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的臺子上,武勳們都站在皇帝的兩側,如同上朝般的站位。
天色已經大亮了,只是還冷。
玉米還小,可膽子卻不小。
朱瞻基坐在中間,下面一點擺放了一張從宮中帶來的小椅子,玉米就坐在上面,神態活潑的看着這些勳戚。
朱瞻基看了兒子一眼,說道:“武事乃是一國之基,武事不彰,國將不存,這些道理你等想來都知道。”
按照朱瞻基的吩咐,武學裡的早操依舊在進行着,腳步聲和微微的震動傳到了臺子上。
“個人的武勇……這是基礎,今日朕在此想看看諸卿和各家子弟的武勇,等早操結束後就開始吧。”
朱瞻基的目光在顧玘的臉上掃過,很顯然,皇帝在路上時就得到了他和土豆發生衝突的消息。
不過現在顧玘就站在土豆的邊上,也就是土豆和平安的中間,看似關係不錯。
只是當朱瞻基的目光轉過來時,顧玘明顯的往後縮了一下脖子,看來還是有些害怕。
方醒聽着朱瞻基在說着一些鼓勵勳戚和勳戚子弟們的話,彷彿大明的未來就在他們的手中,失去了他們的努力,大明將永墜黑暗。
於是勳戚和他們的子弟都面露激動之色,彷彿也覺得自己就是國朝棟樑,大明少不得的大才。
氣氛異常的和諧,當然,也有些小問題。
玉米坐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可今日出來之前他就答應過自己的母后和姐姐,今天一定會老老實實的。
除了要去更衣之外,不許說話。
這是端端的叮囑,而做到的好處就是回去有很甜的點心吃,而且是玉米從未吃過的。
所以他很老實,他莫名其妙的不想讓母后失望,不想看到母后的那種眼神,所以他很老實。
一個小屁孩坐在那裡幾乎是一動不動,只有眼睛累了的時候飛快的眨動幾下,這幾乎就是神蹟。
那些勳戚們開始沒注意,等過了一刻鐘多一些之後,見玉米依舊在那裡坐着,不禁都在偷瞥着他的眼神。
這等娃娃可不得了,不是傻子就是天才。
玉米的眼神有些迷離,他覺得母后和姐姐給的任務好艱難,他現在只想脫離椅子去瘋跑一陣。
朱瞻基看到了他的窘迫,卻未曾出手解圍。
孩子,這就是皇家人的命。
沒那個命,你就只能成爲普通人,比如說朱高燧那種。
早操結束了,太陽也從東邊跳了出來,揮灑着光,卻沒熱。
朱瞻基點點頭,孟瑛就走到臺子前方,大聲的說道:“各家的子弟,有何本事,現在就使出來吧!”
沒有什麼抽籤和排名,皇帝帶着一羣勳戚在上面盯着,誰敢弄虛作假?
下面一陣沉寂,然後有人出來喊道:“陛下,臣徐顯忠請陛下一閱。”
方醒看了殺氣騰騰的徐顯忠一眼,再次對定國公府就是皇家御用的‘雞’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徐顯忠不小了,可依舊用勳戚子弟的名義來獻技。方醒敢打賭,就算是徐顯忠展現出比辛老七還厲害的個人武勇來,他依舊只能窩在家裡享受生活。
徐家的富貴太多了,而且不但是武勳,還是國戚,加上南邊還有一個魏國公,想出頭就只能死一家人再說。
徐景昌對此心知肚明,可他也不願意讓南京那邊的徐家倒黴,大家就這樣不掌實權,不帶兵出征也不錯。
朱瞻基微微頷首,那邊的徐顯宗就上馬,早有人把箭靶豎立在遠端。
朱瞻基看到徐顯宗上馬,就說道:“定國公以爲如何?”
徐景昌得意的道:“陛下,臣子定然會三箭中紅心!”
