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果真是起不來了?”
春暖花開,太原城裡的空氣中都多了些許嫵媚。
朱濟熿沐浴在春天的嫵媚中。他站在正殿前方的空地上,負手而立,仰望着天空,只覺得心曠神怡。
“是的殿下,陛下已經拋下政事五日了,外面全是那些學士和尚書們管事,宮中也是皇后在管着,東廠也介入了,在宮中巡查。”
身後的男子躬身說道,面帶喜色。
朱濟熿低頭,揉揉酸脹的眼睛,唏噓道:“本王憋屈多少年了?”
身後的男子目露欽佩之色,想起這個庶子居然逆襲成爲晉王,而今又看到了更進一步的希望,不禁激動了幾分。
朱濟熿閉上眼睛,用夢囈般的語氣說道:“成龍昇天,成蛇鑽草,在此一舉了……”
男子看到朱濟熿背影高大,在陽光下彷彿被籠罩了一層光暈,不禁讚道:“殿下,您纔是天命所歸啊!”
朱濟熿回身,眉間被光線照着有些模糊,問道:“袁熙怎麼說?”
男子垂首道:“袁大人說大事近了,太子還在趕回來的路上,咱們已經有了安排,太子身邊只有幾百人,輕騎而進,必然不可能帶大軍,所以大事定矣。”
“宮中呢?”
朱濟熿的面色潮紅,腰部微顫。
男子說道:“黃儼已經陷進來了,他擔保自己有手段能把宮中穩住。”
朱濟熿嘆息着,緩緩看着四周,心中涌出難捨之情。這些看厭的景緻宮殿卻多了些往日未曾發現的可觀處,讓人想過去,近距離看看。
“那就好,告訴袁熙,本王在太原等着他的好消息,一旦事成,他就是首輔學士。”
至於黃儼……朱濟熿冷笑道:“那條老狗!袁熙知道怎麼做,不會讓本王爲難。”
等人一走,朱濟熿吩咐道:“讓他們集結起來,隨時待命,還有……方醒何在?”
“殿下,方醒還在興和堡,據說是要決戰了。”
朱濟熿微笑道:“這便是時來天地皆同力啊!等他知曉了之後,大局定矣。宣府只要知趣,自然會把他封在塞外,到時候那些哈烈人自然會有仇報仇。沒有補給的聚寶山衛……那就是羔羊!”
“盯着宣府,一旦有異動馬上稟告。”
朱濟熿拂袖而去,步履穩定,只是有些外八字,也就是那些相士說的龍行虎步。
太陽照在太原城上,磚石上熠熠生輝,這座四戰之地沐浴在陽光之中,光芒萬丈。
……
“宮中戒嚴了,皇后帶人坐鎮陛下的寢宮,輔政學士和尚書們都在宮中待命,諸衛接到旨意,要留心各處……”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椅子,而袁熙就坐在上面,面帶微笑的說着現在的情況。
雷度站在前方,沉吟道:“陛下這是不好了?那條老狗怎麼說?”
袁熙搖頭道:“那條老狗在待價而沽,不過他已經坐上了咱們這條船,他別想下船!若是事有不諧,他會死的比咱們還慘,所以不必擔心他那裡。”
雷度不耐煩的道:“可咱們得不到宮中最新的消息,如何能相機而動?那老狗這是想因私廢公嗎?”
袁熙淡淡的道:“他不敢,今日就會有消息來,否則那個全林可不是傻子。”
雷度想起自己和袁熙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明白了,他正色道:“大事當前,咱們有何問題都拋在腦後,一切以大事爲重。”
“好!”
袁熙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聞言他霍然起身,然後找了兩個早就準備好的小碗,倒滿酒。
“爲了殿下!”
一飲而盡後,雷度粗俗的用袖子擦去下巴和嘴角的酒漬,眼神興奮,說道:“我馬上去聯絡一番,務必萬無一失。”
袁熙點點頭,叮囑道:“要留神,那些懷着疑慮的不要多糾纏,也不要把底子透了,咱們現在穩得很!”
……
金忠今天回家了,被左右侍郎架着上了轎子,逼着他回家。
躺在家中的牀上,金忠看着幼子問道:“怕不怕?”
