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唐鬥鬱悶的拍着腦袋。
“沒有辦法！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我最大努力壓制的結果了。你已經體會過‘善意’的威力了，所以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我的壓制。你現在早被人欺負死了！”獬豸哼哼兩聲，表示自己功勞遠大。
唐鬥也知道獬豸所說是實情，他之前就問過獬豸到底在善意的完全影響下，他會有怎樣的反應，結果獬豸就讓他體會了一把。不長，也就是一個小時而已。
那一個小時唐鬥用了一半時間來痛哭懺悔自己的行爲，剩下的一個小時想着怎麼自殘以回報社會。
在極善的影響下，一個人會就變成徹底的利他主義者，流血流汗又流淚都不足以表達這種悲劇狀態，那簡單就是覺得自己呼吸一口空氣都是搶了別人的，自殺都還覺得自己麻煩別人給自己收屍。
唐鬥算是心志極爲堅定的人都這樣，換一個心志稍差一點的，就算之後獬豸解除了善意的影響，也會陷入深深的自厭之中。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存在是隻有一面的，任何事物都有兩百，光也會帶來毀滅，熱也有暴虐，善良的終點，就是完全的自我否定。
這樣的狀態當然是不行的。獬豸也說了，作爲審善之獸和必惡之獸，它們所吸收的善惡本身針對的並不是某一個人，而是某一個種羣，某一個物種，某一個世界。
如果把這麼大範圍的東西全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那麼結果當然是一個悲劇了。
“好吧，那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多久？還會影響更加嚴重嗎？”唐鬥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問。
“持續多久就要看你什麼時候能吸收夠足夠的善。至於影響肯定還會提升一些，但算你運氣好，靈魂裡有那些傢伙保護，換成普通人只是現在這個程度已經活不下去了。所以雖然會讓你的很多決定發生改變，但至少你不會變成最糟糕的那樣！”獬豸的答案讓唐斗的心情一點好轉都沒有。
之前鏡主就保證了，唐斗的靈魂有他們保護，哪怕被善惡之意影響到最深，那也不會出現最糟糕的狀況——極善之下的極度自厭，極惡之下的極度瘋狂。
但沒有最壞的結果，不見得退一步的結果就會有什麼好的。
長長的嘆了口氣：“獬豸，給個意見吧。”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主動出擊哦。不要把自己放在需要善惡抉擇的狀態下，儘量的讓自己只有一個選擇！明白嗎？”獬豸道。
唐鬥閉上雙眼，深思良久之後，終於有了決定：“來人，把姑蘇客叫來！”
流民還在繼續涌來，現在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來這些流民的確是受到某種引導的，他們會徑直的來到工坊，但是在接受了工坊的救援之後，卻並沒有第一時間跟着其他門派的人轉移。
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工坊外面已經聚集了幾萬人了，而還有流民在陸續的涌來。然後一個微妙的契機之下，流民開始了喧譁。
一開始是有小羣流民假冒身份，試圖多次領取食物，但是他們不知道工坊從瑪莎風暴降臨開始之日，就在每日發放糧食，爲了對付同樣想玩手段的人，工坊的食物發放地點有一個特殊的符文陣。
這個符文陣會記錄下進入符文陣的人的氣息，這個記錄只會保存二十四小時。但是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同樣的氣息進入陣中，符文陣就會發出警報。
這件事情在基奴奴城所有領過工坊救濟糧的人裡面是人所共知的，但顯然這些新的流民是不知道的。
或者，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當七八個流民改變了裝扮，試圖再一次渾水摸魚的時候，符文陣發出了警報，分發食物的左右兄弟立刻就把對方認了出來，當場就要趕走。
這七八個流民立刻就鬧了起來。
