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番外：毀容
溫啓華的大帳中一片寂靜，太醫診完脈之後後背的汗水浸溼了衣衫。
溫啓華的脈象一看就是氣血兩虧，失血過多。但是他全身並沒有任何的傷痕，看來主要的問題出在了他臉上中的毒上面。
太醫擡眼看了一眼溫啓華的臉，又忍不住把頭埋下去，現在的溫啓華，論誰來都不敢將他認作當初那個豔冠京城的溫家嫡子。
暗一知道溫啓華吃了閔笙的藥之後身體的情況，但還是假裝擔心的看着太醫。
“太醫，不知道我家公子的病……”
太醫搖搖頭，溫啓華的毒倒是不難解，但是這張臉，恐怕是再也沒有辦法復原如初了，實在是可惜。
“溫大人的病，下官會立刻去開方子，只是這臉上的傷痕，恐怕是……”
暗一也有些惋惜的看着溫啓華，雖然心裡知道只是暫時的，但還是覺得溫啓華實在是太傻了。
“那就勞煩太醫了。”
暗一吩咐了幾個人和太醫一起下去煎藥，自己仍舊守在溫啓華的牀前，閔笙囑咐過溫啓華服藥之後會昏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千萬不能讓人有機可趁。
太醫開了方子之後按照武帝的囑咐，將溫啓華的情況寫成密信，連夜就叫人送了回去。
武帝看了太醫送回來的信之後沉默了許久，沒想到溫啓華的病情竟然這麼重。
雖然現在命已經抱住了，但是臉卻毀了，有沒有其他的影響現在也不得而知。
“來人，傳九公主。”
九公主雖然對溫啓華的情況不是十分的瞭解，但是之前武帝來她宮中說的那番話已經引起了她的警覺，再加上如今武帝的突然傳召，更是心中一驚，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兒臣叩見父皇。”
武帝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和溫啓華原本是一對良配，如今卻因爲自己的命令，害了她，心中十分的愧疚，連忙將她扶起來。
九公主見武帝突然對自己這個殷勤的樣子，就猜到了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父皇，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武帝點點頭，又不忍心直接將這樣的噩耗告訴她，便將太醫的密信拿給了她。
九公主展信不過看了三行，便再也看不下去了，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一時間淚流滿面。
“父皇，溫啓華受了重傷？臉也被毀了？”
武帝點點頭，看着九公主的樣子十分的痛心，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而且現在最重要的事，還不是這個。
“他現在受傷昏迷，情況還不能確定。朕已經派了宮中最好的御醫去了，但是你心裡得有個數，如今溫啓華這個樣子，你們的婚約，恐怕就不能再作數了。”
九公主手裡捏着太醫的密信，心裡十分的難過，她在看見這封信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和溫啓華估計是沒辦法成婚了。
“父皇，您的意思兒臣明白了，但是兒臣還是想去皇陵看他一眼，畢竟情分在那裡，兒臣定不會做出有辱皇家體面的事情，還請父皇成全兒臣這一次吧！”
九公主一個頭磕在地上，身子也不住的顫抖着，看得武帝也十分的心疼，只好點頭允了她。
“既然你要去，便去看看吧，免得別人說我們皇家無情，但是父皇的意思，還希望你能明白，溫啓華是再不能做你夫婿的人了，你還是要和他保持距離，知道嗎？”
九公主點點頭，便退出了武帝的宮中，帶着自己的親信宮人和武帝吩咐的侍衛就出了宮。
“來人，吩咐下去，先不去皇陵，去大理寺！”
九公主心裡十分生氣的看着眼前的大理寺，無論溫啓華中毒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自己的婚約肯定是不會再有了。這一切都是因爲大理寺裡的那個賤人，若不是她，這件事何至於會變成這樣！
今日即使是拼着被父皇責罰的風險，也要殺了她，絕了這個後患，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決不讓別人得到。
大理寺丞聽說九公主又來了，額頭上立刻就有冷汗冒了出來，這個九公主，心狠手辣非比尋常，上次險些折騰得司嗔嗔小命不保，他怎麼還敢再放她進去呢？
大理寺丞一邊叫人立刻去通知閔笙，一邊帶着人去門口迎接，和她周旋。
“下官叩見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隨便應了他一聲便氣沖沖的要進去，卻被大理寺丞一把攔在了門外。
