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的時間很緊,就歉然道:“金大人,我還得趕回宮中,咱們路上說吧。m.。”
“孟瑛也是倒黴,他低估了那些將官的貪婪,雖然沒去看,可老夫知道,那些學員肯定是良莠不齊,他現在有些手足無措了,燕山左衛更是一下就把五軍都督府,包括老夫兵部的臉都掃了,陛下肯定是震怒,若是不能在陛下親自理事之前弄清楚,孟瑛要倒黴,老夫倒是不怕,大不了就乞骸骨回家養兒子。”
金忠策馬和方醒並肩而行,囑咐道:“你要小心了,五軍都督府那幫子傢伙弄不好會把你扯進去。”
“我才從海外歸來,不怕。”
方醒特地巡視了一番六部衙門,看到門口都有軍士把守,就知道燕山左衛的空缺被消化掉了。
回到東華門,正好遇到一隊太監擡着擔架,而擔架上的都是屍骸,看那面色青黑的模樣,大抵就是昨晚上被打死的那些人。
“興和伯,這是陛下的交代,要讓宮中那些人看看。”
爲首的太監方醒不認識,不過尚衣監被他一傢伙捅死了不少人,這些內侍們終於要用正眼來看人了。
方醒擺擺手,等這隊人走後,林羣安過來說道:“伯爺,燕山左衛要重建了。”
這個在方醒的預料之中,如果剛開始時那些沒參與騷動的將士們能鎮壓下去,那麼朱棣會不怒反喜。
可他們面對同袍時心一軟,就把自己給軟沒了。
“燕山左衛參與騷動的人全都流放到北邊去,沒有參與的人全都退役,但沒有任何補償。”
老朱真狠,這是在告訴大家:你們不是想回家嗎?那就回吧,全都回去!
下面的軍士除去這些年積攢的軍餉之外就身無長物,回家去幹啥?
身上還有一個不忠的名頭,回到地方也沒有任何優待,回去幹啥?
丟人啊!
可這些都不算慘,最慘的還是軍官。
“百戶官以上的全都過一道,發現大多有貪腐,於是全都沒好果子吃,趕着趟去北方種地。”
“保定侯去了武學,準備查驗那些生員。”
林羣安不懷好意的說道。
“秋天來了,打個盹才舒坦。”
方醒聽完後就坐在下馬石邊上,靠着閉眼打盹。
“咱們守好東華門,其它的別管。”
……
武學的校址在大市場邊上幾裡地,這裡原先是牛馬商人們歇腳的地方,等大明把草原兩大勢力打殘之後,牛馬不再是大明缺乏的東西,開始氾濫了。
於是牛馬商人們就直接和大客戶聯繫,訂好數量和品種之後,直接送貨上門,這裡就荒蕪了。
原先的地方被圍牆給圈了起來,這就是武學!大明武人的最高學府!
進了大門,孟瑛和柳升進了山長的房間。
“都叫起來,準備檢校。”
孟瑛隨口吩咐道,等人出去後,他對柳升苦笑道:“也不知道那興和伯是否預見了些什麼,咱們一擠兌就自己走了,本以爲這是武學的好開端,可誰知人心不足,現在咱們坐蠟了呀!”
柳升在武學中並未涉足太深,他問道:“可有交代下面的衛所盡心挑選?”
孟瑛微微搖頭,無奈的道:“交代了,還說了在北平還要進行一次檢校,可……走,咱們去看看吧,看看這些所謂的種子是怎麼回事。”
……
“檢校完了。”
朱瞻基回來後沒有休息,整日在陪着朱棣養病,順便接受帝王之術的教導。
“啊?”
方醒打完盹就在做手工活,地上擺滿了零件,半個嬰兒車已經有了雛形。
“有幾成合格的?”
