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走路的……你……”
被撞的情侶回頭看着錢小沫,都傻了眼,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錢小沫會哭得像是淚人兒一樣。情侶也不願計較,呢喃嘀咕着離開,錢小沫卻越哭越厲害,眼淚止不住的嘩嘩直落,心裡像是漏了一個洞似的,引來周圍不少人的指指點點。
連榮麟根本不知道錢小沫發生了什麼事,臉上盪漾着幸福的笑意。
他買了一對洗漱用品和日常生活錢小沫需要的東西,心裡格外歡喜。
“你喜歡粉色還是紫色?”
連榮麟拿着手裡的兩個杯子,轉身,身後卻一個人都沒有,他愣了愣,將兩個杯子都放進了小推車裡,沿着來時的路朝回走去,一面喚着錢小沫的名字,可是沒人答應。
“小沫!”
連榮麟漸漸慌了神,小跑着衝出了貨架,才見着眼前一羣人圍在一起議論着什麼。
他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撥開人羣擠進去,果然見着錢小沫一個人抱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連榮麟的臉色驟然一變,比翻書還要快,雙手聳拉在身邊,眸中閃爍着心疼憐惜的暖意。
他輕嘆了口氣,緩緩走出人羣,朝錢小沫走去。
圍觀的人都看着他,視線在連榮麟和錢小沫之間來回,只當做是小兩口吵架,也都各自散去了。超市的工作人員急忙趕來,連榮麟只是一揚手,目光始終落在錢小沫的身上,超市的工作人員立刻斂氣屏聲,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
錢小沫依舊在哭,根本不知道周圍發生的事情。
連榮麟站在她面前一米遠的地方,雙手垂在身邊,沒有表情,也沒有言語。
她哭,他看着她哭,眼眶裡明明蓄滿了淚水,偏又強忍着不肯落下!
她痛,他陪着她痛,心裡像是有人挖開了他的舊疤又捅了新傷,還撒了一把鹽,比她更痛入骨髓!
她無奈,她徘徊,她擔憂,全部都是爲了另一個男人!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這一趟渾水他就不該淌!
什麼利用,什麼報復,什麼商戰,到頭來他竟然會不可救藥的愛上她!
誰能預料,誰能掌控?
連榮麟猶豫了,他懷疑自己一開始就做錯了。
如果慈善晚會那夜他沒有私心,如果他不是另有計謀,是不是今天她也不會這樣了?
那夜發生的事情,遠沒有錢小沫想象中的簡單,他有所保留有所隱瞞。
他故意讓錢小沫信以爲真,讓錢小沫以爲她和自己發生了關係,可事實上,根本沒有!
可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會讓錢小沫這麼心傷!
他要告訴她真相嗎?他要將那夜的事情和盤托出嗎?
不不不!他做不到,做不到!
他不能讓錢小沫涉險,更捨不得就此讓錢小沫離開。
一旦讓她知道真相,連榮麟將永遠失去她,他捨得嗎?
連榮麟惱羞成怒地握緊了拳頭,他惱自己羞自己,竟然會變成這樣的一個男人!
可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在他心中,他纔是能真正給錢小沫帶來幸福的人!
只要錢小沫熬過這段時間,只要錢小沫忘記雷銘接受他,他一定會讓她幸福千萬倍!
只要跟蹤顧琪雪能有結果,只要他能抓到指使趙黑行兇和在酒裡下藥的背後主謀,他一定會讓她平平安安過完這一輩子!
這是他的承諾。
連榮麟咬着牙根,漸漸鬆開了拳頭。
超市裡走過路過的人匆匆忙忙,像是被人摁下了快進,畫面中唯有他們兩人不動不言,周圍行色匆匆的人卻早已經化作了光跡,如行雲更如流水般的從他們身邊穿梭而過,帶着一去不復返的光陰。
超市結賬後,坐上車的錢小沫已經止了淚水。
華燈初上。
秋天的白晝似乎也沒有夏日長了,眼下也不過剛是傍晚而已,天竟然已經這麼黑了。
錢小沫有剎那的恍惚,好像眼前的每一棟大樓都是醫院似的。
她嘆了口氣,暗自嘲諷自己,真的是癡了。
幻覺中,醫院那棟大樓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甚至他們就停在醫院的大門前!
錢小沫瞠目結舌,這……這居然不是幻覺?不是癡?
她狐疑着扭頭看着連榮麟,他沉默寡言,神色冷峻,並未下車。
“去看他吧。”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你……你怎麼知道……”
“我會在這裡等你。”
連榮麟徑直打斷了她的話,深情款款的一眼,像是看透了她透亮清澈的眼眸。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沒有再看錢小沫,只是熄了車的引擎。
錢小沫咬了咬雙脣,擡眸望着身邊醫院大樓上刺眼的紅色十字架,暗暗下了決心。
就當是一次訣別好了!