“你好大的狗膽，竟然敢攔本公主！”
大理寺丞連忙跪下，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夠格攔着她的，但是一旦司嗔嗔再有什麼意外，自己的這個烏紗帽可就保不住了。
“公主息怒，下官不敢攔您，但是大理寺乃皇家監獄，公主千金之體還是少去爲妙吧。”
九公主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大理寺丞都敢和自己做對，平日裡的氣度全部收起來，惡狠狠的看着她。
“本公主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今日本公主是一定要進去的，你要是夠膽就讓你的人來攔本公主，看本公主不讓父皇砍了你的狗頭！”
大理寺丞連忙磕了兩個頭，自己是萬不敢和九公主動手的，這個閔笙怎麼還不到！
“九公主說的是，只是在下多句嘴，不知道九公主殿下要進去做什麼呢？”
九公主轉身一看，閔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背後，這樣無聲無息的，又來得這麼快，一定是有人通風報信。
九公主狠狠的踹了一腳身邊的大理寺丞，知道一定是他通知的閔笙。
“狗奴才，你竟然還敢通風報信！你以爲就憑他就能攔得住本公主嗎？”
閔笙皺着眉看了九公主一眼，覺得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員，自己根本沒辦法將這個九公主和之前的九公主重合在一起。
“九公主殿下說的是，在下自然是攔不住您的，但是您是千金之子，若是要進這大理寺恐怕會被裡面的陰氣傷了，到時候陛下還要怪罪大理寺。
不如這樣吧，咱們現在就讓大理寺的人去稟告了陛下，陛下知道了再讓公主進去，這樣既全了公主的心，也保全了大理寺上下，公主殿下覺得呢？”
自己剛剛跟父皇因爲司嗔嗔的事情鬧過不愉快，而且離開的時候也是請旨說的要去皇陵，要是被父皇知道自己現在來了大理寺，只怕又是一頓麻煩。
九公主仔細的打量了閔笙一眼，之前御花園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曾經聽下面的人詳細的稟告過當時的情況，覺得這閔笙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後來陛下賜婚他和大公主之後，疑心漸漸的也就消了。如今看來，自己當時的猜測竟然是正確的。
這個閔笙和溫啓華一樣，對裡面那個賤婢有了不同尋常的關係，這賤人！果然是人盡可夫。
“既然這樣，也就不必通報陛下這麼麻煩了，本公主不進去便是，但是本公主還有一句話要對本公主的準姐夫說呢，閔谷主，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閔笙見她提到自己，知道她不是常人，肯定已經猜到了其中的關竅。便隨着九公主走到了一旁。
“公主請講。”
九公主四處觀望了一下，確定在沒有旁人之後，纔看了閔笙一眼，發現他額上果然有汗，明顯是趕得十分的急，心中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既然閔谷主已經和大公主有了婚約，本公主勸你還是少管一點別人的閒事吧。”
閔笙點點頭，知道她這話也對，但是司嗔嗔的事可不是閒事，而且自己和大公主的婚約，還是未知之數呢。
“既然公主好言相勸了，不如在下也送公主一句話？有的時候面具戴久了還是別摘下來的好，免得旁人看見寒了心，對公主的清譽，也不好呢！”
九公主明白他這句話是在敲打自己，若是平常她怎麼會如此失態？點了點頭，氣憤的就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
司嗔嗔原本聽見門口的官差說九公主又來了，就在門口，心中有些慼慼然，覺得自己今日又討不了好，沒想到跟大理寺丞一起進來的竟然是閔笙。
“閔笙，怎麼是你！”
閔笙見她這個高興的樣子，知道她是害怕九公主來了又對她做些什麼。
“當然是我了，否則你還想着是誰？”
司嗔嗔搖搖頭，閔笙就是最好的了，還能是誰？這時候只要不讓她看見九公主，她心裡都是高興的。
“對了，九公主今日怎麼又來了？”
閔笙猜測應該是因爲溫啓華的事情，但是看見司嗔嗔高興的樣子，卻又不想告訴她溫啓華的情況。
“誰知道呢？或許是九公主在公主呆的煩悶了，想要出宮來尋些樂子，這些金枝玉葉的心情，誰能理解？”
司嗔嗔覺得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但是九公主來幹什麼自己確實也猜不出來，也就沒再說什麼。