射箭以三箭爲限,免得有人射不中後一直滯留。
朱瞻基點頭表示期許。
於是馬蹄聲噠噠響起,大家都在瞅着徐顯宗的手段。
而武學的學生連早飯都不吃了,在教官的帶領下在邊上觀看。
武學中目前最多的還是現役軍人,那些從各地衛所推薦選拔出來的種子,進了武學後還要進行一次選拔。
其次就是平民學員,人數不多,一百餘人,恰好夠一個百戶所的編制。
漸漸的馬速起來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徐顯宗來個開門紅。
馬背上張弓搭箭的姿勢很美,讓方醒想起了那些雕塑,看着充滿了力量感。
手一鬆開馬上就抽出箭矢,重新拉弓。
三箭飛快的射了出去,徐顯宗打馬回來,下馬後躬身行禮,然後閃到了邊上的人羣中去。
方醒從頭到尾都在看着他的表現,可現在卻只能微微低頭,低聲說道:“這就是你說的三箭中紅心?都脫靶了!”
那三個立着的箭靶上空蕩蕩的,和剛做出來的時候一樣乾淨。
方醒聽到了偷笑聲,不用看,大家此刻都在想着徐景昌剛纔吹噓的三箭中紅心,然後三箭脫靶的巨大反差,讓人發噱,順便想看看徐景昌怎麼厚着臉皮請罪。
這活脫脫的就是逗逼啊!
徐家難道除了當殺雞儆猴的那隻雞之外,還要擔當國朝的笑料嗎?
徐景昌出班,惶然道:“陛下,犬子昨夜犯錯,被臣收拾了一頓,臣萬死。”
這惶然看着真的太假了,那些武勳都在低頭等着。
可朱瞻基卻只是淡淡的道:“回家繼續操練。”
“是。”
徐景昌低眉順眼的回班,大家都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
難道今日只是走個過場?
“陛下,臣……”
第二人出來了,行禮後上馬,比先前徐顯宗更迅捷的速度,不管是馬速還是射速。
嗖嗖嗖三箭之後,方醒看着箭靶上的箭矢,說道:“藏拙了吧?這下臉丟大了。”
徐景昌低聲道:“丟什麼臉,都是親戚還害怕丟臉,莫非是所謀甚大?”
方醒懂了,於是就看着那些‘年輕人’出來展示自己的箭術。
中原對草原,只要有戰馬,有悍勇之士,草原異族幾乎都是亡命奔逃的命。
這種展示個人武勇的手法很節約時間的,沒多久,沒出手的就只剩下一半人了。
那些勳戚子弟在磨磨蹭蹭的,朱瞻基的耐心也好,甚至還俯身問了玉米,然後叫人帶着他去馬車裡方便。
等了一下,孟瑛見依舊沒人出來,就吩咐人去讓他們抽籤。
這纔是真正的校閱!
朱瞻基神色淡然的坐在那裡,有子弟在下面沒出手的勳戚都心中發顫。
“等什麼呢?難道是擔心朕過於歡喜了嗎?”
朱瞻基刻薄的道:“讓他們放心,朕的身體好得很!”
這話一出口,就再無迴旋的餘地了。
徐景昌出班建議道:“陛下,要不還是用木刀木槍比試一番吧。”
朱瞻基沒點頭也沒搖頭,等下面抽籤結束後,他只是靜靜的看着。
射不中不是問題,大不了說是疏於操練。
可當那些子弟連弓都拉不開,甚至有人手臂受傷的時候,朱瞻基的臉就和煤炭一個顏色。
不過他臉上的肌膚本來就黑,倒也看不出來。
第五個拉弓拉傷了手臂的勳戚子弟出現後,朱瞻基霍然起身,然後牽着玉米就走。
大家都傻眼了,看着賈全和沈石頭帶着侍衛們,護着皇帝父子上了馬,然後一溜煙就走了,不禁面面相覷。
這個……下面還怎麼玩?
皇帝生氣了!
那些沒出手的勳戚子弟都苦着臉,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定會在稍後被送到皇帝的手中,等承襲了爵位之後,就別想撈到差事。
現場開始嗡嗡嗡的嘈雜起來,孟瑛大聲的說道:“各家的家丁也可以試試,若是有好的,也可以推薦進軍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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