她的手扣住了車門的開關,冰冷的在顫抖。
錢小沫深呼吸了一口氣,猛地推開門下了車。
車門推開的剎那,一陣陰冷的秋風趁機竄了進來,寒進了連榮麟的心裡,無盡的嘲笑。
錢小沫不知道雷銘住哪間病房,只有在總詢問處的護士站查詢,才知道是VIP4號病房。
她坐着電梯一直到了20樓,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唯恐被相熟的人認出來。
錢小沫知道自己不該來看他,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只要一想到他居然出了車禍,她就感覺身上和心上都在被豺狼虎豹啃食!
她只是打算偷偷來看一眼,只要知道他的情況,就好。
她想看看他,只是想看看他。
所以錢小沫一直站在VIP4號病房外,遲遲沒有進去。
病房的門虛掩着,一條不寬不窄的門縫,剛好能讓她看見聽見裡面的動靜。
“哥,你躺着!你剛醒,不能下地的……什麼錢小沫,她要是真有心來看你,肯定來了!你不用去瞎找了!你爲了她,傷成這個樣子,還不夠嗎?”
雷晴的聲音裡很是不耐煩,錢小沫豎起了耳朵。
通電話的時候,雷晴還說雷銘沒醒,現在終於醒過來了!
錢小沫心裡的大石頭算是落了地,可是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
病牀前圍了很多人,秦浩然和柯浩瀚都在,錢小沫根本看不見病牀上的雷銘。
“……我當然打了電話的!錢小沫一直沒接,我有什麼法子?後來好不容易接通了,她又沒說什麼……我告訴她了,你在醫院裡,可是到現在她都沒有來,她的意思很明白了!我們雷家也不缺她這樣的媳婦,哥,你何必……”
雷晴的話不知道被誰打斷了,錢小沫聽不見。
“……我也不想多說了,你想吃點什麼,我吩咐人去買……”
雷銘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什麼,驚得雷晴十分詫異,“你說什麼?什麼羊肉泡饃……冰糖葫蘆?蠶蛹、蜈蚣又是什麼嚇人的玩意兒啊?這些東西……哥你什麼時候吃過啊?”
別說雷晴不明白,病房裡站了一地的人都不明白。
可是門外的錢小沫卻心知肚明,這些東西,都是當年她帶雷銘去小吃街吃的東西。
一晃眼,竟然也是去年的事情了,卻偏偏又清晰如昨日。
“雷銘一直唸叨這幾樣東西,我還是去打聽打聽……”柯浩瀚的聲音傳了過來。
錢小沫一怔,柯浩瀚竟然有心情照顧雷銘,難道千雅醒了嗎?
她激動得難以置信,可是病房裡很快傳來了柯浩瀚的腳步聲,錢小沫立刻手腳慌亂地躲了起來。一直到柯浩瀚出了病房,進了電梯,錢小沫才從另一扇病房後走了出來。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很快給柯浩瀚發着短信,告訴他那些東西在小吃街的具體位置。
短信發出去沒多久,電梯叮的一聲響,柯浩瀚竟然又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他看着手裡的短信,四處找着錢小沫的身影。
不過錢小沫先看見他了,立刻躲了起來,任憑柯浩瀚找了一圈也沒有找着她。
“你怎麼還在這裡?”
雷晴的聲音響在了走廊上,一陣腳步聲,病房裡的人幾乎都走了出來。
柯浩瀚收起了電話,勉強一笑,“我在等電梯。”
“我們一路,雷晴也需要吃點東西。”說話的人,是秦浩然。
錢小沫喘着粗氣緊緊貼在身後的白牆上,吸緊了小腹,雷晴不願意離開,但還是聽從了秦浩然的話。錢小沫一直聽着他們的腳步聲遠去,纔敢探出頭來,正好能看見電梯門口四處張望的柯浩瀚,攙扶着雷晴的秦浩然和柳語,還有瑟琳娜和顧琪雪,他們都走了,那病房裡,豈不是沒人了嗎?
錢小沫暗暗慶幸,卻又隱隱有點擔心。
她見着雷晴等人進了電梯後,才躡手躡腳地回到了雷銘的病房。
病房裡除了昏睡過去的雷銘,還剩下一名看護。
看護不認識錢小沫,但既然是來客,看護還是知趣地出去了。
寬敞明亮的病房裡,只剩下她和雷銘兩人。
錢小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走上去,替雷銘掖好被角。
昏睡中的他是那樣蒼白、虛弱、憔悴又充滿了絕望和悽楚,看得錢小沫立刻模糊了視線。
這都是她的錯啊!
錢小沫擡手愛撫着雷銘的側臉,可突然間,她的手腕被人狠狠用力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