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念不顧連榮麟的警告,最終還是去了書房,就是爲了搞清楚阿遠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連榮麟阻止不了他,只能兵分兩路,簡念去會一會阿遠,連榮麟則去大門口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連榮麟再三叮囑簡念小心後,便跛着腿快速下樓直奔前花園的大門。原本每三步就會遇到站崗監視的黑衣人,可是連榮麟發現,自己下樓到了客廳,竟然一個黑衣人都沒有遇見。他漸漸放慢了腳步,打量着四周漆黑的一片,心裡滿是疑惑,越來越覺得很不正常。
公館裡空蕩蕩的,好像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連榮麟皺了皺眉,心裡的疑惑漸漸變成了恐慌。
大門口傳來了汽車發動離開的聲音,連榮麟顧不上自己跛着腿,越發加快速度趕過去。誰知道他越是着急腳下越是不穩,匆忙間不知道腳下絆到了什麼,結果連榮麟整個人都朝前撲去,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護工的帽子滾落到桌下,疼得他悶悶的一聲哼哼。
“可惡……”
連榮麟咬着牙咒罵着,趕緊撐着自己起來,窗外的車燈一晃而過,正巧這個時候,連榮麟藉着車燈的亮光正好瞥見身旁桌子背面粘着什麼方方正正的東西。連榮麟立刻皺着眉頭翻身過來,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過去,瞬間,連榮麟的後背一陣發冷,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是炸彈!
定時炸彈!
倒計時,還剩下最後一分鐘!
59秒、58秒、57秒……
連榮麟瞠目結舌地看着數字在急速跳轉,空白的大腦瞬間反應過來,爲什麼公館裡的黑衣人被撤走!那麼……那麼簡念……簡念還在書房!書房……書房裡根本沒有人,只是一個藉口想要簡念去書房……
書房!書房!
連榮麟拼湊出真相所有的細枝末節後,嚇得臉色蒼白,手心粘稠得全是冷汗,急急忙忙地撥打着簡唸的電話,可是沒人接,除了一陣陣的嘟嘟聲外,根本沒人接電話啊!
“該死!該死!快接電話啊!接電話啊!”
30秒、29秒、28秒……
連榮麟煩躁的將手機砸在了對面的牆上,面目扭曲猙獰得如惡魔似的,他撐着桌子勉強站了起來,開始折返回去往樓上走去,大喊道:“簡念!簡念!有炸彈啊!”
空曠的屋子裡,除了連榮麟的聲音外,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
“有炸彈……有炸彈……”
連榮麟往樓上書房趕去,那條受傷的腿根本不聽使喚,他卻依舊不願意放棄,一個勁地大喊着簡唸的名字,聲音顫抖得令人心裡發酸,眼眶裡蓄積的淚水翻涌着滑落他的臉頰。連榮麟依舊什麼都不管,拼命地往樓上趕去,哪怕炸彈爆炸的時間,只剩下了最後的十秒鐘。
10……
“簡念!快出來!那是陷阱!陷阱啊!”
8……
“我們一起去美國……我們一起去美國啊!混賬!”
連榮麟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腳下沒站穩,又咚的一聲摔在了樓梯上,眼淚支離破碎。
6……
“簡念……簡念!”
連榮麟扯着嗓子怒吼着,夜色下他的雙眼暴突,臉上青筋暴跳,脖子又紅又粗,歇斯底里得近乎絕望。
4……
書房裡的簡念似乎聽見了外面的什麼動靜,他的輪椅在書桌前停了下來,回頭望向自己身後的那扇門。門外是走廊的亮光,但是一個人都沒有。簡念也注意到了,平時寸步不離的黑衣人,現在都不見了。
爲什麼?爲什麼?
簡念來不及多想,看着空蕩蕩的書房,眉頭越皺越深。
他拉開了書桌上的檯燈,環顧四周,難道阿遠只是想要他白跑一趟嗎?
3……
簡念伸手翻了翻書桌上的文件,說不定阿遠是留下了什麼東西給他。
但是桌上的文件都是很普通的東西,絕對不是阿遠留下給他的,那麼,阿遠讓他來書房,到底是爲了什麼?簡念疑惑地望向窗戶,窗戶沒有關,夜風撩起窗簾輕盈地在空中起舞。一起一落間,簡念似乎看見了什麼。
2……
他轉動輪椅向窗戶而去,風很大,窗簾起伏的弧度也很大,簡念遠遠看去,頓時,他的手僵硬地停在了輪椅的車軲轆上,目瞪口呆地瞪着隱在窗簾後方方正正的東西。藉着書桌的檯燈,簡念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枚,炸彈。
豔紅的數字在跳轉,簡唸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他什麼都來不及反應,措手不及間,眼前的數字已經是“1”。
簡唸的心最後一跳,夏沁的笑臉忽然浮現在他的眼前,卻還不來再多看一眼,忽然間“砰砰砰”好幾聲巨響充斥在簡唸的耳邊,強大的爆炸衝擊力衝碎了玻璃,玻璃渣直直地射向簡念!簡念瞪圓了眼睛,下一秒被火舌徹底捲入了熊熊烈火之中!熱浪撲面席捲而來,無數條火龍從公館的門窗往外衝,天地間沒有東西能夠將它們束縛,它們是自由的新生的惡魔,它們要衝向天庭,能衝多遠就要衝多遠!
