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的表情,再度出現在在場所有人的臉上。
這一次,就連尉遲隆裕的眼中,都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但是,他卻並未阻止眼前的局勢,而是眼中閃爍着一抹興味之色,看着這挑戰和被挑戰的兩人。*
暮子妍就更不用說了,這算不算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眼下,她實在覺得自己無辜得很。
而這一切,顯然都要怪尉遲隆裕。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惹上這樣的麻煩?
片刻的靜謐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比先前還要激烈的議論之聲。
“這不是柳府的柳小姐嗎?”
“她怎麼也來了?”
“呵,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據說她可是追着國王陛下好多年了,眼下肯定不服氣。”
“聽說這暮子妍郡主不會魔法呢,就算臉好了,只怕也不是柳小姐的對手吧。”
“是啊,就算這柳小姐實力不強,到底也是個魔法師。”
“喔唷,這下暮子妍郡主慘咯。如果國王陛下不出面的話,只怕是……”
“……”
衆目睽睽之下,只見柳小姐擡頭挺胸,一臉憤憤不平地瞪着暮子妍。
那模樣,就好像是在指控她根本沒有資格站在尉遲隆裕身邊一樣。*
而尉遲隆裕,也根本沒有要插手的打算。
剛纔還緊盯着暮子妍的目光,此刻已然收回。
雙眼專注地盯着杯中酒水,完全不看柳小姐和暮子妍一眼。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要打,打去,他不管。
在場之人見狀,一個個眼中越發閃爍起興奮的色彩。
有些人則是頻頻搖頭嘆息,暗自同情暮子妍。
完全不會魔法的她,要怎麼跟柳小姐一較高下?
然而,所有不知內情之人都沒有注意到,場內也有那麼些人,脣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這笑,不是針對暮子妍,而是針對柳小姐的無知和不自量力。
“暮子妍,你敢不敢接受挑戰?”
柳小姐伸手指着她,臉上滿是一副自信之色。
“爲什麼不敢?”
暮子妍見自己今天看來是逃不掉了,只好在衆人的注視之下,緩緩站起身來。
正好,她今天心裡有氣。
既然柳小姐要撞槍口,那麼她豈有不奉陪之理!
是以,須臾之後,原本燈火通明的大殿裡,竟是一個人都不剩,全部簇擁到大殿門口,而門口的空地上,夜色中,只見兩個容貌出衆的女子站在原地。
一個是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而另一個的面色則是沉靜如水。
“暮子妍,接招吧!”
只聞柳小姐口中大喝一聲,緊接着,便見她的身形快速朝着暮子妍縱身襲來。
冷風呼嘯,卻無法阻止她的攻擊。
夜色中,只見寒光一閃,一柄長劍立刻泛出冰冷的銀光,朝着暮子妍一劍刺來。
劍尖所指之處,赫然正是暮子妍的胸口所在之處。
上來就是要命的一劍,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那兩個人。
然而,衆人卻只見暮子妍十分冷靜地站在原處,眼看着柳小姐就要來到她身前,人卻還是一動不動。
在這一刻,不少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心下更是暗道,這暮子妍郡主該不是傻了吧,還是直接棄權?
竟然一動不動就站在那裡等着捱打?
