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聞離因爲嬌氣,摔破皮哭過,給蟲子咬了哭過,晚上做噩夢了哭過,但是這些年囂張跋扈慣了,還沒有哭得這般泣不成聲過。
趙安也慌了。
哪個混蛋玩意兒地招惹他們家妹子,都能讓父皇把他們拉去砍頭。
可是現如今,惹她哭的不是別人,就是他親愛的父皇。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們不想去老頭那就不去。聞家又不缺吃的,我這太子的宮裡頭也不缺,幹嘛要去這鴻門宴。”
聞離一邊啜泣一邊抱緊趙安的腿,那彷彿就是她在這個了無依靠的書裡的唯一一塊浮木。
“那我可以這輩子都不去見他嗎?我可以離開宮裡,離開聞家,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很遠很遠的地方是哪?”趙安一開始還縱容她,聽到這些話直接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因爲扯得多少有點用力的緣故,導致聞離又開始忍不住大哭。
趙安好聲哄她,“離兒,你這些年都沒怎麼出過遠門,最遠不過甘水巷。那一次還差點出了意外,好在陸瓷救了你。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少了宮裡和聞家的庇護,是要吃虧的。”
“以後可不準說這些蠢話。老頭不想見就不見,等你哪天心情好了,再去看他也不遲。”
“我不去!”聞離嘟囔了一聲。
內心更覺委屈了。
她就是個現世平平無奇二十八歲還在讀書的老學生,本來今年可以順利畢業的,然後留校當個小老師,繼續跟着導師深造研究那些宇宙奇奇怪怪的未知奧秘。
她的世界本來是很簡單的,都怪她太貪心了。
十年如一日的喜歡一個人,妄想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強娶心上人。
她是如願變成了權貴人家的閨女,然後接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所謂的心上人也根本不是原來那個,還要經歷一些原本她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磨難。
原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是真的呀。
聞離哭累了但還是抱着趙安的腿,像抱着抱枕一般坐在地上發呆。
趙安站了半天,腿不能動彈一下,腿麻了實在站不住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來,讓聞離抱着他的胳膊靠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得以活動一下另外一條腿。
兩個人就這樣狼狽地坐在地上像兩個沒媽的孩子一般相互依偎。
聞離想到這沒忍住氣笑了,什麼叫像兩個沒媽的,原主和趙安兩個就是從小喪母。
一想到這就更加難過了。
眼淚啪嗒啪嗒地流了下來。
趙安感受到膝蓋處的布料濡溼。
小孩又在哭了,做哥哥的瞬間就心疼得不行。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安慰,門外好大一陣動靜。
有人大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話音未落,門已經被人推開了。
屋內外的人跪成一片,唯獨聞離和趙安兩個人還來不及反應,呆呆地看着老皇帝。
聞離的眼睛都已經哭腫了,大皇帝本來氣勢洶洶,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趙安趕緊帶着聞離爬起來行李,“父皇。”
聞離還盯着他緊閉着嘴。
原主記憶中的形象瞬間就立體了起來,老皇帝明明高大威武,雄韜偉略,威震四方,不知道是怎麼被她一個小丫頭毒倒的。
“小阿離,怎麼哭了。”
他懷裡揣着一隻油紙包着的燒雞。
一個萬人敬仰的老皇帝懷裡揣着一隻大燒雞。
她又不是狐狸。
聞離哭得更加大聲了。
在宮裡吃飽喝足了回去,老皇帝和趙安都堅持把她送到聞府門口。
直到看到她安穩進了聞府的大門,才戀戀不捨地回去。
聞府的大門緩慢地在她身後關上,周遭的一切都開始冷清下來。
如果歷史照舊,她可以在和老皇帝每一次吃飯時先替他試菜。有毒大家一起中,報答他今日請吃燒雞的恩情。
可是如果因爲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緣故,導致一切軌跡都改變了呢……
聞離走着走着,就踱步到了自己的閨房。
夜色中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她看到屋外一個人,倚在圍欄上,細數屋檐上墜下的雨滴。
少年春衫單薄,仰着下巴,下頜線甚是清晰。
聞離開了門,他被開門聲驚擾,低下頭來,細雨斜風吹起他的衣衫。
“你回來了?”
“嗯。”聞離應了聲。
他跟着她進了門。
沒走兩步,他發現自己的衣帶被人拉住了。
女人的香氣縈繞在鼻子邊。
兩個人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沐浴更衣了?”聞離問他。
陸瓷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沐浴是沐浴了,外衣溼了,不知道算不算白洗。
聞離放開他,“那你等我,我去換身衣服,你今晚睡我這。”
聞家有全天供應熱水不間斷的澡堂子,聞離去衝了個涼換了身衣服出來,風冷冷地吹到臉上,整個人纔像是活了過來。
沒等她轉身要走,迎面撞上了抱正拿着乾毛巾擦頭髮的陸瓷。
聞離:“你不是洗過了?”
“是洗過了。”因爲剛過熱水的緣故,陸瓷奶白的膚色的脖子裡有些帶紅。他擦着頭髮朝她走過來,“但是剛纔在外面等……在外面等雨看雨淋溼了。想着反正你也要洗,乾脆就再洗一遍。”
嗯???
聞離:“走吧,外面太冷了,我們回去。”
現在還是春寒的時候,有時候夜晚一陣風一陣雨,還是挺冷的。
“哦,好。”
陸瓷把另外一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來的乾毛巾扔到聞離腦袋上,一邊走一邊跟在她後面搓搓搓。
“阿嚏!”聞離進了房就趕緊滾到被子裡,“好冷好冷。”
但是她等了半天旁邊都沒什麼動靜,她探出腦袋去,發現男人還站在原地,手裡拿着剛纔給她擦頭髮的毛巾。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
因爲手從被子裡伸出來的緣故,露出小半個肩膀。
一根細細的吊帶。
有點非禮勿視。
陸瓷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
拿着毛巾那隻越攥越緊的手透露了他的緊張。
但是他儘量穩着聲線開口:“我先回去把我的被子拿來。”
“不!”聞離拍了拍她的被子,“我的被子很大,睡五個人都綽綽有餘。”
她一點都沒有誇張。
聞家富可敵國的實力就體現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聞離掀了一邊被子,中間還是實實貼在牀上的,只要兩個人不挨在一起,根本不存在什麼越界行爲。
“你過來。”她說,“你再不過來我就去揪你了。”
陸瓷猶豫了一下,將毛巾掛到架子上,直勾勾地朝聞離走了過去。
聞離不知道爲什麼,就在他慢慢靠近,坐在牀邊上脫鞋子的時候,他的身影蓋掉了大半的視線,就像把她的呼吸同時捂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