒的笑道,“我能怎麼了?你說的哪兒的話啊!——”說着,一邊接過嬛衣遞過來的露水漱了口,吐到盆子裡,擦一擦嘴,又將綢子衫的直袖稍稍往上抖了一抖,露出一截子的皓腕。拿手接過溼布巾,細細擦起了手。符長寧這一串兒動作行雲流水似的,半分不見停頓,就跟身旁沒沈從景這麼個人似的。
沈從景覺得渾身似都有那麼些些兒的不自在了。
要說吧,符長寧也沒對他甩臉子,仍舊是好聲兒好氣、笑意盈盈的,但這人感覺就是不對勁,不像是沒事人兒的樣子。這就奇了怪了——皇后娘娘她,到底是怎麼了?
沈從景蹙着眉頭看着符長寧來來回回,也不知在想什麼。
符長寧卻懶得同他在這兒費時間了。她方纔細細的尋思了一回,竟有些心灰意冷的想,左右她重生回來,也不是爲着和這人美美滿滿過這一輩子的。只要大仇得報,還有什麼其他的放不下呢?於是符長寧的臉上的神色愈發溫和起來,甚至在她盥漱完了以後,還能對沈從景和顏悅色,“我們來談談吧,陛下。”
完了,“陛下”倆字兒都出來了,直接給沈從景叫的傻眼了。
符長寧管那個?她纔不管呢。於是笑盈盈的落了座,叫人倒了茶,捧着茶盞笑道,“近兒沒聽陛下說朝堂上的事情,陛下想必不會忘了,之前咱們做下的約定吧?”
這話一開口,就是傷感情的開頭兒。
沈從景幾乎是頃刻間就愣住了。
這樣的符長寧……是多久以前認
識的了?
符長寧卻不管他,吹了吹茶口上那氤氳着的霧氣,慢吞吞說道,“這時候我還孕着,也不好做些別的,但聽聽那些事,倒還能有這心力的。既陛下承諾了我,就要守信用不是?榮國一日未滅,我這心呢,就一日七懸八吊,不得安生。陛下說說,這事兒可是不是陛下做的不厚道呢?”說到最後,符長寧竟還帶了一絲小女兒家的嬌嗔,就仿似和平常一樣,對着沈從景撒嬌撒癡似的。
但是平日裡的符長寧,又哪裡是這幅溫柔的樣子呢?縱是心思再粗的人,也能看出符長寧這是有意冷着人的。
沈從景不知道符長寧爲什麼突然變成這樣,只頃刻間回想了想那時候她在提到祁烈時候的異狀。他仍不知道符長寧和祁烈到底有什麼過往,這個時候看符長寧這個樣子了,只覺得心中說不出的彆扭和難受。
沈從景垂着眼,兀自不知道在那裡想了什麼,半晌,纔將桃花眼望向符長寧,語調裡頭有說不盡的委屈,“阿寧,你這是怎麼了?”
“唔?”符長寧頗爲無辜的一邊摸着肚子,一邊問他,“什麼怎麼了?我不很好嗎?”
沈從景低着頭,帶了一絲絲不鬱的說道,“你當我看不出嗎?每每提起這個,你就……你未免將我瞧得太……”
他誤會了。
“如何?”符長寧不以爲意的笑問。
“沒事。”沈從景搖搖頭,舒了一口氣,起身說道,“朝堂上的事兒,回頭你若有閒,可以來勤政殿看摺子。至於旁的,並不很好說。你先養身子吧,我晚些再來看你。”
說着,也不待人反應,徑直撩簾兒就走了。
符長寧坐在榻上,臉上仍帶着些笑,手仍撫摸在肚子上,動都未動。半晌,方幽幽嘆了一口氣。
“主子……還歇嗎?”嬋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
符長寧藉着她手上的力起身,“歇,怎麼不歇?待起來了,我還得擬旨,給這後宮裡頭的水,再攪得渾一些纔是。”冷冷一笑,踢了鞋子,縮緊了榻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