就連莫未然站在人羣中,心裡都是一陣焦急。
子妍的實力,他雖然聽說過,但終究沒有親眼瞧見,所以,即使明知她可以避過,但他還是難免擔心。
而尉遲隆裕卻是站在最中央,臉上一如平時一般面無表情,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擔憂。
不因爲別的,只因,她的實力,他信得過。
夜色之中,眼看着那劍尖與暮子妍的胸口只差了一釐之時,說時遲那時快,她身形飛速一閃,與此同時,動作飛快地擒住柳小姐的手腕,用力一掰一擊。
緊接着,便聽“哐當”一聲在場地中響起。
而她的另一隻手也不閒着,直接飛速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柄短劍,下一瞬,劍身已經與柳小姐的脖子差之毫釐。
她這一系列動作,看似極其複雜,卻只發生在一瞬間。
動作飛快,以至於,連在場之人都沒有弄清楚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便已經直接看到了結果。
即使在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眨眼,但他們還是沒能看清楚方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他們眼前一花,下一瞬,柳小姐的長劍已經落地。
而暮子妍正拿刀架着柳小姐的脖子,一臉冷靜地站在場地中央。
那柳小姐臉上的表情就精彩了,直到脖子上冰冷的觸感傳來之時,她還是一臉的茫然之色,根本不知道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是一副震驚得無以復加的表情。
“怎麼樣?你覺得我有沒有資格?”
清越的嗓音在寒風中響起,也令在場之人在一瞬間回神。
“柳小姐,對付你,我連魔法都無需使用。”
暮子妍冷冷地丟下一句,隨後,看一眼尉遲隆裕,聲音卻變得越發冰冷無溫:“國王陛下,這表演,你還滿意嗎?”
話落,她便收回手中短劍,轉過身便大步離去。
此時此刻,憤怒填滿了她全身。
她害怕,再在那裡多呆一刻鐘,便會忍不住爆發出來,當面給尉遲隆裕難堪。
所以,在她暴走之前,她先一步選擇轉身離去。
完全不理會身後傳來的如爆炸般的討論之聲。
離開了大殿的喧囂,暮子妍回到自己現在暫時居住的寢殿。
這裡不同於大殿的喧鬧,此刻是一片寧靜。
自從搬到這裡來之後,尉遲隆裕給她派了兩個丫鬟過來服侍,現在估計都跑去前殿看熱鬧了。
殿內燭光閃爍,房間裡很是溫暖。
可是,暮子妍此刻心裡卻只覺冰涼一片。
他竟然如同看好戲一般,眼睜睜看着柳小姐向她挑戰。
讓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如同耍猴戲一般,與那柳小姐對戰。
這件事,讓她本就已經冰涼的心,再度冰冷一片。
雪上加霜,說的估計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直到此刻,即使心裡再如何不甘心,但是,她卻還是不得不告訴自己。
“死心吧,難道你還對他抱有期待嗎?暮子妍,你有點骨氣行不行?”
這些話,在最近這段日子裡,不時在她腦海中迴響着。
但是,她卻總是不甘心,總是抱有最後一絲期待。
而現在,就連這最後一絲期待,最終都變得灰飛煙滅了。
放棄了,這一次,她是真的打算放棄了。
桌子上,燭光搖曳,忽明忽暗。
暮子妍坐在桌前,心裡一想起適才發生的事情,便會感覺到一股揪心般的疼痛。
直到,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然而,暮子妍卻並不打算走過去開門。
就算是尉遲隆裕來了,她現在也沒那個心情見他。
“子妍,是我,開開門。”
莫未然壓低的嗓音從門外傳來,令傷心一片的暮子妍倏然回神。
而後,也不敢耽擱,連忙起身走過去將門打開。
“未然,你怎麼來了?你快進來。”
暮子妍直到開門之後,臉上還是一片驚訝之色。
口中一邊說着話,一邊讓出身請他進來。
關門之時,還不忘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無人,方纔將門關起來。
彼時,莫未然已經在桌前住下,目光打量着暮子妍現在的住處。
“你就住在這裡?”
顯然,他對尉遲隆裕的安排很不滿意。
“他的王妃,他就讓你住在這裡?”
“未然,你別誤會,他只是爲了找理由搪塞。我跟他連拜堂都不曾有過,怎麼可能是他的王妃?”
暮子妍這話,說到這裡之時,心下只覺一片苦澀。
“況且,是我自己要求住在這裡的,與他無關。在今天之前,我都三個月沒見過他了。”
言下之意,他忙得根本沒時間顧及給她安排住處,也根本不知道她住在這麼小的一個宮殿裡。
“子妍,你說得都是真的?”