金達搖頭道:“爹,孩兒不怕。”
十歲的孩子,眉間多了些儒雅,金忠卻有些遺憾。
“興許當時該叫你去知行書院試試。”
金忠的臉上多了些慘白,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摸了摸金達的手臂,說道:“好生讀書,爲父好歹也留了些遺澤,到時候你只要不犯錯,自然會平安一生。”
金達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只是看着金忠躺在牀上喘息,好似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有些傷心和惶恐,就不禁落淚了。
金忠看了一眼金達的生母,說道:“看好孩子,這幾日有人拜訪就問清楚,若是正事就請進來,若是探視,除去宮中人,其他人一律不見。”
說完他就閉上眼睛喘息,被子都遮不住胸膛的起伏。
金達的生母哽咽着應了,金忠喃喃的道:“別怕,殿下快回京了,德華正在準備決戰,之後他肯定會回來,到時候你們母子自然沒人敢欺負。”
“還有……”
金忠的喉間發出咕咚一聲響,然後緩了半晌才說道:“問問……罷了,你們問了沒人說,不小心還會被人當做別有用心,哎!陛下……”
……
“陛下,吃藥了。”
朱高熾睜開眼睛,看到是皇后,就微笑道:“你怎地來了?”
皇后看着那慘白的臉色,強笑道:“宮中無事,臣妾就來伺候陛下。”
樑中和另一個太監扶起朱高熾,皇后把藥餵了,朱高熾緩緩躺下,安慰道:“朕無事,只是靜養罷了。”
皇后給他蓋好被子,想了想,說道:“婉婉說是要來看您吃了沒有,臣妾說是您躲着去了,婉婉還發了脾氣,說是要讓小方去把您找出來……”
“那丫頭……”
朱高熾微微笑着,眉間多了慈祥,“讓她好生吃飯,朕好了之後就帶她去花園裡,到時候偷偷的叫樑中找只野兔,讓小方去抓……”
“陛下,奴婢保證找一隻乖巧的野兔,讓小方一抓就着。”
樑中說完就背身過去,沒敢用袖子,怕動作被別人看到,就甩甩頭,把眼中的淚水甩出來。
朱高熾喘息了一下,吩咐道:“讓他們進來,朕想問問。”
皇后遲疑了一下,朱高熾說道:“朕只是聽聽。”
稍後羣臣進來,看到朱高熾躺在牀上的模樣,楊榮神色黯淡,強打精神行禮。
“這幾日可有大事?”
朱高熾的目光在羣臣的臉上劃過,每一個人的神色他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道,然後問道。
楊榮收斂擔憂,說道:“陛下,內政無事,各地都在勸耕,井井有條……大家都等着陛下您身體養好了……”
朱高熾的肥臉微微一動,知道這是楊榮在避諱離開了皇帝依舊在運轉的大明,就微笑道:“朕只是掌總,辦事還是要靠你們。”
這話裡帶着敲打和安慰,極爲怪異。但楊榮卻倍受感動,“陛下,按照時日,興和伯那邊應當有戰報來了,臣以爲肯定是捷報。”
大明如今就只有那一處戰事,此外就是四海昇平。
朱高熾欣慰的道:“興和伯定然不會辜負了朕,朕就等着他的捷報。”
……
“駕!”
十餘騎匆匆衝過了野狐嶺,他們一人三馬,行色匆匆。
“老爺,前方有人攔截!”
“繞路!”
方醒一拉馬繮,從左邊拐彎,前方來報信的方五和小刀也跟了上來。旋即斥候就變成了方七和方二。
一路疾馳,等到了小路時,卻必須要減速。
等繞過了這一段之後,前方一隊遊騎出現了。
“止步!”
前方的方七和方二已經在交涉了,方醒見狀心中一鬆,就點點頭,辛老七一騎上前。
“準備!”
方五低喝一聲,家丁們都把弓弩拿出來。不管前方是否真的是宣府的遊騎,他們都要隨時準備殺出一條血路。
五十餘人的遊騎分散開來,弓箭在手,同樣是警惕的盯着方醒等人。
這是精銳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