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符長寧不理解孫碧雲爲何復寵了,孫碧雲這自身條件,也實在是難以說出什麼一二三四條的出挑——要說樣貌,孫碧雲生的儀仗尖尖的瓜子臉,脣邊一粒嬌俏的硃砂痣,實在是個很好地樣貌。但若細細的說了,這樣貌太過討巧,倒是反倒失了靈性和柔和。不說比起平宬妃穆憐秋或是瓊嬪石珂吧,哪怕是比作了明嬪宓妃,也實在是比不過去的。若說是性子好?那就更是天方夜譚了。
孫碧雲在重華宮早過這一回的罪,雖然脾性看似被磨的很好了,但實際上,叫符長寧在那一日定省來看,這女子眼裡仍有陰陰沉沉的不羈和怨懟。
同這樣的女子呆在一塊兒,符長寧覺得她簡直很難有一個愉快的心情。只是好像……沈從景並不這麼覺得?
孫碧雲出來的第二日,就是沈從景陪着來鳳鳴宮定的省。符長寧高坐在鳳椅上,看着底下人站起身然後復又拜倒在地,口稱“請陛下大安”,又看着站在沈從景身旁心安理得受了後宮諸妃那一禮的孫碧雲,實在是覺得,這人的腦袋哪怕是經歷過了大風大浪、經歷過死神的洗禮了,興許心性會發生一些轉變,但頭腦,是永遠不會變得更加利索的。
這個孫碧雲就是這種人。
哪怕是她掩飾得再好,骨子裡那種小家子氣兒總也磨滅不去的。就看她心安理得的站在皇帝身邊接受了六宮朝拜的那一次,不知道就替她生出了多少個仇敵。
符長寧就那麼坐着,也不去給皇帝見禮,見沈從景笑吟吟的撇下孫碧雲,大踏步的朝她走來的時候,符長寧才起了身——但是旋即,就被沈從景一力按下了,“皇后不必多禮。”——甚至是符長寧還沒有開口說話之前。
符長寧於是所幸也就把嘴閉上了,朝沈從景點了點頭。這時候離得近了,她才發現,沈從景的神色也許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或許說,沈從景對於孫碧雲承寵這件事,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多麼的欣悅高興。他的眉目間似乎還隱約帶着一些……陰桀?
符長寧安
安靜靜的坐在一旁,思考着沈從景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后妃都被叫了起免了禮,各自入座以後,孫碧雲越衆上前,在大殿之上,就那麼給符長寧跪了下來,“妾請皇后娘娘大安——”
符長寧沒有說話。她在思考事情。
過了很久,孫碧雲見上面還是沒有聲響,她靜靜的等了那麼一會兒,沒聽着叫起,於是忍不住磕了一個頭,說道,“妾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歡看到妾,但是妾在重華宮中,日日夜夜爲娘娘誦經祈福,只盼望娘娘能消了這股子怒氣,哪怕是妾永不回來呢,也算是彌補了妾惹怒皇后娘娘的過失。”就這麼說着,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但是承蒙上天垂憐,得以讓妾重新得見天顏,妾心中委實是萬分感激。但若是就因此讓皇后娘娘不愉,損傷了鳳體,那妾、妾還不如……”
“不如如何?”這時候,符長寧剛巧回了神,聽着孫碧雲那一副說唱俱佳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
孫碧雲呆了一呆,緊接着身子匍匐在地,哭說,“妾還不如在重華宮住上一生一世!”
“喔。”符長寧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孫碧雲也是擔心符長寧會就這麼着對她說一句,“那你就回去住一輩子好了……”但是孫碧雲看了看沈從景那柔和的目光,突然又篤定,陛下必是不會再讓她住回重華宮的!於是哭得愈發哀切可憐。
符長寧卻並沒有說話。她反而轉過頭看了一眼沈從景,頷首笑道,“要不怎麼說呢,還是陛下會調教人。我之前那般對孫小主苦口婆心的勸說,都沒能給孫小主拉回了頭。這會兒,陛下不過是去瞧了孫小主一次,就讓孫小主變作了小白花兒一樣的柔弱可人。可當真是——”
殿下有人“噗嗤”笑出了聲兒。
是明嬪。
孫碧雲帶了些羞惱的看了過去。
明嬪見孫碧雲瞧她,這動作無禮,但卻也並不着惱,反倒是紅豔豔的脣兒一勾,就對着符長寧灩灩笑道,“皇后娘娘說的極是,
想來之前咱們那麼苦勸孫小主無果,還得是陛下,說上兩句話,人就變成了這樣呢。”
說着“咯咯”笑了起來。
符長寧微微一笑。
沈從景卻並不去理會明嬪,反握住符長寧的手,對符長寧半是無奈,半是寵溺的說道,“阿寧,阿雲回來了,你就幫着朕好好調教調教,若她還再有無禮之處,儘管約束就是。”又對着孫碧雲,“你切不可恃寵生嬌,若是還叫朕見着你忤逆皇后,朕也無法子再幫你了……”
這話說得,看似一心全向着符長寧,實際上個鐘柔情蜜意,現在大殿上的,不是聾子瞎子,就都看得到聽得見的。
一時之間,本以爲皇帝不過是一時興起的那些后妃們,竟俱都變了臉色。就連是明嬪,這會兒那笑容也變作了要笑不笑的樣子,瞧着孫碧雲,就沉默不聲了。
看着符長寧頷首應了“是”,孫碧雲很是得意的朝着符長寧脆生生說道,“那妾就先謝過皇后娘娘引教了!”
符長寧也不想理她,從沈從景掌心中將手抽回,淡淡說道,“既然陛下這麼說了,我定不負陛下厚望……至於孫小主……”她上下打量一番孫碧雲,那眼神一如既往的空靈通透得像是一眼就能忘到底的池水,竟是澄澈得近乎冰冷,“先起身吧,在重華宮看着好似憔悴了許多,別跪得久了,傷了身子,到時候反倒是讓陛下難過了……”
就見孫碧雲千恩萬謝的起了身,然後挑了最末的席位坐下了。
這次定省,真是不鹹不淡的叫人牙根兒都癢癢了。
待后妃散去的時候,任是孫碧雲如何拿那雙眼睛去勾皇帝,沈從景也依然作沒看見似的,跟着符長寧屁股後頭就進了內殿。
進去以後,還沒等符長寧說什麼呢,沈從景先“哎呀哎呀”的叫苦了,“阿寧你說這叫是個什麼事兒啊!真是委屈我了,委屈我了……”叫苦不迭。
符長寧一邊將手伸進人遞過來的銅盆裡頭,洗了手,一邊問沈從景,“你委屈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