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祿憤怒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黃平勃然大怒。
“興和伯,有話就說,在薛某的面前動手,這是要幹什麼?!”
方醒上前一步,一把揪起黃平,反手就是一耳光。
薛祿從未被人這麼輕視過,他指着門外正準備趕人,方醒卻說道:“陽武侯,你爲何不問問黃平,他是怎麼和人勾結,還賣力的去找五城兵馬司的熟人,爲那些散播陛下謠言的傢伙提供庇護的。”
薛祿一怔,而黃平已經是面如死灰。
“咦!居然沒有否認?”方醒冷笑道:“看來你倒是知道韓立德會吐實是吧?”
韓立德被東廠抓了,雖然沒說罪名,可聰明人自然能猜到一二。
薛祿大怒,喝道:“來人!”
“侯爺!”
外面進來了兩個軍士,扶刀應諾。
“拿下黃平,等本伯進宮請罪回來再說。”
兩個軍士擒住黃平就往外走,黃平也不反抗,到後面更是軟成一團,幾乎是被架着出去。
看到薛祿準備出去,方醒說道:“陛下說了,武人不易,此事就暗中處置了,免得外間沸沸揚揚的,到時候於朝局穩定不利。”
薛祿的身體一僵,衝着皇宮方向拱手道:“薛某慚愧!”
方醒跟着拱拱手,說道:“可方某的意思卻是要在內部通個氣,君子坦蕩蕩嗎?”
薛祿皺眉道:“可這有違陛下的意思。”
方醒笑道:“陛下是怕文武失衡罷了,可馬上就會失衡了。”
說着方醒拱手離去,薛祿還在發懵。
半個時辰後,薛祿正在吃午飯,有人急匆匆的過來稟告道:“侯爺,方纔興和伯去了工部大鬧,說是工部有人貪腐,還說出了名字,然後揚長而去,阻攔的被他抽翻了幾個,工部上下都被氣瘋了!吳中已經進宮了。”
薛祿放下筷子,這才知道方醒爲何說要失衡。
“這是臨走前當面給了文臣們一記耳光,他好大的膽子啊!”
……
朱高熾才吃完午膳就召見了吳中。
“陛下,興和伯在工部砸爛了不少東西,打傷了好幾人,臨走時還說工部有逆賊,北平城有逆賊,等他下次回來定然要拿下幾個!”
吳中很委屈,覺得方醒這是瘋了。
可他卻不想想,在外界謠傳朱高熾好色不孝、喜愛享受、工部上下已經爲此疲於奔命時,他卻選擇了沉默,而不是出去反擊。
朱高熾的面色有些古怪,看似憤怒,可那嘴角卻微微翹起。
“你且回去,朕馬上派人去追他。”
吳中謝恩走了,卻沒看到在他走之後,朱高熾根本就沒讓人去追方醒,甚至還叫人弄了一碗婉婉做的果醬來解解饞。
……
方醒臨走前打砸了工部,瞬間就傳遍了京城。
人人目瞪口呆!
“他瘋了?”
黃淮從未見過這般膽大的臣子,居然敢去打砸工部衙門。
靜默了一會兒後,金幼孜說道:“這是跋扈將軍!也只有晚唐時纔有這等事。”
等他回頭,看到同僚們都在默然,不禁說道:“陛下難道就無動於衷?”
楊士奇把毛筆一擱,說道:“他回來後一直都在剋制着,臨走前撒野一把……忍了吧。”
靜默……
等上朝時,大家再看向朱高熾的目光都不同了。
下次再把皇帝激怒了,他會不會再次召回方醒,然後採取更激烈的方式?
打砸工部只是一個警告,讓人噁心又憋悶的警告!
下一次那個傢伙會不會直接上手?就像是他當朝追打呂震一樣!
……
“我從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慕簡喜歡穿玄色的衣服,他覺得這樣能讓自己看着像是一個貴族。
而在經過蒙元和大明開國過程中的消耗之後,所謂的貴族實際上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貴族是要經過幾代的薰陶和教育才能成型,才能把那些習慣鑲刻於自己的血液裡。
所以慕簡對自己的一舉一動有着近乎於病態的堅持。
他站在海邊,腰桿筆直,神色莊重,找不到一點可以挑剔的地方。
大海微波,送來一陣陣帶着腥味的海風。
極目看去,海面上空蕩蕩的。
站在他身後的一個老僕也收拾的一絲不苟的,只是鬚髮被海風吹的有些凌亂。
老僕上前一步,說道:“老爺,李二的膽子大,手下操船厲害,想來能躲過水師的搜捕。”
慕簡負手回身,看着老僕身後的兩名健壯家丁,沉聲道:“一時的損失不在我的眼裡,只是船員卻不好找。所以只要他把人帶回來,那一切都沒有問題。”
老僕垂首道:“老爺,李二心狠,咱們家還得要警惕些。”
慕簡微微一笑,捋捋被海風吹到兩側的長髮,說道:“民心如鐵,官法如爐,他若是背叛,那就別怪我無情!”
老僕讚道:“還是老爺您厲害,直接扣住他的老孃,他不是孝順嗎?那就順從些,不然就撕破臉又有何妨。”
慕簡點頭道:“李二這等曾經的悍匪看似兇狠,可只要是人就有弱點,沒有弱點的那就不是人。咱們回去。”
幾人上馬漸漸遠去,海面上慢慢的有了些霧氣,朦朦朧朧的恍如仙境。
……
財富來自於海上,危險亦來自於海上!
這是鄭和的話,被方醒鄭重的宣揚開來。
寧波府的慕家對此嗤之以鼻,家主慕簡是出了名的反對出海者。當京城傳來寶船停運、船員遣散的消息時,他爲此請了幾個老友飲宴,學了古人的通宵達旦,賓主歡愉。
所以看到他一路飛騎的進了城,守門的軍士都難免爲之側目。
“這慕先生往日走路說話都死板的很,兩個兒子一個學了他的死板,另一個卻截然相反,今日他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老妻有孕?”
“那他還不得樂死?”
“樂死個屁!”
帶隊的軍官不屑的道:“這人最假,走路說話都像是木偶,連笑都是一個模樣。”
……
慕簡一路進家,兩個兒子急匆匆的迎了過來。
看到慕簡皺眉,已經成親了的大兒子慕興回頭對弟弟慕言說道:“走路要緩,步子不能亂。”
慕言笑嘻嘻的道:“大哥,父親去了兩日纔回來,我這是急了,算孝心呢!”
慕興回身衝着慕簡躬身,“父親辛苦,家中無事。”
慕言做個鬼臉,也躬身道:“父親,母親可是發脾氣了,說您再不回來,她就回孃家了。孩兒也想去看看外祖。”
慕簡皺眉看着跳脫的小兒子,拂袖往後院去。
慕興跟着說了家中這兩天的事,等說完後,慕言就開始說着這兩天在家做了多少文章,言語間自信滿滿。
到了後面,看到妻子王氏帶着兒媳已經在等候了,慕簡還是緩步過去,低聲道:“小心吹風受涼。”
王氏笑道:“夫君一路辛苦,妾身已經準備了晚膳,就等夫君沐浴後一家團聚。”
慕簡微笑道:“好。”
夫妻並肩走在前方,兩兒子跟在後面,一家人和睦且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