莫未然聞言,卻是陡然間雙眼一亮,眼中瞬間升起一絲如同看到希望般的光芒。
“當然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暮子妍眼中的神色和臉上的表情,寫滿了誠實。
她與未然,從來就不會欺騙對方。
以前是,以後也是。
“子妍,既然如此,你還在北域做什麼?不如這次就跟我回去吧。”
莫未然聞言,卻是再度舊事重提。
而暮子妍見狀,竟不知該作何回答。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或許還存了那麼最後一絲希望。
那麼現在,她心裡就連這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既然如此,她的確沒有再待在這裡的理由了。
但是,她又非常清楚地明白,她就是要走,也不能跟莫未然一起走。
不然的話,若是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心下心念快速轉了一圈之後,她便開口說道:“未然,我會回去的。但是不是跟你一起。”
“不跟我一起?”
莫未然下意識地反問一句,但很快就明白了暮子妍的顧慮。
沉思半晌,他方纔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子妍,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不要反悔。我會先回去等着你。”
“你放心,我言出必行。”
暮子妍點了點頭,低聲回答。
二人交談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免別人聽到。
莫未然得到滿意的回答,迅速站起身來,而後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在這裡時間長了,若是被人發現,對你影響不好。子妍,我們凌國見。”
話落,他已經舉步快速離開。
暮子妍自然也是起身相送,直到目送未然的身影走遠之後,她方纔放下心,關上房門。
整個人一下子就癱了似的,背靠着門滑坐在地上。
今天,她真的是覺得累極了,心累,身也累。
然而,就在此時,小金的聲音卻突然間響起:“主人,你這次真的打算離開了?”
“是啊,我不走,還在這裡幹什麼?”
“唉,真是可惜了,我本來還挺看好這尉遲隆裕的。”
“呵,”暮子妍一聽小金這長吁短嘆的話語,頓時笑了,“我本來也挺看好他,可惜啊,人家沒看好我。”
小金聞言,心裡直覺的不認同,卻又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反駁。
它總覺得,這尉遲隆裕心裡真正喜歡的人,應該是主人才對。
那個什麼暮子萱的,或許當初是喜歡,但現在來說,應該更多的是執念。
只不過,他本人顯然並沒意識到這點。
而它,也不可能更沒有辦法去提醒這個笨蛋。
既然如此,天涯何處無芳草,滿天下那麼多草,主人又那麼優秀,幹嘛非單戀他這一枝草?
主人走了以後,活該他傷心難過後悔自責受罪去。
小金如此想着,便沒再出聲。
漆黑的冬夜,前面的大殿徹夜歡騰。
而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到後來竟已不見主人蹤跡。
莫未然在幽暗的花園中快速往回趕之時,卻見前方不遠處,一抹穿着黑色繡金龍長袍之人,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
看那模樣,顯然是在等他。
因爲,當他逐漸靠近之時,那人已經緩緩轉過身來,面色沉鬱地看向他。
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本該在大殿上尉遲隆裕。
“不知道魯國的國王陛下這麼晚了,跑到本王王妃的寢殿去做什麼?”
眼見着莫未然漸漸放慢速度,站定在距離他兩米遠處,尉遲隆裕不待他開口說話,已經率先冷聲發問。
“我只是覺得大殿裡太悶了,隨便出來走走。並未去什麼王妃寢殿。”
莫未然卻是面色平靜地睜着眼睛說瞎話,臉上的表情是一片平靜溫和。
既然尉遲隆裕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也沒必要再繼續遮遮掩掩。
“既然如此,我奉勸你,以後離本王的王妃遠點兒。”
尉遲隆裕聞言,面色更加陰沉可怖,卻並未表現出一點兒要繼續追究的模樣來。
“尉遲隆裕,她不是你的王妃。”
耳聽他一遍遍強調“王妃”這二字,莫未然只覺得刺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