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得知連家出事是中午一兩點的事情,但是下午四點,錢小沫卻已經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頭等艙。錢小沫不知道雷銘是如何以這麼快的速度搞定了簽證和機票,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現在在她腦海裡縈繞不散的,始終都是午後那束刺眼的太陽——
“……連家在美國的別墅,昨晚發生了事故……別墅裡的人,無人生還……”
無人生還。無人生還!
窒息的恐慌感立刻席捲了錢小沫的身心,像是有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上!
錢小沫瞠目結舌,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連榮麟呢?他有沒有事?”
雷銘沉吟片刻,握着錢小沫的手越來越冰,“已經確認的遺體裡發現了連老先生,暫時沒有連榮麟兩兄弟的消息,不知道未經確認的遺體裡會不會……”
“不會的!”錢小沫尖叫着打斷了雷銘的話,連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聲音嚇住了,臉色鐵青得可怕,“上帝已經剝奪了他的光明,不會再貪婪的搶走他的生命!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雷銘沉默。銀色的跑車在陽光下,靜靜的停在路邊。
“是什麼事故?意外嗎?”
“暫時只知道別墅發生了爆炸,不知道是意外,還是人爲。”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連老先生他……”
錢小沫想着在醫院裡苦苦哀求她的連老爺子,心中無限感慨。
雷銘是知道連老爺子和連榮祥聯手對付自己的陰謀,所以心中的感覺不如錢小沫。
不過他看得出來,雖然錢小沫什麼都沒說,但是她緊皺的眉頭,若有所思的眼神和死死抿成一條縫的嘴角,雷銘全都能看透錢小沫的心思。既然她開不了口,只有雷銘替她開口了。
“你有護照?”
錢小沫點了點頭。
“只要你想,我可以安排我們馬上去美國。”
就這一句話,錢小沫已經和雷銘飛到了空中。
這是錢小沫第一次坐飛機,但她沒有興奮也沒有好奇,有的只是焦慮。
“兩三個小時抵達首都,中途轉機,接下來飛到美國還要十多個小時,你可以先睡一覺。”
雷銘用薄毯蓋在錢小沫的身上,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靠上來。
錢小沫伸手挽過他的胳膊,側着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但雙眼迷茫着,毫無睡意。
雷銘握緊了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誰也沒有再說什麼。
雪雪不得不由雷銘帶回別墅託付雷晴和保姆照顧,當時雷晴還沒有回來,只有秦浩然在別墅的書房裡開視頻會議,雷銘直接走進來結束了會議,將連家的事情告訴了秦浩然,然後急忙地又走了,甚至秦浩然全程沒有反應過來說一句話。
十多個小時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從深海市起飛後,在國內首都機場轉機,又飛到美國洛杉磯轉機,錢小沫全程暈暈乎乎。
她如坐鍼氈硬生生的熬了過來,在飛機上毫無胃口,只喝了點水,覺也沒睡。
現在下了飛機,美國夏洛特機場的風撩起了她凌亂的髮絲,厚重的黑眼圈、缺水的皮膚和乾燥起皮的雙脣,略顯錢小沫的憔悴,而現在美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六點半了。
雷銘拿了行李後,牽着錢小沫的手走了出來。四周的指示牌都是英文,都是金髮碧眼的洋人,換作平時,錢小沫一定興奮得要瘋。可是現在,她只是安靜的跟在雷銘的身邊,聽着身邊的人交流着流利的英語,她一句都聽不懂,也沒心思去聽。
“雷總,您好,我是集團駐美國總區的區長傑奎琳。”
錢小沫擡起頭來,看見一個棕色長髮着正裝的美國姑娘,她的中文說得很熟練。
“秦總監昨天已經吩咐下來,酒店已經收拾好了,雷總是否先去下榻的地方?”
雷銘低眉看向錢小沫,“你要不要先休息?”
“不用,我想直接過去看看。”錢小沫搖着頭。
傑奎琳能坐的區長的位置,除了優秀的工作能力外,察言觀色也是她的強項,錢小沫話音還沒落地,傑奎琳已經遞來一份文件,“上面有連家別墅的地址,還有事故發生至今美國警方的調查進度和調查結果。”
錢小沫着急的接了過來,全英文,好吧,只有再遞給雷銘。
行李交由傑奎琳帶回酒店,錢小沫和雷銘則坐另外一輛車直接趕去連家別墅。
車上,雷銘仔細的看了一遍傑奎琳收集的資料,錢小沫還能看懂幾個簡單的單詞,但連在一起她只有眼冒金星,眼巴巴地望着雷銘,“怎麼樣?有沒有連榮麟的下落?”