這些流民之中自然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受難者，面對死亡與飢餓，他們能選擇的也只有自己，一聽到那些挑事的流民口稱工坊不再分發糧食，他們立刻就鬧了起來。
而這個過程之中，卻一直都沒有人想過，或者說是故意忘記了，以霧隱大陸本身的嚴酷規矩，除非他們是“有用之人”，不然各大幫派就算眼睜睜看着他們餓死也是可以的。
這裡本來就是一個殘酷的大陸。
但正所謂鬥米恩，升米仇，人總是會選擇性的遺忘別人的恩惠，把別人的對自己的恩澤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而當別人做得不夠好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認爲是對方的錯。
人性的自私在這一刻完全的爆發，左右兄弟根本無法阻止這些越來越憤怒的流民，好幾個工坊戰士都被打倒在地，甚至有一個重傷危及生命。
眼看着場面就要失控。工坊之中突然光芒大作，跟着尖嘯之聲響起，就見一隊隊的弓弩手跑上竹牆，十幾頭白銀級戰獸邁着猙獰的步子在竹牆上來回走動。
工坊內那高高的指揮塔上，一青衫書生，一爆x御姐冷目看着下方。大門之處，一紅白相間袍服少女高舉藍白刺劍，大聲嬌叱：“所有鬧事者，殺無赦！”
竹牆之上的弓弩兵立刻大聲齊喝，手中弓弩齊齊瞄準向流民羣中。
“殺人了，工坊要殺人了！”挑事者躲入人羣之中，大聲叫喊，試圖把場面攪得更亂。
姑蘇客臉色一冷：“投放煙霧！”
頓時早就準備好的煙霧彈被砸了出去，迅速的在人羣之中擴散，煙霧所過之處，人們像是被割倒的麥子一樣的成片倒下。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不管是想挑事的，還是隨大浪的，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諸位，你們落難而來，工坊非常樂意對你們伸出援助之手，但是工坊有工坊的規矩。工坊的善意並不是讓人隨意踐踏和挑撥的，你們若是不滿工坊的規矩，可以隨意離開，但鬧事者，我們工坊也不吝嗇自己的屠刀！”姑蘇客的聲音通過擴音符文陣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諸位，現在我們投放的只是一種讓人昏睡的藥劑，但是工坊更多的，卻是可以讓人永遠停止呼吸的藥劑。希望你們不要以身試法，把自己的選擇權交給一羣有心破壞大家安寧的人身上！”
“如果你們冷靜下來了，那就好好回憶一下，從你們開始來到工坊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公佈了所有的規矩，到底是我們工坊先違約，還是有人存心挑事，你們心裡最爲清楚！最後我要再說一句，工坊救你們是一種選擇，是我們工坊之主尼古拉斯大人的善意之舉，但不救你們，也是一種選擇，而這個選擇權，在你們自己的手中！”
施雷霆手段，言醍醐之音，一羣被有心人挑起的暴動還沒有正式爆發就被壓制了下來。
姑蘇客看着下面終於安靜有序起來的人羣，偷偷的籲出一口氣：“還好沒有辜負大人的交待！”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尼古拉斯怎麼樣了！”阿格萊婭目眺遠方，心事重重。
“大人那裡雖然嚴重，但我們這裡也一樣危機。對方不可能只挑起一次事端。阿格萊婭女士，工坊現在的高端武力就要看你了！”姑蘇客肅穆的看着阿格萊婭。
阿格萊婭哂然一笑，拿起手裡的葫蘆咕嚕灌下一大口酒：“放心吧，妾身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了。現在的妾身，有信心和尼古拉斯一戰的！”
心魔己去的女流氓，已經不再是那個自我封印的笨蛋了，現在的她，可以做到真正的全力守護工坊了。
更重要的是，唐鬥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家人留給她守護，她又怎麼會讓唐鬥失望？
想到這裡，阿格萊婭回頭看向那工坊之中的一個小小的屋子。那屋子裡正在玩耍的小女孩似有所覺，擡起頭來看向這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阿格萊婭姐姐，香茹會聽哥哥的話，好好保護你的！”
