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七汕站在寶殿輝煌的元明殿裡看着高高在上的沈從景的時候,他竟是當場就落下了眼淚,“少主——”
這個時候的方七汕,並不知道,沈從景早已洞悉了他在榮國時派人來偷盜沈從景虎符的事情了。
方七汕猶自以爲,自己在沈從景的心目當中,還是那麼的獨一無二,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沈從景也很想知道方七汕此番行事的目的,於是十分配合方七汕的演戲。他先是在人領進方七汕的時候,驀地睜大了眼睛,看似不可置信一般,然後漸漸地,也透出了幾分激動和難以抑制。在方七汕說出“少主”的那兩個字以後,他“騰”的從龍座上起身,快步走到臺階下頭,一把扶住了將要跪下來的方七汕的手肘。
面色激動的說道,“七哥,是你嗎,七哥?”——這浮誇的演技若是讓符長寧見了,必定是會狠狠地嘲笑他一番,“虛浮之至了!”
但是這一套,對方七汕似乎很管用。
方七汕以爲沈從景這是情之所至,於是他也很激動,就勢就站了起來,反手扶住了沈從景的胳膊,哽咽道,“我終於見到少主了!”
——哦,話到了這個地步,沈從景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這個方七汕,是“有事”要找他呢。
沈從景大手一揮,揮退了大殿上不相干的人,然後將方七汕引到一旁坐下,言辭之間,頗爲激動的說道,“自打七哥從寨中一去,就再也得不到七哥的消息了。不知道七哥現在如何了?可成親生子了?可另謀高就了?”
這一連串的話問下來,方七汕的臉色是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最後,他慘白着臉,一哆嗦嘴脣,就“噗通”的跪下來,對着沈從景失聲痛哭道,“竟是我當初眼光狹隘了!”
“這——”沈從景似是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方七汕。
就聽方七汕接着痛哭道,“當日的我一直是眼高於頂的,以爲憑藉自
己的才智,怎麼也能在這世上謀得另外一處適合自己的地方。但是我又哪裡想得到,我這麼一個半殘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凡稍有些門庭的地方,哪裡需要我這麼一個人的呢?唉,只嘆我當時並不能看得清楚。”他擦了一把眼淚,在沈從景又帶着愧疚、又帶着動容的眼神裡,繼續說道,“原本,我是想去白山拜那盧容大師爲師,但奈何白山高遠,沒有輕功而不得入門,我試了許多次,但到底是退敗了。後來,我又想着,憑藉我的智謀,應能造福百姓,故而,我又欲投身壽王府。但奈何……”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奈何壽王見識短淺,我以爲,不堪重用。”
他說到了這裡,沈從景在內心當中肺都要被他給氣炸了——你還敢看不上我王叔?!
哦,沈從景就是這麼一個人。他雖說未必同壽王有多要好——尤其是還當在他登基之前,壽王還那麼噁心了一把他和他的父皇,但是壽王現在畢竟是安安靜靜的偏居一隅了,在當初沈從景與符長寧路過陵南的時候,還多有幫助他們二人。而且壽王的兒子,壽王世子,那傢伙也是個妙人,沈從景好好兒的給人栽培栽培,倒是也是個十分堪得重用的人。就這樣,人家一家子現在都對沈從景沒威脅了,沈從景跟人家相處的十分要好呢,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一個叛了變的外人,憑着什麼在我面前說我王叔的壞話啊?我王叔再不濟,也沒想要叛逃出建蒙國,去幫助敵人的好麼!
沈從景聽了這話,頗爲不忿。
就聽着那邊兒方七汕在沈從景神思漫走的這一會兒,就已經哭說到了,“……就這樣,我連續投靠幾主,但都不能得賞識,當今天下又開始局勢動盪,我以爲,是我效忠國家的時候到了!”這個時候,方七汕猛地擡起頭,一臉堅毅的說道,“還請少主——不,還請陛下,能給我一個容身之所,我必定傾我畢生之學,來助陛下完成偉業,一統中原!”
“……”沈從景愣愣的,沒太回過來神。
這
、這人剛纔,說了什麼?
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沈從景在心中簡直對方七汕那一段不要臉的表演表示唾棄了。
唔,你這麼一個瘸子,到哪兒安心呆着不是很好?爺我當初也是樂意養你一輩子、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的。但是奈何你“心性高遠”,覺得在爺我這裡是屈了才,這才收拾的包袱款款非要讓我放你走——好吧,這其中也有自家媳婦磋磨的作用——但是你若心性堅韌,堅持不走,什麼事兒能動搖你的意志呢?但是按說,你要不想在我這裡吃白食,想出去打拼,這我也支持你,畢竟好男兒志在四方,就這麼圍困住你,也是我對不住你。但是,你別投靠敵國啊,你這算什麼事兒啊!投靠敵國也算了,你也別出賣我啊?我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吧?你替我捨命擋箭的事情,我銘記在心,也儘量還你恩情了,可這也並不代表,我能容忍你脅恩想報啊?
但是這一切,也都好說好說。可是現在……
沈從景頗爲懷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方七汕。
所以說,方七汕,這廝到底是因爲沒什麼用處而被祁烈給趕出來了呢,還是要來……做!細!作!了!呢!
沈從景的目光,驀地就銳利了起來。
如果說方七汕是因爲毫無用處而被祁烈趕出來了,沈從景是不大相信的。儘管沈從景不是特別瞭解祁烈的爲人,但是一個頗有野心的帝王,能容忍在自己身邊兒在知根知底兒的謀士,轉而放手給放出民間了嗎?祁烈又不是當初那個不長腦子的沈從景!沈從景當初願意放方七汕走,一個是因爲腦子有病,就斷定了能捨命救他的方七汕,是不可能會背叛他的。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爲,在沈從景心目中,方七汕的地位很高,像是家人的存在一般,而並非是身邊的謀士。如果家人想要出去闖闖,你會阻攔嗎?
但是祁烈對方七汕,是並沒有這種感情的啊!故而如果是第一點的話,那隻能說明一點,祁烈腦子壞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