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像火燒一樣的灼熱,尤其是嗓子裡的火幾乎將他體內的水分都蒸發得一滴不剩。他痛苦地皺着眉頭,卻又只是下一秒,他的身體開始發冷,冷得他毫無意識地抓着身旁的東西抱緊。
“雷銘……雷銘!”
林菀白奮力地在他懷裡掙扎着,她的力氣的確很大,雷銘猛地被驚醒。
“啊……呼……”
林菀白終於從他的雙臂間掙脫出來,滿臉紅潤,累得直喘氣。
“你知不知道啊,你差點勒死我了!”林菀白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呼吸着。
雷銘蹙了蹙眉,腦袋暈暈沉沉,疼得像是要炸開了。
“這裡……”
“這裡是我租的房子。”林菀白回道,“昨晚你醉的不省人事,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裡,只有先把你安置到我的家裡了。不過,你剛纔真的想要把我勒死嗎?”
雷銘根本不知道林菀白在說什麼,他扶着額頭,手肘撐在牀上強迫自己坐了起來。
林菀白趕緊去攙扶他,將牀頭櫃上的水杯遞到了雷銘的嘴邊。
他嗓子裡火燎似的,一口氣直接將滿滿一杯水喝得一滴不剩。
“現在多少點了?”
“嗯,我看看……已經十點了。”
“什麼?”雷銘一激動,腦袋忽然扯着一股筋,疼得他皺着眉頭一聲悶哼。
林菀白趕緊扶着他坐好,“你怎麼了?”
雷銘疼得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林菀白趕緊熱了醒酒茶端來。
“你不要這麼着急……我知道你今天早上有事,錢小沫打過電話來找你,我幫你接了。”
雷銘皺眉看向林菀白,“她……她說什麼?”
“我說你醉倒在我家,今天沒辦法去接她了。”
“……”雷銘捂着額頭,忽然覺得更痛了。
“她什麼也沒說,就把電話掛了。”
“我要回家……”
雷銘說着掀開被子就要下牀,卻發現自己身上除了底褲,竟然什麼都沒穿。
“我的衣服……”
林菀白撇了撇嘴,雙手抱肩,笑道:“這個時候,按照劇情發展,難道你不應該是問我,昨晚我們有沒有發生什麼?”
“……”雷銘只能躺回牀上,瞪着林菀白,什麼都不說。
“好了好了,昨晚什麼都沒發生。”林菀白無聊地吧唧着雙脣,一個人的獨角戲最終還是演不下去,“你吐了一身都是,我幫你把衣服都換了。你不用多想,我平時去醫院和養老院當志願者,經常幫病人脫衣服洗澡的,所以我也習慣了,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現在你可以把衣服還給我嗎?”
林菀白狡黠的一笑,“除非你讓我送你回家,這樣我就知道你住在哪裡,下回你再喝醉遇見我,我就可以把你送回去了。”
“林菀白。”
“我在!”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厚臉無恥啊?”
“嗯,這個成語難道和我有什麼關係嗎?”林菀白笑得沒心沒肺。
“現在的你,就叫做厚臉無恥。”
林菀白笑得更開心了,“那你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嗎?”
雷銘咬着腮幫子,砰地一聲,他似乎都聽見自己腦袋爆炸的聲音。
……
……
午後,天空陰沉沉的,沒有太陽。
跑車穩穩當當地停在月間別墅外,林菀白瞪圓了眼睛感慨道:“你家這麼大啊!”
“現在你滿意了吧?”
“我要和你一塊進去,萬一,這只是你的幌子呢?”
雷銘翻了個白眼,“你根本不相信我。”
“對,我不相信你。”林菀白狡黠的一笑,下車,摁響了月間別墅的門鈴。
很快,玄關裡傳來了李彬噠噠噠跑來的聲音。
他看了眼貓眼,雷銘和另一個女人站在門口,李彬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他慢悠悠地開了門,卻十分警惕地瞪着林菀白。
“喲,好乖的小孩啊!”林菀白在年會上見過李彬,當時就很好奇,“你是雷銘親戚家的孩子嗎?”
“不!”李彬斬釘截鐵地回道,“雷銘是我爸!”
“啊?”林菀白幾乎是一聲慘叫,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雷銘瞬時從林菀白手裡搶過自己的車鑰匙,走進去,一句告別的話都沒說,當着林菀白的面狠狠地關上了門。
砰的一下,林菀白才目瞪口呆地回過神來。
“喂喂喂……”她摁着門鈴,拍着門,“這就走了?我還有話要說啊!喂!”
嘩啦一聲,李彬開了門。
林菀白後退了小半步,門只開了一條縫,李彬忽然伸出頭來,衝林菀白吐着舌頭,做着鬼臉,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甩了林菀白滿臉的灰。
“哈!這小屁孩!”林菀白雙手叉腰,鼻子裡噴着冷氣。
雷銘居然有孩子?林菀白百度資料的時候,都沒看見雷銘有妻子,怎麼就有孩子了?
林菀白心裡琢磨着,轉身準備回去,走了幾步忽然發現,自己的車鑰匙被雷銘搶了!
她是開着雷銘的跑車來的,現在讓她怎麼回去啊?
“雷銘!”
林菀白氣得直跺腳,別墅裡的雷銘卻恣意地坐在自己的書房裡。
李彬推開書房的門瞅了瞅,才聳拉着腦袋走進去。
“叔叔……”
“嗯。”
“今天早上……不是,昨天晚上……”
李彬糾結着心裡都在抓狂,雷銘和那個女人又是怎麼回事啊?
