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大家忙得腳不沾地。
錢小沫照顧錢爸錢媽,雷恩煬幫着她,剩下還有一堆相關手續要辦。
“你看見雷銘了嗎?”錢小沫在人羣裡尋找着。
雷恩煬搖了搖頭,他的確一直都沒有看見雷銘。
“剩下手續的事情我來辦。”
李喬走過來,他鼻青臉腫地從錢小沫手裡接過了手續單。
錢小沫有點詫異李喬怎麼了,但李喬什麼話也沒說,從錢小沫身邊走了過去。
“阿姨……”
錢小沫還想尋找雷銘的時候,雷恩煬一聲輕喚拉回了她的思緒。
錢爸錢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錢小沫忙得也是暈頭轉向。好在李千雅和柯浩瀚這個時候趕來過來,聽說錢小湘的事情後,兩人都趕緊伴在錢爸錢媽身邊。柯浩瀚買了不少吃的上來,可錢爸錢媽說什麼也吃不下去。
忙活了好一陣子,趁有機會喘口氣的時候,李千雅偷偷拉着錢小沫到了一邊。
“到底怎麼回事啊?小湘姐怎麼會說沒了就沒了?”
錢小沫嚥了咽吼中的硬物,萬般無奈將錢小湘的病情都告訴了李千雅。
李千雅聽完後瞠目結舌,“世界上還有這種病?”
“人吃五穀雜糧,什麼病沒有呢?”
“那你接下來怎麼辦?”
“先安撫爸媽纔是最關鍵的。”錢小沫嘆了口氣,“他們年紀大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事,對他們的打擊不知道有多大,我擔心他們承受不了。等這段時間過去,我想讓他們在市區安頓下來,不要回老家了。”
李千雅點了點頭,“也對。鄉下這麼久沒人回去,也沒什麼人氣了。就算回去了,也是睹物思人。安頓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搞定的。”
錢小沫勉強抿了抿脣角,沒說什麼。
“那你呢?現在整個家都落在你的身上,你感覺怎麼樣?”
錢小沫別過頭去,努力隱忍着眼眶裡的淚水,再擡眸看向李千雅的時候,她的眼神迷離,好像從另一個時空看過來,彷彿看見了許多,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她只淡淡地說道:“我沒事,放心。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們了。”
說完,嘴角一抹苦澀的笑,顫抖着消散在了悲哀的風中。
李千雅看着錢小沫強顏歡笑的模樣,心裡有話只得欲言又止。
錢小沫沒有再陪李千雅聊下去,而是自己朝錢爸錢媽的休息區走去。
李千雅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千言萬語,最終也只是化作一聲嘆息。
雷銘這時從走廊的安全逃生門走了進來,李千雅望着他,眉頭一皺,二話不說衝了上去。
“你一直都在門後面?爲什麼不出來安慰小沫?”
雷銘神色哀傷,只當李千雅不存在,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
“雷銘!”李千雅趕在雷銘面前,展開雙臂將他攔了下來,“現在是小沫最需要你的時間,你能不能對她好一點?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是什麼狀況,也不知道你對她是不是還像之前那樣刻薄……總之,我求求你,就算你是假裝的也好,也麻煩你對她好一點,好嗎?至少這段時間,不要再傷害她了。”
雷銘閃爍着瞳孔,緩緩看向李千雅。
“這段時間,小沫經歷得太多了!你沒有看見,她每天站在落地窗前等你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憔悴、悲傷又無助。當她得知你要回來的時候,買菜等你回來吃火鍋,等到深夜你都沒有回來,那一夜她根本沒吃東西。雷銘,你是小沫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啊!你的一舉一動,開心還是不開心,都會直接影響她。
“有件事,小沫不想要我告訴你,但我覺得眼下你有必要知道。在你走後,小沫接彬彬放學回來路上遇到了搶劫,小沫受了傷,可是你不在她的身邊,你知道她有多麼需要你嗎?再後來,公寓發生了入室盜竊,損失了些錢財,但人沒事。就連小偷都知道,小沫身邊沒有男人,家裡沒有男人,他們纔敢這麼猖獗!
“雷銘,不要再傷害小沫了,我求求你!”
李千雅一番肺腑之言,神情痛苦哀愁地望着雷銘。
而當雷銘聽見錢小沫身上發生的事情時,他整個人瞬間僵硬,無神的眼眸裡忽然射出兩道亮光。他難以置信地猛抽了口涼氣,追問李千雅關於搶劫和入室盜竊的事情。李千雅並不知道這兩件事和威廉有關,只當雷銘真的是嚇着了。
不錯,雷銘也的的確確被震住了,因爲他知道這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這麼簡單。
是奎因。他立馬能想到的,就是奎因。是奎因趁他不在的時候,對錢小沫下手的。
他的下一個目的,果然是錢小沫!
雷銘大腦一片空白,內心慌亂如麻,腳下一軟,整個人都朝身旁的牆壁倒去。
李千雅沒料到雷銘如此震驚,看着他渾身虛汗的模樣,李千雅趕忙扶住他。
“雷銘!你還好嗎?要不要讓醫生看看?雷銘……”
雷銘根本沒聽見李千雅在說什麼,他只是木訥地望着遠處的錢小沫。
她忙進忙出,手裡端着兩杯熱水,圍在錢爸錢媽身邊,時不時會有護士過來找她。
雷銘只是這樣看着她,看着她,想象得出當錢小沫遇到危險受傷的樣子。
——“……你沒有看見,她每天站在落地窗前等你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憔悴、悲傷又無助……雷銘,你是小沫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啊!”
