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氣勢洶洶地朝前走了好遠之後,竟然擡頭看見迎面走來的農婦。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啊?”農婦笑臉盈盈地問道。
雷銘一愣,他猛地回頭看去,錢小沫不應該一直跟在他身後嗎?
雷銘頓時慌張地往回跑去,一面跑着一面喚着錢小沫的名字,可根本沒人迴應。
農婦不明白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只無奈的一笑,“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好玩!”
雷銘卻絲毫沒有“好玩”的心思,他沿着來時的路一直朝回找去,還是找不到錢小沫。
而此時的錢小沫,一會兒蹦跳着,一會兒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也茫然地尋找着雷銘。
一個方圓,便如此攔住了尋找中的兩個人。
錢小沫拍了拍自己的腿,勉強踉蹌着踱着小步,前方傳來了孩子鈴音般的笑聲。她尋着歡笑聲走過去,才知道,這裡是一個寬敞的雪地,原來孩子們正在這裡堆雪人,玩雪仗。錢小沫看着他們朝氣蓬勃的笑臉,想起自己和雷銘的曾經,也忍不住咧嘴笑開了。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年的聖誕節,雪地裡的摩天輪、滑冰、餐館裡動手打架、聖誕鐘聲許願、擁抱……美好的回憶,果然是記憶猶新,像是深入骨髓似的,根本忘不了。
如果說,過去的時光回不去,可過去的幸福卻還一直陪伴着她,繼續幸福向前。
錢小沫垂下了眼瞼,濃濃的笑意揮散不去,讓她站在雪地裡根本不冷。
雷銘匆忙的跑了過來,他是尋着聲音來的,掃視一圈後,才終於在人羣裡找到了發呆的錢小沫。看着她安然無恙,雷銘仰頭長長的鬆了口氣,呼出的白氣很快飄散在了空中,整個人終於能鬆懈了下來。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眶溼潤了一圈,平復了心跳之後,雷銘才陰沉着一張臉,大步走上去,悄無聲息地站在錢小沫身邊,帶着幾分懊惱和欣慰,微啓雙脣,“原來你在這裡!”
冷不丁的一句話,害得錢小沫措手不及。
她驚愕的擡眸望着雷銘,因爲站得太近,她忘記自己左腳踝的傷,整個人的重心都向左倒去,雷銘一把拉住了錢小沫的手腕,順勢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懷裡。兩具火熱的身體相觸,錢小沫能聽見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近在耳畔,立刻紅了滿臉。
“你……一直都在找我嗎?”錢小沫靠在他的懷裡,戰戰兢兢地問道。
“是。可我一路找,卻發現你根本不在原地等我。”
“……我以爲,你走遠了,不會再回頭了,所以我走了,可是我迷路了……”
雷銘長嘆了口氣,扶着錢小沫的肩頭,讓她站直了身子,“以後迷路,記得在原地等我。”
雷銘的雙眸籠上了一層輕盈的薄霧,他還記得,以前錢小沫在小區裡迷了路,大雪紛飛,她卻知道蹲在一個地方等雷銘找來。那個時候,她相信雷銘一定會來,一定會找到他。可是現在,她已經不願意等待了……
他的心頭,涌起了酸澀。
錢小沫撲閃着濃濃的睫毛望着他,他的話,是真的話外有話,還是隻是錢小沫的一廂情願?她迷路了,在情感的世界裡迷路了,他也會回頭來找她嗎?哪怕他提出了離婚,哪怕他要和別的女人再婚,他還是會回到分開的岔路,來找她嗎?
冬日溫暖的籠罩在他們的身上,烏黑的髮絲都泛起了層層的金黃,純美又聖潔。
錢小沫捕捉着此時此刻所有的氣息與味道,他的語氣,他的表情,他身上的香味,就連風中的雪花似乎都是甘甜的。雷銘,是在央求她的等待嗎?是在暗示她,要她一直等到他的歸來嗎?
錢小沫琢磨着,琢磨着,凝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從未覺得他眼裡的世界竟然如此通徹。
“以你的智商,要是迷路了,是不可能一個人找到出路的。”
“……什麼?”錢小沫滿臉詫異。
雷銘揉了揉眉心,“就算狗迷路了,也能憑着氣息找回去,可惜你……”
錢小沫頓時垮下了臉,心裡的夢幻和期許蕩然無存。
“你是說我連小狗都不如?”
“能聽懂這句話,代表你的智商還不算太壞。”
“……”
錢小沫翻了個白眼,一羣烏鴉從她頭頂呱呱呱地飛過,心裡一陣寒意。
虧她還以爲雷銘是在向她暗示什麼……錢小沫咬着牙,心裡已經抓狂起來。
雷銘看着她灰溜溜的小臉蛋,拼命地忍住笑意,別過臉去,笑意明顯浮上了他的嘴角。
還沒等錢小沫想出反擊的方法,突然嗖的一聲,一個雪球“啪”的一下,砸在了雷銘的臉上。雪球立刻炸裂成雪渣,沿着雷銘棱角分明的五官,落在了他的衣服上。錢小沫回頭看過來,雷銘滿臉的雪,還緊繃着一張臉,頓時引得錢小沫捧腹大笑起來。
對面的幾個野孩子也不道歉,撒歡的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樣子。
雷銘微眯着眼看向錢小沫,目光充滿了危險的意味,錢小沫想要憋住不笑,可是雷銘的神色越是嚴肅越是凝重,錢小沫越是忍不住想笑。
“好玩嗎?”雷銘冷不丁地問出了口。
錢小沫“嗯”了一聲,忍不住點着頭。
“還想更好玩一點嗎?”