難道,雷銘要找剛纔那個女人做他的後媽嗎?
“早上誰送你回來的?”
“是李院長。”李彬不樂意地回道,又給那個李喬鑽了空子。
“錢小沫呢?”
“她送我回了別墅,坐李院長的車就回去了。”
雷銘沒有應聲,翻着面前的文件,李彬也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那個李院長總是纏着錢小沫。”李彬忽然說道,“他一會兒……”
李彬故意添油加醋,可是雷銘一句話都不說,李彬也不知道雷銘有沒有在吃醋。
說了不知道有多久,雷銘瞪了他一眼,“說夠了嗎?”
李彬趕緊閉了嘴,雷銘那眼神幾乎要把自己生吞活剝吃了。
李彬悻悻然地離開了書房,說實話,今天早上他和錢小沫等了他一個多小時,然後打電話過去竟然還是一個女人接的,電話那頭的人說雷銘在她那宿醉過夜,李彬當時就懵了,再看向錢小沫的時候,她的臉色簡直比糞土還要黑臭!
從那時起,李彬心裡就很不舒服了。
書房的門在李彬身後關上,雷銘才徐徐擡起眼瞼。
其實他看得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眼前一片朦朧,腦子裡全是李彬說的話。
甚至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自始至終都將文件拿翻,字是上下顛倒的。
就好像他的心,他的生活,都是顛倒的。
……
……
自此後,錢小沫留在療養院沒有再回來過,她沒有和雷銘聯繫,雷銘也沒有和她聯繫。
每天雷銘早出晚歸準時到凱盛集團報道,李彬則一個人留在家裡。
以前,李彬也始終都是一個人,可不知道爲什麼,自從錢小沫不再回來後,李彬有種孤獨落寞的惆悵感。這種感覺,只有等到晚上雷銘回來後,才稍稍有所緩解,但等李彬躺在牀上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扭頭看向臥室房門的方向。
他總盼望着,半夜會有人進來替他蓋被子,可是,一晚上都沒有人來。
好幾個晚上都沒有人來,李彬竟然失眠,睡不着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他總是不能常常見到自己的媽媽,也就總是盼望自己的媽媽今天能回家。白天盼啊盼啊,晚上夢啊夢啊,一天天的輪迴,讓李彬也變得沉默寡言。
有時候雷銘回來,李彬都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說些什麼,更何況,李彬還在生氣雷銘和林菀白的事情,更是不願意和他說話。。
即便有時候想要問他錢小沫什麼時候回來,李彬卻又總是問不出口,總覺得怪怪的,錢小沫回不回來和他有什麼關係呢?李彬不想承認,可他也騙不過自己,因爲他真的很想很想錢小沫回來。
當他一個人坐在別墅的客廳裡,看着周圍錢小沫親手裝飾的剪紙和綵帶,心裡更是淒涼。
直到有一天晚上,李彬失眠實在睡不着,摸下牀想要去廚房喝牛奶的時候,走在樓梯上竟然發現客廳燈火通明,雷銘竟然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把玩着什麼,眼睛盯着窗戶上的剪紙,深情又哀傷。
李彬比同齡人早熟得多,看着雷銘的模樣,心中莫名的也是痠痛。
他看見雷銘手裡拿着的是錢小沫送給雷銘的新年禮物,鼻頭竟然忍不住苦澀。
李彬不明白雷銘爲什麼寧可黯然神傷也不去把錢小沫追回來,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爲什麼大人總是畏首畏尾,什麼都不敢去做呢?
那一晚之後的第二天,李彬原諒了雷銘。
“叔叔,我做的三明治。”
李彬送雷銘出門,手裡還拎着一個小塑料袋。
這麼多天裡,這還是李彬第一次送雷銘出門上班。
雷銘點了點頭,也並未過多的言語,李彬卻難得的心滿意足。
送走了雷銘,李彬一個人乖巧地待在別墅裡看書,可沒過多久,別墅的門鈴響了。
李彬蹦蹦跳跳地跑到玄關,在貓眼後面眨巴着大眼睛,納悶地看着門外穿着外賣制服的男人,“你是誰?”
“我是XX餐廳的外賣人員,來送外賣。”
“可我沒有訂外賣。”
“稍等。”外賣小哥掏出了一個小本子,念道:“請問雷銘先生住在這裡嗎?他兩個小時前訂的外賣,一份至尊黃金皮披薩,一份玉米濃湯,還有……”
外賣人員一口氣將訂單的內容唸了出來,雷銘似乎訂了很多,根本不是李彬一個人能吃完的。但,這些的的確確全部都是李彬最喜歡吃的。他沒有想到雷銘竟然知道他的口味,一股暖流頓時從他的心頭翻涌而出,李彬再沒有任何懷疑開了門。
“小朋友,需要我幫你拿進去嗎?”
“不用,你擱在這裡就是了。”
不讓陌生人進門,李彬很有安全意識。
外賣小哥笑了笑,轉身,微微擡起他壓得極低的鴨舌帽,風拂過他俊美立挺的臉頰,嘴角那抹邪邪的壞笑似乎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如同那一夜在酒吧裡,威廉故意試探雷銘時所露出的笑臉。
不是盟友就是敵人。
威廉騎上電動車,再度壓低帽檐,一路沿着山路揚長而去。
就算李彬千防萬防,他也絕對不會知道外賣裡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