恩，因爲某個賤人的忽悠，小蘿莉現在可不認爲自己是被保護的狀態，相反，她認定自己纔是那個“幫助哥哥保護工坊大家的英雄”。
這就是唐鬥在獬豸的提醒之下，選擇的一個不算選擇的選擇。
他把自己從工坊的複雜環境裡解放出來，前往不需要他做出選擇的地方。
千機門總部。
璇璣子接到了一封密報，他立刻發緊急通信，把消息通知了精靈族，妖族，同時叫來人類這邊所有的高層人員。
不過最後能到場的，卻只有紅斧幫，鐵甲幫，霸刀門，還有七八個親工坊的勢力。流沙門，陰月門等幾個門派無人響應。鳳仙門雖然來了代表，但是卻不是鳳仙花姬，甚至不是鳳仙門的二把手。
“諸位，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邪龍國驅趕十萬流民在前，其三百萬部隊在後，已經向基奴奴城發動攻擊，目前已經到達萬湖平原！”
此言一出，舉坐皆驚。
和唐鬥有秘密盟約的太史鹿差點沒跳起來：“璇璣子門主，那我們現在放這些流民入城，怕是大大的不妥啊！”
雖然有秘盟，但現在唐鬥不在，也不妨礙這傢伙爲自己多考慮一下。
“事實上那些流民裡面大部分也沒進城，他們都在工坊外面聚着。以現在流民分散的速度，天亮之前能走一半就算不錯！”司少茵沉聲道：“看來邪龍國的第一個目標是工坊？”
“似乎是這樣！”宋鬆臉色一沉：“如果他們裹夾着流民殺到工坊之外，將會是一場災難。我們現在應該加快流民的收容工作！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全都得安排到他們應該在的地方。”
“還要多加監視，以免其中有奸細！”司少茵補充了一句。
“有奸細是肯定的，所以這會是一個相當麻煩的事情！”璇璣子皺着眉頭道。
“尼古拉斯閣下怎麼沒有來？”太史鹿不解的問。
璇璣子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了鳳仙門派來的那個代表，論身份這位甚至不算是鳳仙們裡的主持者，她只是一個戰隊的隊長而已。
這名幹練打扮的女子在璇璣子的目光投過去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應答機器一樣用平穩中不帶任何色彩的聲音回答：“尼古拉斯閣下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與我們門主，還有工坊衆高手一同前往連接橋，準備拖住邪龍國的部隊，同時留下話來，他們會盡力阻擋邪龍國大軍到天明時分！”
衆人面面相覷，這個消息顯然只有璇璣子提前知道，其他人全都不知情。
“他們一共去了多少人？”司少茵問。
“具體不知，但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人！”
璇璣子嘆了口氣：“事實上，只有十二人！”他是知道具體情況的。
“哦，天啊！我們要立刻去支援他們，他們就算全都是白金級也擋不住的！”司少茵這是真的急了。
“不行，尼古拉斯走之前就給我說過，不能派人去支援，基奴奴城裡的情況更加危險。看看這裡吧，有多少人沒有來？”璇璣子臉沉如水的阻止了跳起來的司少茵。
“璇璣子，你的意思是說？內奸？”宋鬆雙眼一凝。
“很明顯，不是嗎？而且那些流民。也是一個大問題，我們不可能對他們舉起屠刀，但是他們之中卻藏着要我們命的毒刃！”璇璣子說的可不是危言聳聽。
哪怕是霧隱大陸，有些規矩也是要有的。城中人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城外的流民被餓死，被殺死，但是他們卻不能自己舉起屠刀成批的殺死這些流民。
這並不是誰規定的，而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誰都知道，城裡人和城外人隨時都有可能互換身份。而且基奴奴城作爲霧隱大陸唯一的一個官面存在，需要在意母大陸的輿論，不然一旦母大陸斷了他們的貿易，難道以後全都靠開荒符文陣種糧食不成？
“但是尼古拉斯他們絕對擋不住！”宋鬆嘆了口氣。
“妖族那邊已經答應了派人去支援，但肯定不會那麼快！”璇璣子道。
“精靈族呢？”司少茵問。
“那羣長耳朵，你們應該知道的，他們已經全面進入戰鬥狀態，我們的消息傳進去，他們除了說知道了，還會說別的嗎？”璇璣子無奈的一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