溫啓華這邊剛剛送走一個太醫，又來了一個九公主，倒是一下子又手忙腳亂了起來，迎接公主和迎接一個太醫，可是不同的章程，誰也不敢怠慢。
“九公主這時候來做什麼？眼看就要到了服解藥的時候了！”
溫啓華搖搖頭，九公主要來也是情理之中的，畢竟武帝馬上就要解除自己和九公主的婚約了，這時候她也該來看看自己。
“她要來便讓她來吧，總的讓她死心了纔好啊。”
溫啓華臉上佈滿傷疤，一說話便牽扯了傷口，暗一他們看着都疼，偏他自己覺得沒什麼。
九公主在帳外站了許久，深吸一口氣之後，才命人將帳子掀開，自己慢慢走了進去。
九公主還未走到溫啓華牀前，便看見了他滿面瘡痍，立刻就被驚在了原地。
“下官叩見公主殿下，殿下此次來可是因爲婚禮的事情？太醫的醫術十分的高明，下官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現在隨時可以和公主殿下一同回京準備婚事了。”
九公主想到自己不過瞥了一眼溫啓華的臉就被嚇成了這樣，若是以後和他成了婚，豈不是要日日面對這樣一張臉了嗎？何況公主成婚是要遊京的，要是被全京城的人都看見了溫啓華的樣子，自己豈不是成了人前人後的笑柄了嗎？
“溫大人誤會了，本公主此次來是要與你解除婚約的。溫大人乃朝廷柱石，若是入了皇家便要退出朝堂，豈不是要因爲一人私情毀了大人的大好前程嗎？所以父皇的意思是，咱們的婚事就暫且取消，本公主這次來，就是來看看你的病。”
溫啓華冷笑了一聲，即使武帝心裡是這麼想的，也斷不會這麼輕易的做了決定，看來是這個九公主自己假傳聖意。
但此時也不是拆穿她的時候，這不是正如自己的意嗎？他鄙視的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九公主想，立刻就想起了閔笙信中說她進大理寺虐待司嗔嗔的事。
一想到這裡，他便一肚子的氣，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這個九公主，總要她吃些苦頭纔好！
“公主殿下！下官對公主殿下的心昭昭日月，可鑑精誠，難道公主殿下就因爲下官面容被毀，便要將往日的情分都不作數了嗎？”
九公主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便回過頭，不防溫啓華就站在自己身後，轉過去便直接看到了他的那張鬼面，嚇得連忙跑了出去。
溫啓華現在帳前的侍衛都是他從宮裡帶來的，這件事恐怕不出幾日，便會傳遍整個京城，到時候九公主的名聲，也就一落千丈了。
武帝沒想到九公主見了溫啓華竟然如此的把持不住，鬧成這個樣子，如今滿城風雨，讓他還如何下旨解除婚約。
溫大人在家中原本就因爲溫啓華的傷勢擔心，如今聽見這京中的風風雨雨之後，心裡更加的氣憤，帝家無情，如今正好被他看得分明，連夜就進了宮要求見陛下。
“下官叩見陛下！”
溫大人一個頭狠狠的磕在地上，倒把武帝嚇了一跳，溫大人多年的老臣，許久沒有行過這樣的大禮了。
“溫愛卿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來人，賜座。”
溫大人並不起身，看着武帝着急的樣子，知道他不過是害怕再落人口實。
“陛下，老臣此次前來是有一事想要求陛下。”
溫大人深夜進宮，所求之事自然非同一般，武帝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但是溫啓華如今的樣子是絕不能再與九公主成婚的，若是他求到此事，該如何應對？
“愛卿請講。”
溫大人原本想着溫啓華即使沒有了容貌，但是在朝廷上也是一等一的人才，想要求武帝不要解除婚約，但見武帝這樣一副冷淡的樣子，自己的心也就冷了。
“陛下，下官此次前來是因爲犬子與九公主的婚事，犬子愚鈍，本就不配入贅皇家，現在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望陛下將婚約解除，免得耽誤了公主殿下！”
武帝沒想到溫大人這次進宮竟然是要自己解除婚事，這不是正隨了自己的心願嗎？
“愛卿既然都這樣說了嗎，朕也不好挽留你什麼，溫愛卿爲國爲民，朕心甚慰。”
溫大人見武帝連一些推脫的場面話也沒有便準了此事，心裡更是氣惱，又不好發作。
“既然陛下準了，還請早日明旨昭告天下吧，夜深了，老臣不打擾陛下休息，就先告退了。”
武帝看着溫大人離開的背影，知道他心中有些怨恨，但是爲人父母，自然要爲孩子考慮。
這件事已經傳遍了京城，自己只能解除婚約，若是不解除，九公主便要冒上一個假傳聖旨的罪名，她如何擔當的起呢？
溫啓華在大帳中又養了兩三日，還特意吩咐了不許人進來打擾，暗一在身邊陪着他，服侍他將解藥服下去。
