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猶豫了一下之後,就去見了曹瑾。
曹瑾致仕後的生活很是逍遙,此刻正在撫琴。
琴聲悠悠,曹瑾眼角瞥見了曹安,就撫出一個清音,然後雙手放在小腹上,低聲問道:“今日如何?”
曹安的身體一鬆,雙肩不由自主的垮了下去,苦澀的道:“父親,孩兒今日目睹了一場刺殺和反擊,方寸大亂,六神無主。”
曹瑾微微一嘆,說道:“你能無恙爲父就極爲歡喜,想必那些刺客就是衝着懸賞來的吧?然後你恰逢其會……有些怯了,手足無措,可這並不能怪你,換了誰都一樣。安心的去睡一覺,可以喝些酒。”
曹安垂眸道:“父親,孩兒覺得自己很沒用,毫無用處。”
“蠢貨!”
曹瑾突然怒了,他說道:“興和伯本有意收你爲弟子,可爲父卻想着你中舉幾如反掌,所以就婉拒了。而你去找興和伯就是想學了他那門科學,你覺得他依然對你欣賞有加,可最後卻因爲一場刺殺,讓你喪失了信心……這何其荒謬!”
曹安點點頭,覺得有些頭暈,就揉了揉額角。
曹瑾放緩語氣說道:“去吧,去喝些酒,然後好好的睡一覺。”
曹安照做了,然後一覺睡到了晚上也沒醒,當曹瑾去看時,卻發現他在發燒,而且還在說胡話。
……
黃儉的面色有些慘白,他站在汪元的面前說道:“老師,那人早有準備,那些悍匪全數覆滅,後來王柳碎也被抓了。”
汪元從容的喝了一口酒,恍若無事的說道:“是你還是王柳碎布的這個局?”
“老師,不是我,是王柳碎。”
汪元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你慌什麼?”
“老師,王柳碎……王柳碎……”
“王柳碎見過你的堂弟,所以你就怕了?”
黃儉以往遣人去辦事都不大放心,於是就把自己的堂弟拉了進來,順便混碗飯吃。
汪元淡淡的道:“王柳碎不知道你堂弟的身份,而且,你那堂弟已經去了海外,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回來了。”
黃儉鬆了一口氣,然後告退。
“人不自知就會有大禍,行事當謹慎……”
……
“這些悍匪的老巢大多在蘇常一帶,剛審訊的口供,讓人發噱,不過卻不可小覷。”
朱瞻基笑着說道:“那王柳碎和蘇常的其他悍匪有聯絡,居然想造反,還給那些悍匪說了,金陵城中的軍隊不堪一擊,只要拿下金陵城,整個大明的南方就是他們的了,最後再席捲北方,大家都是國公。”
“國公?”
方醒笑道:“一羣烏合之衆,沐猴而冠,沒想到啊!不過襄城伯率軍已經出發了,要是雙方錯過,這一路的百姓怕是要倒黴了。”
朱瞻基說道:“我已經派人給襄城伯傳信,讓他輕騎前往,斥候廣佈。”
這個處置沒有任何問題,方醒安心的回去陪着莫愁繼續養胎。
……
“快快快!”
一隻船隊艱難的在江水中逆水而行,第一艘船的船頭上站着個穿着大氅的男子。
“要快些!”
男子身材高大,國字臉,看着有些威嚴,可一張嘴卻是有些不着調。
“都快些,等打下了金陵,每人都封一個國公,女人隨便挑,飯菜隨便吃。”
就在這艘船的後面,三艘大型貨船正緊緊的跟着。
過年期間航運都停了,這隻由四艘船組成的船隊顯得有些奇怪。
不過大明水師冠絕天下,所以對水路的防禦有些鬆懈,過年時更是沒人管。
“咱們要奇襲金陵!”
站在船頭的男子昂首指着天上說道:“我孟老三要做皇帝,那相士說了,說我有天子氣,皇帝輪流做,該輪到我了!”
身後的船艙裡走出個笑眯眯的瘦削男子,船身有些搖晃,他扶着邊上的架子說道:“陛下,這眼瞅着沒幾天就要到金陵了,您看是不是先登基再說?好歹也能激發一番士氣。”
船頭的男子回身,眉間全是自信,說道:“王輪,你說你祖上是什麼來着?”
瘦削男子拱手道:“陛下,臣的祖上乃是秦國大將王翦。”
孟老三嘆息道:“那王翦好生悲慘,爲了秦皇征戰一生,最後居然被車裂了,哎!”
王輪眨巴着眼睛,嘀咕道:“我怎麼記得被車裂的是個姓桑的呢?”
“那就登基吧。”
於是四艘船上的人都從貨倉裡輪流出來拜見他們的皇帝,然後還殺了一隻雞,祭祀了天地。
孟老三一口咬在那隻還沒死的公雞的咽喉上,用力一拉,頓時萬歲聲不絕於耳。
“打下金陵,朕要坐坐龍椅!”
一陣嘶吼後,船隊浩浩蕩蕩的往金陵去了。
……
莫愁覺得自己長胖了,每天都照鏡子,看着自己的臉頰,恨不能每天都把直徑記錄下來。
方醒卻有些忙碌,因爲曹安據說是一病不起了。
曹瑾親自來求見朱瞻基,請了那個御醫過去,然後方醒就作爲代表去了一趟。
再次見到曹安,方醒不禁訝然道:“居然瘦了一圈?”
牀上的曹安面上有些不健康的紅,連顴骨都突出來了。
看到方醒進來,他掙扎着起身,說道:“學生差點害了伯爺,卻還勞煩伯爺來探視,愧不敢當!”
方醒壓壓手道:“你且躺下,我剛纔聽說了,說你整日做噩夢,不得安寧,可對?”
曹安喘息道:“是,學生只要一閉眼,就有魂魄來驚嚇索命。”
“你這是被嚇壞了。”
方醒毫不客氣的說道:“遠山公終究對你保護過甚,不過是見了一場刺殺,就讓你魂不守舍,可見意志不堅。”
曹瑾站在牀邊輕嘆着,他覺得方醒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曹家雖然日子過的不算是富裕,可曹瑾卻護着曹安無風無浪的到了現在。
“這是磨礪,若是在軍中,你可知道我會如何對待這等毛病的嗎?”
曹安赧然低頭,方醒說道:“這等軍士我會讓他半夜到亂墳崗去呆一宿,一直到他不怕爲止。”
呃!
曹瑾撫須的手一緊,嘆道:“沙場無情,興和伯,老夫知曉了。”
方醒說這番話可不是在開解曹安,而是對曹瑾上次說的話給予還擊。
你不是我是來南方搗亂的嗎?
如今是誰在搗亂?
刺殺都來了,這正常嗎?
曹瑾隱晦的認錯了,方醒不以爲甚,說道:“此事倒也簡單,你這是怯了,膽氣不夠,遠山公可有長相豪邁的親戚?”
曹瑾眼睛一亮,說道:“興和伯,可是唐太宗的舊事?”
文人說話就喜歡含蓄,幸而方醒聽懂了,他點頭道:“正是。只是軍中悍勇之士卻不方便來,求個心安吧。”
曹瑾一聽就軟了立場,說道:“興和伯,只求一位煞氣重的,不管是誰,老夫感激不盡。”
方醒沉吟道:“此事您還是去求殿下吧,畢竟那不是聚寶山衛。”
黑刺的來歷無人知曉,而且看模樣就是以保護朱瞻基爲首要職責,有心人就去信北平問了朋友,卻也是一頭霧水,沒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