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犀利的叫聲轉瞬即被海浪拍石的咆哮聲吞噬,一浪打在礁石上飛起萬丈高空的水花再落下,下一浪再接下來,平常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落在石頭間的火把依舊燃燒着,炙烤着潮溼的地面,映照出錢小沫半截嬌小的身軀來。
她站在一旁,風吹起了她單薄的衣衫,凌亂的髮絲飛舞着掃過眼前人的胸口。
剛剛就在錢小沫快要揭開黑暗的真相時,那抹龐然大物幾乎就在同一刻衝了出來!
毫無防備的,一抹黑影劈頭蓋臉的壓下來,嚇得錢小沫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下一秒,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慌亂,所有的驚嚇,都被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溫暖懷抱所取代,那是關懷,是避風港,是愛。
“抱歉,我回來晚了。”
雷銘深情的在錢小沫耳邊呢喃,雙臂緊緊抱着錢小沫的雙肩。
她踮着腳,下巴靠在雷銘的肩膀上,雙手從雷銘的腋下摟着他,眼角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沿着臉頰緩緩落下,膽顫的心終於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心房,滿滿的都是安全感。
“沒事的,回去吧!”
雷銘擡手摸了摸錢小沫的頭頂,牽着她的手,緩緩朝篝火走去。
“周圍的環境都看過了?”錢小沫抽了抽鼻子,擡眸望着雷銘。
他垂下眼瞼,抿嘴一笑,點了點頭,“我繞着附近走了一圈,這座孤島比我們想象中大很多,植被也很豐富,但我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生物,也沒有找到可以容我們棲身的洞穴,所以……今晚只有吹一晚上的海風了……”
錢小沫跟着雷銘在篝火邊上坐下,挽着他的胳膊,側臉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
雷銘垂下眼瞼深情地凝視着懷裡的這個女人,心中是萬般的柔情蜜意,忍不住嘴角上揚在她額頭上一吻,如太陽般溫暖的熱流直直的暖進了錢小沫的心裡。她擡起頭來仰視着雷銘,炯炯有神的目光裡閃着明亮的篝火,是她心裡面的篝火。
“很快……我會找到辦法回去的。”
錢小沫重新依偎在雷銘的懷裡,餘光正好落在眼前不遠處的簡念身上。
“他身上有很多傷,我擔心……”
雷銘順着錢小沫的目光看過去,篝火後面的簡念影影綽綽,像隨時會被風吹散。
“我明天再去找找有沒有草藥和水源,想辦法找些食物,你留下來照顧他。”
“他會不會……”
錢小沫望着簡念昏迷不醒的模樣,着急地脫口而出卻又戛然而止。
雷銘心知肚明,摟緊了錢小沫在她耳廓上一吻,摟着她肩頭的手用了用勁兒,斬釘截鐵地呢喃道:“我們都不會有事,相信我!”
錢小沫抿了抿脣角,在他的懷裡縮緊了身子,心漸漸安穩,緩緩閉上了眼睛。
哪怕是在孤島上,只要有雷銘在,錢小沫便再也感覺不到任何危險。
一夜,海風習習,浪濤滾滾。
聽着海浪的聲音,錢小沫在雷銘的懷裡睡着,又在雷銘的懷裡醒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天邊是透徹的亮,一層一層的白雲夾雜着金色紅色的陽光,比層層波光粼粼的海浪還要撩撥人心。錢小沫驚訝着徹底清醒過來,眼前是一隻兩隻翱翔過天際的海鷗,它們鳴叫着衝向海平面,自由自在。
錢小沫目瞪口呆地坐了起來,環顧四周,白天的大海和孤島,與夜晚的完全不一樣。
這樣的景緻,也真的是劫後餘生才能看見的。
雷銘感覺到懷裡的人兒動了動,也猛的驚醒過來,一下半坐而起,篝火已經熄了,而錢小沫已經站起來,微風吹拂起她的青絲,金色的晨曦勾勒出的半張笑臉足以打動雷銘的心絃。他擡手摸了摸脣峰,隨着起身,在她身後將她抱住。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美得很過分!”
“有啊!”
“誰?”雷銘語調一變,難道是連榮麟那小子?
錢小沫側頭看向雷銘,意味深長的一笑,“不就是你剛剛說的咯?”
“……”
雷銘旋即一笑,是無奈更是寵溺的無奈,伸手便在他的腰上一掐。
錢小沫怕癢,忍不住立刻跳開了,正巧踩在腳下一根燒焦的木炭上,一聲清脆的聲響驚得她看向自己腳下,這一瞥,正好瞥見不遠處的簡念。
簡念……
錢小沫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氣,簡念渾身是傷地落入大海中,全身溼透,現在篝火也熄了,他還在海風中吹了一宿啊!錢小沫急忙撲上去,只見簡念臉色比雪還要慘白,嘴脣乾裂緊繃完全都是一片烏紫色,她急忙伸手探了探簡唸的溫度,天啊!
錢小沫差點大叫出來,簡念渾身僵硬如鐵,身上的溫度卻比驕陽還要火辣!
“銘!簡念他……”
錢小沫手足無措地看向雷銘,他走來蹲下,伸手探了探簡唸的額頭,皺眉。
“傷口發炎……”雷銘看了看簡念身上的傷,“加上他嗆了海水,肺部肯定有炎症。”
“那現在我們什麼都沒有,怎麼辦?”