“我這張臉還得保持一段時間才行，總得要看見陛下的明旨之後才能好。”
暗一明白溫啓華的意思，武帝並沒有親眼看見溫啓華的傷，心中多少會有懷疑，現在只能慢慢的服藥，將效果再延續一段時間。
“太醫那邊你也要好好跟他說說，多開些方子來，到時候我的臉好了，也好跟陛下解釋。”
暗一點點頭，便下去了，溫啓華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想着不知道司嗔嗔看見了會不會也嚇一大跳。
皇陵的事情現在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溫啓華養了兩日傷之後就帶着自己的部下班師回朝。
“微臣叩見陛下。”
武帝害怕出現什麼意外，特意讓人給了溫啓華旨意，讓他暫時不同上朝，沒想到他自己竟然就到了宮中。
“溫愛卿快起來，身上的傷如何了？”
武帝原本想親自扶溫啓華起身，剛剛走近他身邊，看見他那張臉，便頓了一頓。
“多謝陛下。”
溫啓華彷彿沒看見武帝的遲鈍一樣，自己慢條斯理的站起來，這一站又將武帝嚇了一跳。
“愛卿……受苦了。”
武帝見溫啓華一張臉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難怪九公主冒着假傳聖旨的風險也要和他解除了婚約。
“多謝陛下，如今皇陵的事情已了，微臣是回來覆命的。”
武帝點點頭，將溫啓華遞上來的摺子看了看，裡面關於戚繼風的情況寫的十分的清楚，看來這件事千真萬確戚家是抵賴不得了。
“愛卿這件事辦的很好，你如今還有傷在身，還是快些回家休息吧。”
溫啓華已經在武帝面前走了一圈了，他也看見自己的傷了，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必要了，便自己退下了。
溫啓華一回到家中，便發現自己的父親母親都守在門口等着，估計是知道了今日他要回來的消息。
溫母一見到溫啓華的樣子便哭了出來，好好的兒子，不過是出了趟門，回來便大變了樣子，誰能接受？
“母親，別在門口哭，讓人看見像什麼樣子？咱們溫家已經夠丟人了。”
溫大人心疼的看了一眼溫啓華，將溫夫人扶了進去，也是，現在的溫家已經夠丟人現眼了，她再在門口哭，別人更加會嘲笑溫家。
“你的傷如何了，太醫可有什麼辦法嗎？”
溫啓華原本有心不告訴自己的父母，但是見他們這麼擔心，也不想再隱瞞了。
“父親母親放心吧，太醫看過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至於臉上的傷太醫也說了，是可以慢慢復原的，只是需要時間。”
溫母點點頭，這才放心下來。能治好就好，至於時間，又有什麼所謂。
“你也累了，趕緊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和你母親也不打擾你了。”
溫啓華點點頭，將父母都送出去之後，看着天上高懸的月亮，突然想起了司嗔嗔。
自己回來的急，又去了宮裡，一直沒有見過她，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半夜去不知道會不會嚇着她。
“大理寺的情況怎麼樣？”
“回公子，大理寺那邊一切都好，聽說九公主去皇陵那日去過大理寺，但是被閔笙谷主攔住了。”
溫啓華想了想，估計九公主當時已經猜到解除婚約勢在必行了，纔想去大理寺找司嗔嗔的麻煩吧。
還好當時閔笙攔住了，不然不知道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我們去大理寺。”
司嗔嗔一個人在大理寺慢慢的也就找到了一些小樂子，閔笙送進來的一些小玩意，雖然自己以前也玩過，但是現在拿來解悶也不錯。
聽見外面又有走動的聲音，以爲是閔笙又來了，連忙走到門口，卻突然看見一張十分恐怖的臉。
司嗔嗔先是嚇了一跳，連忙背過身去，卻又突然覺得那雙受傷的眼睛十分的眼熟，突然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轉過來。
“溫……溫啓華……？”
溫啓華沒想到這樣她也能認出自己，點了點頭，又見她手裡還拿着一個機巧玩具，猜測應該是閔笙拿來的。
“你怎麼會弄成這樣？你的臉，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啓華見她這個擔心的樣子，連忙開了門走到她身邊，將她抱住，拍了拍她的後背。
“放心，沒事，就是受了一些小傷，想要解除婚約不付出點代價怎麼可以呢？過幾天吃了解藥就好了。”
司嗔嗔聽他是因爲要解除婚約才變成這個樣子的，狠狠的錘了他一拳，心裡十分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