雷銘知道,爲了自己,錢小沫肯定會自我犧牲。所以當他被奎因囚禁十天後釋放,他便嘗試過故意冷落錢小沫,故意刁難錢小沫,想要錢小沫知難而退,可是……那一次他失敗了,他不僅沒有趕走錢小沫,甚至被錢小沫的付出所感動,甚至想要和錢小沫短暫的擁有美好和快樂也值得。
天啊!他怎麼可以功虧一簣?
如果當時他堅持下去,如果當時他已經趕走了錢小沫,讓她對自己失望透頂,恨自己,說不定這後面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說不定錢小湘也不會死在奎因的手上!
雷銘啊雷銘,你的一時心軟,換來的是什麼?
奎因的下一個目標是錢小沫,是雷恩煬,你也要任由自己的不捨和眷戀害了他們嗎?
——“……小沫受了傷,可是你不在她的身邊,你知道她有多麼需要你嗎……雷銘,不要再傷害小沫了,我求求你!”
錢小沫之所以會受到傷害,完全是因爲他。
如果錢小沫從未走進他的生活,從未遇見他,現在的一切都不會這樣。
錢小湘會在鄉下老家上班,錢爸錢媽經營着小賣部,左鄰右舍都是質樸的鄉親。錢小沫會留在深海市工作,和他毫無關係。到時候,錢小沫會遇見另外一個男人,相愛,結婚,過着再平凡不過的生活。
她完全不會被捲入這場無休止的紛爭中。
是的,雷銘絕對不能再讓錢小沫受到傷害!
他的眼神一定,忽然揮手推開了李千雅,站得筆直,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李千雅被雷銘這一推,險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穩,雷銘已經消失在安全逃生門後了。
“喂!雷銘!你瘋了嗎?”
李千雅的喊聲驚動了錢小沫,她正和護士說着什麼,忽然尋着聲音看過來。正好看見李千雅指着一扇門咆哮着,是雷銘嗎?他剛剛在這裡嗎?錢小沫眨了眨雙眼,憂傷的目光如潺潺的藍色月光,落進人心裡的哀愁。
……
……
當晚,錢小沫陪錢爸錢媽回了療養院,也在療養院住下。
雷恩煬因爲第二天還要上課,由李千雅和柯浩瀚送回雷銘公寓。
臨走前,錢小沫叮囑雷恩煬要聽雷銘的話,告訴雷銘她暫時不會回去。雷恩煬點頭都答應了,可當他回到公寓,屋裡一片漆黑,錢小沫要他帶的話,雷恩煬也沒有辦法帶給雷銘了。給雷銘打電話也沒人接,雷恩煬只有自己洗洗漱漱睡了。
第二天起來,雷銘不在家,雷恩煬自己照顧自己,出門上學,放學後去找了錢小沫。
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也是如此,第五天還是。
雷恩煬推開雷銘的臥室,整齊的被鋪,根本不像有人睡過。
他知道雷銘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回家了,可是雷恩煬卻沒有告訴錢小沫。
再後來,整整一個星期,雷銘都沒有回家。
雷恩煬每天都會去看一眼雷銘的臥室,明明知道結果,心裡還是免不了惆悵失落。
這幾天大家都會去療養院陪錢小沫,幫着料理喪事。
李喬也在,可雷銘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錢小沫沒有顧及那麼多,李千雅卻私底下把雷銘罵得半死,柯浩瀚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雷銘。只知道,雷銘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去集團了,就連王秘書都找不到雷銘。
雷恩煬不知道雷銘是什麼意思,他關上雷銘臥室的門,心裡涼涼的,出了門。
他們沒人知道,此刻的雷銘,已經徹徹底底被逼上了絕路。
……
傍晚,血色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市區某高樓大廈的頂樓天台,翻飛着軍綠色的風衣衣角,像是飛在空中的橄欖枝。
“答應我,雷銘!”
杜建萍嘶吼着,她站在天台的欄杆外,風吹着她的衣角唰唰的響。
她手裡拿着槍,槍口冰冷地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神色堅定地盯着雷銘,早已視死如歸。
雷銘站在欄杆下面,苦口婆心勸說杜建萍下來,可她卻斬釘截鐵一口拒絕了雷銘。
“今天是奎因給你的最後時限!零點一過,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就要出來嗜血了!你還在猶豫什麼?”杜建萍逆着風咆哮着,她腳下恰好足夠一雙腳站立,身後是來來往往的車海人流,誰也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方正在發生的事情,“答應我,奎因用我當人質你也不用管我,聽見沒有?”
“我是不會帶你去見奎因的!”
“你不帶我去,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到時候,你只能帶着我的屍體去見他!”
“乾媽!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啊,雷銘!”杜建萍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你帶我去,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救我出來!可如果你逼我一定要死在這裡,那麼,這就是我的歸宿!”
“乾媽……”
“雷銘,從小到大,我都相信你的決斷,爲什麼,這一次你就不能相信你自己呢?”杜建萍的眸中流露出了柔情,“相信你自己,帶我去,我會等你,再親自帶我回來!”
雷銘咬着牙難做決斷,手心裡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他不相信他自己,他不敢冒這個險!
杜建萍、錢小沫、雷恩煬、雷恩曦、雷晴……
都是雷銘所愛,不管失去誰,他都將悔恨終身!
以愛賭博,雷銘下不了這個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