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航道?”
陳默憨厚的臉上浮起了一抹震驚,“不好找啊貴使!大明的船隊出海多次,可從未找到去泰西的航線,耗費太大了,國內有段時日民怨沸騰,難啊!”
巴斯蒂安瞟了通譯一眼,這幾天通譯詛咒發誓,說一定要將功贖罪,趁着教那幾個明人的機會去打探虛實。
通譯微笑着點點頭,示意這確實是事實,可他壓根對此事就是一無所知。
忽悠啊!
通譯忽悠巴斯蒂安,而巴斯蒂安想忽悠陳默。
至於陳默……
這廝打了個呵呵,看着特憨厚,“貴使,此事確實是難爲,若是方便,要不……法蘭克那邊從泰西試試?呵呵!”
巴斯蒂安狐疑的看着陳默,心想這人是真憨厚還是假憨厚?
法蘭克的水面力量……
咱能不說這事嗎?
……
茫茫的大海上,剛經歷了一場風暴的船隊重新出現了。
巨大的寶船上,鄭和仰頭看着補過的風帆,喃喃的道:“難道連老天都不許咱們去探索新航線嗎?”
木骨都束外海上,整個船隊的士氣低沉,而原因只是因爲他們損失了三艘船,而且都是裝着補給的船。
這不是個好兆頭,所以哪怕船隊的補給依舊足夠,可迷信於天意的船隊諸人依舊是打不起精神來。
“公公,先前有人發狂,已經被拿下了,船隊的士氣低迷,您看要不要……”
王景弘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咱們以前出海可沒這般狼狽過,都是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可此次卻開了先河,船隊的人難免會認爲上天不再眷顧咱們……”
鄭和低下頭,看着海面上被風吹拂出的一片白沫,淡淡的道:“若是上天不佑,那一定是咱家的錯,惹怒了上天,於旁人無關,讓郎中去看看吧。”
王景弘應了,洪保這纔敢說話:“公公,泰西萬里之遙,前方福禍難測,咱家……咱家擔心……畢竟這支船隊是大明的家底啊!”
鄭和的眼神幽暗不明,正準備去處置那事的王景弘也止住了腳步,欲言又止道:“公公,咱家……咱家去吧……”
兩人算是惺惺相惜,所以鄭和馬上就懂了他的心思,搖頭道:“此事容咱家仔細想想。”
這事兒是必須要仔細想想,鄭和回到自己的艙室,把艙門關上,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王景弘就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舷,呆呆的看着蔚藍的天空。
洪保走過來,趴在船舷邊上,聲音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王公公,咱家想去,豁出命了,想去!”
王景弘冷冷的道:“此事輪不到你。”
“鄭公公會通盤考慮,而你,看好船隊,去安撫大家的心緒。”
“王公公,你還是覺得咱家不行嗎?”
船隊下海多次,大家的配合都不錯,可這是鄭和用自己的威信壓住了那些雜音,這才把內耗防患於未然。
王景弘盯着洪保說道:“三艘船還不足以讓公公丟掉差事,明白嗎?”
氣氛有些緊張,洪保被王景弘盯着,良久苦笑道:“王公公,公公和你都與興和伯交好,興和伯推動出海之事不遺餘力,對公公和你多有好感,特別是公公,興和伯稱呼他爲鄭公,王公公,你說咱家敢嗎?”
太監之間別去玩心眼,除非您的手段高超,否則就是在給自己樹敵。
洪保的坦然讓王景弘有些意外,他沉吟道:“此事公公自會決斷。”
這種事情不好決斷,一旦錯了,那代價誰也承受不起。
“公公一心想爲大明再多探索些航道和地方,他的年紀在這去了,咱家就怕……”
洪保想上位,這一點瞞不過鄭和和王景弘,只是上進心誰都有,誰也無法指責誰。
王景弘一怔,眉間多了蕭瑟之意,說道:“誰都怕死,可既然出了海,你得先把這個念頭給壓下去,不管是真是假,時日長了假也是真,自己把自己給哄成了不怕死的人,然後你才能統領船隊。”
王景弘自己就單獨領着船隊出海過,而且還不止一次,所以他的話讓洪保也有些唏噓。
“王公公高見。”洪保的臉上多了些真誠,拱手道:“咱們這些刑餘之人本就沒了香火,如果再不能出來做事,那和豕有何區別?咱家以前最擔心的就是文皇帝之後……”
說到這裡他就閉嘴了,王景弘冷笑道:“賣關子?難怪你難有寸進。”
洪保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紅暈,他恨聲道:“那些人就等着抓咱家的把柄呢!再說咱家有何不敢說的?文皇帝在時大明四面出擊,大明蒸蒸日上,至於以後,先帝在時對他們多有優容,可最後得到了什麼?”
洪保盯着王景弘問道:“得到了什麼?”
王景弘默然,朱高熾時代就像是一部分人的夢魘,正如方醒所說的,那時候的大明就開始下滑了。
“可陛下不錯。”
王景弘自嘲道:“咱家當時就覺得這輩子怕是不能下海了,誰知道斗轉星移,那些人的好日子算是結束了。”
兩人在甲板上等了一個多時辰,鄭和依舊還在自己的艙室裡,沒有動靜。若不是相信鄭和絕對不會自殺,王景弘都準備砸門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午飯後,王景弘和洪保沒吃飯,寶船上的人許多都沒吃飯。
“鄭公公在想什麼?”
在士氣低落的時刻,鄭和閉門苦思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個水手愁眉苦臉的道:“往常咱們到了這裡就該回去了,可如今船隊還在前行,這會不會是激怒了老天,然後老天降下了災禍。”
“是啊!就算是這次補給帶得多,可前方會是什麼地方?會不會遇到強敵?”
“是啊!神靈會降下怒火,咱們……咱們可是肉體凡胎,一場風暴就全完了。”
“都別扯淡了!”
這時一個千戶出來喝罵道:“怕個卵子怕!當年的倭國還說有什麼神風相助,可後來怎麼樣了?一戰而定,成了大明的瀛洲。”
見衆人不說話,可情緒依舊沒有轉變,千戶就說道:“知道嗎?如果咱們找到了泰西,陛下肯定會重重的賞賜。就算是找不到泰西,可只要找到了以前沒發現的地方,咱們還是立功,只是比不過發現泰西罷了。”
“咱們出海是爲了啥?”
千戶衝着這些水手軍士吐了一口口水,不屑的道:“老子肯定是要跟着鄭公公走,誰要是沒了卵子,那就趕緊滾蛋,滾的遠遠的!”
“鄭公公出來了!”
一聲歡呼後,寶船上的人都默默的看向那邊。
船隊是利器,而從朱棣開始,大明的利器就掌握在鄭和的手中,可見信任。
而鄭和更是憑藉着自己的威信把船隊上下協調的規規矩矩,服服帖帖的。
只是......我們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