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讓人心煩,只想找個涼快的地方躲着。
大明南北都在烈日下炙烤着,沒人願意幹活,沒人願意出苦力,那些請人的掌櫃都只得苦着臉給了高價錢,不然可沒人搭理你。
金英很興奮,因爲工坊已經出了鋼,按照朱芳的說法,這鋼的材質能把工部從北平甩到宣府。
所以他帶着一塊鋼錠就快馬進了北平城,求見皇帝。
宮中也熱,一路被引着進去,金英不時的舉袖擦汗,那枚鋼錠被他緊緊握着,都被汗水裹了一層。
乾清宮已經沒人了,天氣太熱,皇帝不耐煩在裡面辦公,直接弄了冰盆,在暖閣裡享受。
金英在外面等候着,等裡面的人出來,他瞥了一眼,看到是張輔,就笑了笑。
張輔喜得愛子,最近樂的滿世界發帖子,說是要辦酒。
而皇帝也很給面子,看張輔的模樣,分明就是得了賞賜。
張輔也對他微微點點頭,然後大步走了。
進了暖閣就感到一陣涼爽,金英行禮,然後把鋼錠捧出來。
俞佳摸到了一手的汗水,他皺眉叫人拿來手絹擦乾,然後才放在朱瞻基邊上的小桌上。
朱瞻基看了看鋼錠,說道:“工坊還是弄出來了,大明各處要的東西不少,朕既然許了你們不用匠籍,那自然要看效果……”
朱瞻基只是瞟了金英一眼,金英就開始了胸口碎大石。
“……奴婢若是不能贏了工部,就一頭跳進爐子裡,屍骨無存……”
朱瞻基自然對這種表態沒多少興趣,他點點頭,略微流露出些讚許的神色,就讓金英打了雞血般的激動,告退時說回去一定要盯着工匠們,只等工部分解任務下來。
金英躊躇滿志的出宮,一路上和送(監控)自己出宮的太監閒談,套問出宮中不少新鮮事。
“……殿下一哭起來,那是整個坤寧宮都在發抖啊!”
“……貴妃又有孕了,嘖嘖!那賞賜就和流水般的去了,整個宮中的人都在盯着呢,若是生個殿下……哎!咱家說這些幹啥呢!”
這太監斜睨了金英一眼,換做是以前,金英絕對會一腳踹他個屁墩。
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金英如今算是‘外人’了。
從競爭朱瞻基身邊大太監的位置敗給俞佳之後,金英在宮中的日子就不大好過。他爲此出手頗多,而目的只是擔憂俞佳會趁勢弄死自己。
於是出宮後他幾乎就是個窮光蛋。而工坊那邊的賬目記錄的非常的清晰,專人負責,誰的面子都不給,讓金英也無從下手。
這太監見金英面有難色,就鄙夷的哼了一聲。
兩人差不多快到宮門處了,金英知道自己算是沒了規矩,就一咬牙,摸了張寶鈔出來遞過去。
太監接過寶鈔,看了看,然後輕輕的嗤笑一聲。
五百文!
五百文在宮中算是不小的數額,可對於這些太監來說,只是個打發叫花子的東西。
金英面色漲紅,隨意拱拱手出了宮門,只覺得人生至此再無意義。
身後又傳來一聲輕嗤。
這是欺負人啊!
金英有些後悔了,按照規矩,他要是沒套消息的話,自然是不需要給好處的。
好奇心丟人啊!
“大捷!大捷!”
兩名風塵僕僕的騎兵飛馳而來。
他們在六部的那條街上漸漸減速,各部都有人出來看,其中兵部的人最多,還扶着騎兵下馬,然後往宮門這邊小跑。
“別失八里一戰,烏恩斃命,僕固被梟首,大捷……”
“我軍長途奔襲,一戰而下吐魯番,再戰覆滅聯軍,鑄京觀於別失八里城外,大捷……”
金英趕緊閃到了一邊,身後的承天門裡有人喊道:“快!來些人,把報捷的架進去!”
喜氣頓時就慢慢的洋溢着,承天門裡的那些人甚至都等不及了,違規衝了出來,然後從兵部的人的手中搶過了報捷的軍士,歡喜的往裡面跑。
“大捷,亦力把裡大捷……”
所謂報捷,那就是需要一路傳播好消息,嚴格點的經過大些的城鎮就得通報一番。
所以當金英出了皇城後,看到街上已經多了歡喜。
“上次是誰說興和伯是被貶嫡下去了?啊!誰?”
“看看,興和伯這是去殺敵了,那個什麼亦力把裡在哪?”
“在原先瓦剌和韃靼的後面,聽說很兇。”
“……”
打了勝仗,就代表着大明又少了一處外部威脅,百姓自然是歡喜的。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煩惱。
“他不是……貶嫡。”
兩人青衫男子站在皇城外,看着那些守門的軍士都在歡喜,看着那些百姓都在歡喜。
而他們卻有些鬱郁!
“是,早就說了他和漢王是去了塞外,只是不知道攻伐何處,如今看來……他們說亦力把裡那裡無關緊要,所以更讓人摸不清陛下的意思。”
“陛下一意孤行,讓人惆悵啊!那方醒就是頭號爪牙,最可恨的是有些人居然還贊同……”
“那些人自詡什麼清貧樂道,說是能養活家人……自古混亂多半先出現在內部啊!”
“方醒要回來了,他肯定在日夜兼程趕回來,那些蠢貨在南邊弄了許久,等這個消息傳過去,肯定都怕了……”
“此事可不是怕就能躲過去的,所以……看吧,估摸着他們還是要看……”
……
“歡歡,你爹又打了勝仗,馬上要回來了。”
神仙居的後面,莫愁拿着扇子在給牀上午睡的歡歡扇着。
閉着眼睛的歡歡翻身朝着裡面,嘟囔着:“娘,怕。”
莫愁無奈的道:“那是你爹,怕什麼?你爹還給你帶東西,還抱你。”
“怕!”
歡歡翻身過來,笨拙的抱着莫愁的腿。
莫愁摸着他的腦袋,柔聲道:“你爹可是個英雄呢!你長大要好好的跟你爹學……”
歡歡扭動着身體,就是不願意和方醒這個爹親近。
外面的神仙居里客人漸漸稀少,要弟皺着濃眉在看賬目,沒多久就有些不耐煩了,
午後,一輛馬車進了北平城。
馬車轔轔,雀舌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繁華的街道。
“姑娘,北平您可認識人?”
一個婆子在馬車裡聞着雀舌。
雀舌茫然的道:“不認識……”
婆子嘆息道:“姑娘,北平大啊!天子腳下,咱們若是不認識人,那路引上還寫着是尋親呢!被抓到了可沒跑。”
雀舌有些慌了,說道:“要不去求求興和伯他老人家吧、”
婆子無語,心想你原先是樂籍,而且一個漂亮女人去求見興和伯,那他家的後院會不會起火?
“姑娘,先找個安穩的客棧住下吧。等我去尋尋。”
雀舌點點頭,叮囑道:“應該是在刑部,到時候問清楚,弄錢去使喚。”
婆子點頭,可心中卻嗤之以鼻。
那楊彥在她看來早就是個死人了。雀舌脫籍後跟着進京,這分明就是魔障了,沒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