雷銘拍了拍錢小沫的肩頭,安慰道:“我現在就去找淡水和草藥,你在這裡等我。”
“……”
錢小沫還來不及說什麼,雷銘已經說走就走了。
她只能衝着他的背影遠遠喊道:“注意安全啊!”
錢小沫眺望着眺望着,她知道自己跟去非但不能幫忙,還要添亂。
於是,她留下,照顧簡念。
簡念身上燙的厲害,錢小沫哪怕在他手背上輕碰一下,自己都受不了。
而簡念,又要如何承受?
“水……水……”
“簡念?簡念,你在說什麼?”
意識模糊中,簡念開始渾渾噩噩地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嗓音不過是一絲絲的氣聲,他感覺自己費勁了全身力氣說出的話,在錢小沫聽來還不如耳邊的風聲。
“水……”
“水?”錢小沫從簡唸的脣形中猜了出來,可是、可是這裡唯一的水,就是——
海水。
“水……”
錢小沫着急地看向雷銘剛剛消失的方向,咬着雙脣,怎麼辦,雷銘這纔剛走啊!
她心急火燎地又看向簡念,他沒有醒來,也不可能醒來,乾裂的雙脣囁嚅着偏又什麼話都說不出。錢小沫知道簡唸的難受,也知道簡唸的需求,但她現在又能做什麼呢?
“水……水……”
簡念一聲聲的苦求着,錢小沫狠了狠心,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猛的站了起來。
“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完,錢小沫掉頭就朝叢林深處跑去。
沒跑幾步,她就被腳下突出的大樹根猛的一絆險些摔倒,踉蹌着急忙抓住了身邊的藤蔓才勉強站住。錢小沫深喘了幾口氣,手心裡黏糊糊的,說不清是她緊張的汗水還是藤蔓上的潮溼之氣。她穩了穩心神,正想要鬆手的時候,藤蔓突然嗖的一下掉了下來,嚇得錢小沫緊張地跳了起來,一顆心驟然又提到了嗓子眼。
沒事……沒事……
看着盤踞在腳下的藤蔓,她拍着胸脯安慰着自己,可,這也讓錢小沫意識到了一件事,這裡是孤島的叢林,說不定會有類似毒蛇猛獸之類的生物啊!錢小沫又看了眼腳下的藤蔓,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條盤在一起的毒蛇,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雙腿發軟着小心翼翼繞了過去,好像真有什麼在背後窮追不捨似的,錢小沫剎那間拔腿就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多久,穿梭在茂密的蒼天大樹之間,錢小沫根本就是一隻無頭蒼蠅毫無方向的橫衝直撞。她不懂任何野外求生的技能,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地形纔會有淡水,她完全憑着自己的感覺,慢慢減緩了腳步,一點一點朝前走去。
周圍安靜的出奇,叢林深處已經聽不見海浪的聲音,也沒有海鷗的叫聲,有的只是海風穿梭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錢小沫腳下踩過一片一片溼潤土地的窸窣聲而已。這裡的陽光很斑駁,是一束束陽光的碎片散落而成。錢小沫步行在其中,身上竟然像是點綴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鑽石,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還好,這一路走來,沒有遇見任何奇怪的生物。
又到了岔路口,又到了選擇的地方,錢小沫眺望着兩條不同的路,幾乎是下意識的選擇了右手邊這條看起來十分明亮的路,像是陽光鋪成的路。錢小沫沒有猶豫的走上去,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選擇了這條路,但結果證明,她的感覺是對的。
因爲,這條路直直通往了一個水塘,兩座山峰之間的一個積水處。
錢小沫頓時喜出望外,歡喜着小跑上去,蹲在岸邊雙手捧着輕嚐了一口,嘿,真的是淡水啊!真的可以喝啊!錢小沫喜上眉梢,第一反應,竟然是簡念有救了!
是的,簡念有救了!
她找到了水源,她和雷銘也都有救了!
錢小沫激動的又捧起了一手的水,她要帶回去給簡念,可還不等她站起來,手心裡的水已經嘩啦啦地落回了水塘裡。錢小沫臉上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這裡沒有碗,沒有杯子,沒有容器,她沒有辦法把水帶回去。
她癱坐在岸邊,陷入了深思。
既然不能把水帶回去,那能不能把人帶來呢?
錢小沫撇着嘴一手托腮,掂量了片刻,她是沒辦法把一個昏迷不醒的大男人運到這裡來的,除非有車。很顯然,孤島上不具備。錢小沫不知如何是好,歪着頭看向身旁的藤蔓,如果用樹枝編一個簡易的沒有輪子的車出來呢?
“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錢小沫自言自語着,說幹就幹,站起來立刻抓着藤蔓將它拽了下來,險些還砸着自己的頭。她開始穿梭起來,拽了很多藤蔓堆在地上,開始編花籃一樣的編着樹枝和藤蔓。但她雙手毫無任何保護措施,不過兩三下,纖纖玉手上已經裂開了好幾條口子。
碎裂的木屑黏在她的傷口上,一用力,是說不出的疼。
嘶嘶。
草叢裡的異動,這個時候的錢小沫根本不知道,在她背後潛伏着什麼,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