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興許是吃了方醒的良藥,下午朱棣難得睡了個好覺,沒有咳嗽。
運送糧草的隊伍來了,可卻沒見到朱棣,由朱瞻基和薛祿出面接收了。
方醒沒露面,他在做晚飯。
秋季的草原最爲豐饒,小刀在中午發現了一大羣黃羊,得到消息後,辛老七帶着家丁們出發了,在軍營中,方醒的安全不用擔心。
晚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黃羊,方醒就弄了一大鍋麪疙瘩湯。
菜乾泡發,方醒拿出來一條老臘肉,這塊臘肉還是他自家做的,這次帶來了十多條。
溫水擦洗乾淨之後,方醒用水煮了一下臘肉,水留着。
臘肉切片,大半是肥肉,在光線下看看,幾乎是透明的。
爆姜蒜,然後下臘肉爆炒,加水。
斜陽照在一面旗幟上,竟有些蕭瑟之意。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沒有鍋蓋,方醒就加了幾根柴火,然後退後一步,看着遠處披着彩霞歸來的家丁們。
縱馬是什麼感覺?
大抵就像是以後的飆車吧。
可要想縱馬,最好的地方還是草原。在這裡你能感受到什麼是一望無垠,彷彿一輩子都跑不出草原。
風中傳來了家丁們的歡呼聲,方醒負手而立,看到李嘉也在,他的臉上難得的帶着笑容。
方三的陣亡對大家都是個打擊,可方醒卻會把那個打擊深藏心中,在以後的歲月中慢慢打開,慢慢的消磨。
人馬帶着一股風停在了前方,辛老七等人的馬背上都帶着黃羊。
“老爺,那羣黃羊少說三百頭,只是想着您說過要留種,所以咱們就只弄了十頭。”
方醒看了看,都是肥羊,就說道:“陛下那裡送一頭,楊大人和薛大人那裡一人送一頭,剩下的咱們自己慢慢整。”
李嘉問道:“山長,太孫殿下呢?”
方醒看了看鍋裡的臘肉,說道:“他啊,他自然會聞着味就來了。”
辛老七帶人去送羊,先到朱棣那裡,王福生看到後幾乎口水都滴下來了。
“嘖!這羊烤了吃最好,一定要有香料,否則那味道重的很。”
辛老七把黃羊放下道:“陛下的身體還不能吃大葷,你們自己弄。”
王福生想再要些香料,可拿人手短,張不開嘴。
辛老七可不會管這些,接着又送了楊榮和薛祿。
等回到方醒那邊時,麪疙瘩湯已經好了,而朱瞻基果然就在,和賈全一人捧着個大碗唏哩呼嚕的吃的暢快。
“這麪疙瘩吸收了臘肉的香味,還有那個菜乾去油膩,嘖嘖!醋也加的恰到好吃。”
這是賈全北征以來吃的最舒坦的一次,不停的讚美着方醒的手藝。
辛老七等人回來了,自己拿了大碗盛滿了疙瘩湯,然後蹲在一邊,吃的比賈全的聲音更大。
“辣椒纔是恰到好處。”
朱瞻基吃了一半,準備休息一下再吃。
方醒咬了一口蒜,辣的舌頭髮痛,就趕緊呼嚕了一口麪疙瘩,舒坦的道:“酸甜苦辣鹹,我獨喜歡辣和鹹,缺一不可。”
朱瞻基說道:“其實甜食還是有其可取之道,偶爾吃吃無妨。”
方醒指指他的肚子,說道:“甜食就像是江南的煙雨,而辣卻是大漠孤煙直,馬鳴風蕭蕭。”
朱瞻基蹲着有些難受,肚皮憋着了。他起身道:“不是說甜食可以讓人感到幸福嗎?”
這是方醒說的話,是爲了交趾的甘蔗地找藉口。
方醒吃完麪疙瘩,他把那頭剮好洗乾淨的黃羊放在大鍋裡,然後開刀花,最後用一碗調製好的材料慢慢的抹在黃羊的身上醃製。
“幸福是好,可物極必反,老天爺自然有它公平的一面,你得到了什麼,必然會相應的失去些什麼。”
方醒去洗了手回來,這幫子傢伙都吃好了,兩眼放光的在盯着鍋裡的黃羊。
“晚點吃,不然不進味。”
篝火點起來,方醒和朱瞻基在周圍散步。
夜間在草原散步其實不是個好主意,那蚊子瘋狂的能讓你懷疑人生,所以這也是朱棣剛生病時方醒有些擔心的原因所在。
哪怕是弄了驅蚊的藥水塗在了裸露的肌膚上,可兩人也扛不住蚊子嗡嗡嗡的聲音,最後還是回到了火堆邊。
“把羊架上來。”
方醒只吃了一小碗麪疙瘩,有些餓了。
“自己做主的感覺怎麼樣?”
“不怎樣。”朱瞻基說道:“千頭萬緒,這還只是幾萬軍隊,若是換做一個國家,那真是讓人頭痛。”
“慢慢會好的。”
方醒鼓勵道,朱棣這幾天突然撒手了,讓楊榮和薛祿有事去找朱瞻基稟告處置。
三萬多人的大軍,每日的事情能有多少?大多都被楊榮和薛祿解決了,到朱瞻基那裡的只是稍微大些的事情。
“我知道他們都在看着我,都在看着我怎麼處置這些事情,是否堅定,是否威嚴,皇爺爺肯定也在看着。”
“所以我不能軟弱,必須要端着,要展露皇家的威嚴……可是很累啊!”
朱瞻基有些牢騷,可臉上卻帶着笑意。
“你就作吧,得意就得意,何必遮掩。”
黃羊架上來,嗤拉一聲,火焰陡然一盛。
朱瞻基面帶憂鬱的道:“我知道皇爺爺是什麼意思,可我卻不想。”
朱棣這次生病,大抵是有了些危機感,所以迫不及待的就想培養朱瞻基。
可朱高熾呢?
父與子,一個經常被斥責打擊,一個受寵。
這樣下去怎麼迴轉?
方醒也憂鬱了,看到周圍沒人,就悄然摸出一瓶白酒,說道:“你少喝點,免得被人聞到了不穩重。”
北征軍中除非是朱棣發話,否則不可飲酒。
不過朱瞻基真要喝酒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只是難免對形象不利。
朱瞻基情緒陡然低沉,和方醒一樣的嘆息着。
這是個很難打開的結,目前看來無事,很正常,可以後呢?
家丁們不能喝,方醒和朱瞻基一人倒了一小碗,慢慢的品味着。
夜色蒼茫,家丁們吃了些羊肉後就回去了,把地方留給方醒和朱瞻基。
兩人默默的吃着羊肉,喝着白酒,各自想着心事。
方醒把碗放在地上,突然哼唱着一首悠揚的歌曲。
“……這就是……”
朱瞻基也放下碗,雙手抱膝,出神的聽着。
一曲唱完,朱瞻基嘆息道:“德華兄這是爲蒙元人譜了一曲嗎?”
方醒搖搖頭:“有感而發罷了,可惜長調不會。”
“不錯。”
聽到這個聲音,方醒和朱瞻基趕緊起身,然後雙雙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