“五成不到。”
朱瞻基蹲下來,幫他遞零件。
沒幾下,嬰兒車組裝完畢。看着油漆都沒上的木車,方醒滿意的道:“看看,以後你也親手做一架,一個個孩子傳下去。”
朱瞻基來回推動着嬰兒車,漫不經心的道:“皇爺爺沒管,在冷眼看着五軍都督府怎麼弄,聽說金忠也去了,這次算是主動了些,只是孟瑛難免要被責罵了。”
方醒把嬰兒車反過來,然後滑動輪子,單眼吊線在查看輪子是否跑邊。
“金忠肯定會把孟瑛整瘋,還有,這事陛下可準備追責?”
朱瞻基學着方醒單眼看着旋轉的車輪,聞言說道:“很難,此時纔是真正的法不責衆。所以皇爺爺當時同意重開武學,就是着眼於以後的更替。”
“陛下現在更能忍得住了,若是以前,多半會馬上發作。”
“皇爺爺生了病,那看人的眼神都不對了,冷颼颼的,好像能看穿了你。”
“那是正常,那些狗皮倒竈的事,陛下估摸着都知道,只是時機不對,不好下手。”
老朱的疑心病肯定犯了,不然也不會把聚寶山衛調進來看守皇城,這是明晃晃的在告訴軍方。
——朕不相信你們!
果然,下午孟瑛就進宮請罪,並且給出瞭解決方案。
凡是不合格的生員全部退回去,而且都去了軍籍。
大明的軍籍現在慢慢在鬆動,原先嚷着要回家的那些將士們反而變得沉默了。
回家去做什麼?現在糧食不缺,衛所已經漸漸退出了農墾,成爲專職軍隊。
而且據說提高軍餉的動議已經被朱棣壓下了,按道理這是個壞消息,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信號。
朱棣若是不允,那就會直接打回去。
眼瞅着以後從軍就要成爲一門好職業,願意退的人不多啊!
“那些人不是將官子弟,就是他們的親戚,還有些是花錢買來的名額,有人要倒黴了。”
老朱臥牀已久,胸中估計正憋悶的慌,貪腐者這就是主動把刀子遞給了他,不動手?呵呵!
而且方醒對武學的檢校標準也有些懷疑,所以他說道:“武學的山長可定下來了?”
朱瞻基點點頭道:“孟瑛以爲會是自己,可我估計多半不是。”
“那就好玩了!新任山長肯定要檢校一次,到時候發現還有遺漏,孟瑛大抵要哭了。”
孟瑛自己大概也覺得氣氛不對,所以馬上下文斥責犯事的衛所,然後又按照朱棣的吩咐,派人去貪腐的衛所清查。
一時間,整個軍方亂哄哄的。
朱瞻基在東華門外晃盪了半天,然後去太子那邊請安問好。
朱棣一醒來,朱高熾的權利就大幅縮水,那些重要的事情都要彙報上去,由朱棣處置。
“武學之事你別插手。”
朱高熾一見面就告誡了他,朱瞻基應了:“父親,武學現在是個漩渦,皇爺爺大概要拿這個漩渦來看看人。”
“不是看人,而是防人。”
朱高熾的心思比朱瞻基高出不止一籌,他難得找到教訓朱瞻基的機會,就指點道:“你皇爺爺臥牀期間,外面多有騷動,可最大的問題還是軍隊,所以你皇爺爺就任由他們去折騰,越熱鬧越好。”
“若是能有幾處造反,於我家是好事,明不明白?”
朱瞻基點頭道:“孩兒明白了,皇爺爺擺出虛弱的架勢,就是想看看軍隊的動向。”
朱高熾覺得自己這個老爹看似粗暴,可內裡的心思卻沒人能看透。
“婉婉呢?”
“婉婉在睡覺。”
“那就讓她多歇息吧,這段時日苦了她了。”
朱高熾的慈祥只維持了片刻,然後面無表情的道:“書院要開學了,瞻墉馬上就去,你母親說要斷了他的車馬,你以爲如何?”
朱瞻基謹慎的道:“孩兒以爲不可,若是被外人看到,多半會以爲我家出了什麼事。沸沸揚揚的到處傳,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