“還是沒有。”
“怎麼會呢?你有沒有看仔細啊?傑奎琳有沒有蒐集完整啊?連榮麟眼睛看不見了,他能去哪裡呢?”錢小沫着急的拉着雷銘的胳膊,搶過他手裡的文件,胡亂的翻着,心急火燎。
雷銘深情款款的凝視着她,用雙手握住了錢小沫的手,讓她不得不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相信我,我知道你心裡的着急,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找到連榮麟。”
錢小沫擡頭對上了雷銘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寧靜的,能讓她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的鼻子一酸,胸口發悶,眼眶裡的淚水忍不住翻落,摔碎在錢小沫面前的資料上。
“我欠他的……銘……我欠他的……”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雷銘伸手擁她入懷,錢小沫的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小臉埋進了他的胸口裡,眼淚將他的衣服浸溼,陽光照射在他們的身上,卻無法驅散此刻眼淚裡如冰的寒意。一路上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雷銘時不時拍着錢小沫的後背,安慰着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的呢喃着車窗外的美景。
這裡是美國的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市。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放眼車窗外都是一片墨綠色的樹叢和青草,時不時還有松鼠之類的小動物穿梭其間。車子開過河邊的時候,還能看見成羣結隊的白鵝,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雷銘爲了提起錢小沫的心情,不住的說着,可錢小沫看在眼裡都是一片灰黑色而已。
她的世界,現在完全是灰色空間,看不見其他的色彩。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司機回頭用標準的美式英語告訴雷銘已經到了。
雷銘道了聲謝,讓司機找個地方等他,然後就牽着錢小沫的手下了車。
街邊錯落有致的都是獨棟別院,錢小沫跟着雷銘小跑着朝前趕去,很快就能看見美國警察拉起的警戒線。外面沒有人圍觀,只有一個警察站崗。警戒線裡倒是有不少的警察忙碌着,錢小沫看着眼前已經被毀的別墅,差點看不出它本來的面目了。
深灰色的三角形屋頂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依稀可分辨的白色窗框幾乎都被烈火燒成了焦黑色,乳黃色的牆面也不過是錢小沫看着幾處較爲完好的角落推測出來的。整棟別墅,已經被一分爲二,四處都是烈火燒過的痕跡。
錢小沫的眼眶忍不住紅潤起來,這裡面,無人生還啊!
雷銘和站崗的警察交流了兩句,警察立刻通知裡面勘察現場的另一名警察出來。
錢小沫站在一邊完全聽不懂,只能乾着急,雙手緊握成拳,手心裡都是黏糊糊的冷汗。
“Thankyou。”
雷銘道了聲謝轉身看向錢小沫,她急切地問道:“有連榮麟的消息嗎?”
“沒有,所有的遺體都確認過了,沒有連榮麟。”
“……”錢小沫鬆了口氣,卻也緊了口氣。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是連榮麟什麼都看不見,異國他鄉,他能去什麼地方?
“那事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意外還是人爲?”
“最新的調查情況,是意外。”
“只是意外就好了,至少不會有人加害連榮麟。那連榮祥和蕭瀟的情況呢?”
“他們昨天不在別墅,一個在華盛頓,一個在紐約。現在兩個人都在警局做筆錄。”
錢小沫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雷銘卻牽起了她的手,道:“我們先回公館。你好好休息,我會派人去調查連榮麟的行蹤,你不用擔心。”
錢小沫沒想到雷銘不僅帶她來了美國,還願意幫她去找連榮麟,哽咽在吼中的話,此刻她卻不知道怎麼說出來。雷銘微微揚起脣角,擡手揉了揉錢小沫的發頂,一副極度寵溺的模樣,“我知道就算我不這樣做,你也會想辦法去做,所以不如我先做了,讓你能輕鬆一點。”
“……你不生我氣?不怪我還在乎他?”
“不生氣……是當然不可能的!”雷銘將錢小沫抱入懷裡,一手握着她的後頸,“但我知道,你在乎他只是因爲他的不幸,而我想要儘快找到他,讓你了卻心事,不再對他牽腸掛肚。所以,從長遠的角度看,現在我越是冷靜,越是去找他,反而是正確的。”
“……謝謝你。”
錢小沫沉默了片刻,呢喃着在雷銘耳邊低語而出。
雷銘鬆開了她,牽着她的手,勾嘴淺笑着說了句什麼,便沿着來時的路朝回走去。
錢小沫腳步緩慢的跟在雷銘的身後,總是情不自禁的回頭看向被燒燬的連家別墅,心裡隱隱作痛,連榮麟啊連榮麟,他到底會在哪裡呢?
回酒店的路上,雷銘沒有多說什麼。
到了酒店後,雷銘叫了客房服務點了一碗中國粥,錢小沫勉強吃了點,又喝了杯水,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她不知道,是雷銘在水裡加了安眠藥,想要錢小沫安安心心的補一覺。
而雷銘輕手輕腳的抱着她趟在牀上,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則躺在她的身邊,讓錢小沫枕着自己的手臂,擁她入眠。聽着她清淺的呼吸聲,雷銘忍不住撩開了她額前的碎髮,在她緊皺的眉心間一吻。
這時,雷銘眸中的暖意才漸漸淡去,升起了一層飄渺的煙霧。
因爲他騙了錢小沫,連家別墅的事,不是意外,是人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