層層熱浪衝向夜空,寂靜的夜晚裡全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和重物落地的聲音。周邊的樹枝不止地顫抖,樹葉兒順着熱浪的方向傾倒而去,就好像是水浪撲打而來。瞬間,比眨眼的速度還要快,公館已經被火龍啃噬得只剩下了驅殼。
停車場裡還有很多沒開走的車,嘰嘰嘰地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卻又在下一秒受到了火龍衝擊而來的懲罰。前排的車子被衝向後排重重撞在了一起,車頭車尾癟了,保險扛斷了,擋風玻璃碎了,車子叫得越發慘烈,火勢越發兇猛!
天地之間,顯然它纔是主宰者!
深沉的黑夜,硬生生地被烈火照亮了大半邊的天空。哪怕隔着十萬八千里的距離,只要能看見這片天空,就能看見那肆無忌憚地衝破煉獄之門的熊熊之火。
阿遠開着車停在路邊,看向車窗外,勾着嘴角輕蔑的冷笑。
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夜色了。
其他車裡參與行動的人此刻都下了車,手舞足蹈,爲黑影大仇得報而內心狂喜。
“影哥,你在天有靈,終於可以安息了!”
阿遠呢喃着,看向映紅的那邊天,似乎真的看見了黑影俯看着公館哈哈大笑的模樣。
這個夜晚,註定是一場冗長的噩夢。
無邊無際,似乎一眼望不到頭。
……
……
夢裡。
公館在火舌之下,錢小沫卻在冰雪之中。
她的夢裡四周一片慘白,鬼魅隨行,厲叫聲不絕於耳。錢小沫被逼得四處逃竄,雙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可還是逃不脫鬼影的包圍。她嘶聲力竭地吼叫,可夢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她拼命的揮着雙臂掙扎,流動的空氣卻並不害怕她的力量。
錢小沫跑得精疲力竭,整個人如抓狂般的歇斯底里。
等她突然跑到夢的邊緣,像是一張白紙被裁掉,錢小沫險些一腳踩空。她好不容易勉強站穩,身後一串黑色的鬼影撲了上來,張牙舞爪,空洞的眼窩和血盆大口是變成了魔鬼的雷銘,嚇得錢小沫整個人後仰着身子張着雙脣從高空中急速墜落!
“……啊!”
錢小沫一聲尖叫,終於發出了聲音,而她也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汗流浹背,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氣目瞪口呆地坐在牀上。被錢小沫尖叫聲驚醒的,還有趴在牀邊睡着的李千雅。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一臉呆滯的錢小沫,李千雅終於喜上眉梢,撲上去雙臂緊緊地環住了錢小沫的脖子。
“小沫!小沫!你終於醒了!我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錢小沫被李千雅流在她脖頸間的冰冷的淚水刺激,慢慢收回了神思。她轉動着淺褐色的瞳孔,這才終於看清了四周的環境。溫馨典雅的粉色牆紙和白色的雪紡窗紗,一面歐式的穿衣鏡擺在牆角,旁邊是做工精緻細美的化妝臺,這裡……不是月間別墅嗎?
錢小沫蹙了蹙眉,頭忽然疼得厲害。
她怎麼會在月間別墅?
李千雅鬆開了錢小沫,又是哭又是笑地看着錢小沫,“你餓了吧?想吃什麼?”
錢小沫眨巴着眼睛,只是看着李千雅,一句話都沒說。
李千雅見錢小沫神色呆滯,抿了抿嘴脣,擔憂地說道:“小沫,你不會是傻了吧?”
“我……”錢小沫囁嚅着嘴角,剛發出聲音來,只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我怎麼……”
“你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李千雅緊緊握着錢小沫的手,“我們追蹤你身上的信號源趕去的,當時你躺在廢棄的廠房裡。那廠房被拆得只剩下鋼架結構,又不遮風避雪,你就躺在裡面,身上被五花大綁,眼睛還被黑布遮住了……好在我們及時趕到,當時的你已經凍得不省人事了,醫院的人說再晚一點,你就……就……”
李千雅說不下去了,哽咽着。
錢小沫這個時候終於想起來了,一把抓住李千雅,激動地問道:“那雷銘呢?雷銘在哪裡?他還好嗎?他和我在一起嗎?”
“他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們救了你之後,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才發現他倒在一堆廢銅爛鐵後面,也凍得不省人事。而且,他這幾天應該過得很糟糕,他瘦得很厲害,現在就在隔壁的房間裡輸營養液呢。”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所以和她坐在車上的人,果然是雷銘!
是他。那個骨瘦如柴的人,那個渾身酸臭潮溼的人,就是雷銘。
天啊!錢小沫的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一把掀開被子,“我要去看他……”
“小沫……”李千雅急忙摁住了她,“現在醫生正在爲雷銘檢查,我們都進去不了。你不要着急,你躺了幾天了,再過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去。”
錢小沫就算不願意,她也只得無力跌坐回牀上,因爲她的雙腿早已經麻木沒一點力氣。
她皺着眉,舌尖輕輕舔過嘴皮,雙手捂着自己的腿,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已經……”李千雅有點猶豫,嘆了口氣,“已經整整一個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