“怎麼……怎麼玩啊?”
雷銘挑了挑眉梢,蹲下身子從地上包了一個雪球在手裡,然後意味深長地望着錢小沫。
錢小沫立刻收斂了笑意,心裡直抓癢……不是吧!
“扔……扔雪球砸你的人,可又不是我啊!”
錢小沫一面揮着手解釋着,一面踉蹌着向後退去。
雷銘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是把玩着手裡的雪球,面色陰沉的逼近錢小沫。
錢小沫緊張的嚥了咽吼中的硬物,左右環顧着,她現在跛着腳,想要跑也跑不動啊!
雷銘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像是一隻將獵物逼入死角的雄獅,想要看看獵物垂死前的掙扎。
“這個打雪仗有誤傷,是很正常的啊!你堂堂正正的大BOSS,何必和一羣小屁孩過不去?”
雷銘點了點頭,“對啊,難道你也是小屁孩?”
“……”錢小沫尷尬地笑了笑,“可我也不是扔雪球砸你的人啊!”
“你比他們更歹毒。”
“我……我怎麼了?”
“你在嘲笑我。”
錢小沫趕忙揮着手,現在她已是退無可退,緊緊地靠着身後的大樹幹。
“我只是笑,不是嘲笑,笑有很多種啊……開心的、興奮的、激……激動……的……”
錢小沫看着眼前壓來的黑影,抿了抿紅脣,雙手捂住自己的前胸,身子緊緊地縮成一團。
雷銘一手捧着雪球,一手撐在錢小沫的身邊,邪魅一笑,卻又什麼話都不說。
他只是冷眼看着她,而她侷促不安地望着他。
“還有呢?”
“……還有……還有情不自禁的……”
錢小沫的聲音在發顫,雷銘得意的擡手輕撫過她的紅脣,柔軟又飽滿。
“我真想堵住你的嘴巴!”
“……”
錢小沫尷尬的笑了笑,可是剛纔明明是雷銘讓她說的啊!
雷銘的目光頓時柔和起來,像是沁人心脾的春風,他俯下身,雙脣越發湊近錢小沫的紅脣,她瞠目結舌的紅了滿臉,立刻擡起手臂抵住了雷銘的胸口,然後轉身就朝外跑去。
哪料到她不知道被雪地裡什麼東西絆了一跤,然後整個人都趔趄着朝前撲去。
雷銘立刻摟住了她的腰,然後抱着她一個旋轉,最後,他的後背着地,抱着懷裡的錢小沫,倒進了雪堆裡。錢小沫在他懷裡瞪圓了眼睛,紅脣不偏不巧正好啃在了雷銘的雙脣上,她的小臉蛋剎那間紅透了,像極了地裡面的胡蘿蔔。
錢小沫和雷銘兩人大眼瞪着小眼,她是一臉驚愕和羞澀,他卻是一臉複雜的神色。
錢小沫看不透,似乎是得意,似乎是享受,又似乎是調謔和嘲諷。
孩子們手牽着手圍了過來,在他們身邊手舞足蹈着,錢小沫趕緊從雷銘的懷裡站了起來。
雷銘笑了笑,蜷曲着右腿的膝蓋,坐了起來,右手搭在右膝蓋上,凝望着錢小沫。
錢小沫卻摸着自己的紅脣,傻了眼,這一刻的感覺,怎麼……怎麼那麼像,她從泳池裡把抽筋溺水的雷銘救了出來?那是他們情緣的開始,難道,命中註定,他們之間的緣分還沒有斷掉嗎?
錢小沫呆呆地望着雷銘,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
雷銘挑了挑眉梢,“你不打算拉我起來嗎?”
“哦……”
錢小沫走了過去,伸出雙手握住了雷銘的手,兩個人一起用力,雷銘猛地站了起來,沿着錢小沫的方向衝來,順勢將錢小沫禁錮在了自己的懷裡。
“……你……又想幹什麼?”
“別想多了,我只是顧念你生完孩子兩個月,摔到雪堆裡,寒氣入體對身體不好,所以才託着你。既然我這麼爲你考慮,難道你不該溫暖一下,我被冰雪凍住的身體?我是因爲誰,摔進雪裡的?”
錢小沫嘟了嘟嘴,“你要是不嚇我,你也用不着摔進雪裡……”
“你可以選擇凍死我。”
“喂……”
雷銘的手剛剛鬆開,錢小沫立刻抱了上去,“就幫你暖一會兒。”
雷銘低眉望了眼懷裡這個嬌小的女人,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這樣,和她抱着站在雪堆裡。
傻瓜,他身上真要是冷,又怎麼捨得讓她來暖?
雷銘的側臉摩挲在她的發頂,望着天邊的冬日,這是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也沒有人時刻監視着他們,這樣自由呼吸的感覺,自由做自己的感覺,雷銘又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如果可以,他真想和錢小沫永遠在這裡生活下去。
不要,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