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亡只是開始。

沒有人可以理解這句話的涵義,即使是已化身爲天際上閃耀恆星的先哲也固執地認爲這荒誕之極。

可是誰又能真正參悟生與死的關係呢?

它們是一對形影不離的雙生子,有生便有死,死後就會有新生,就象白晝與黑夜的交替一樣尋常可見而又撲朔迷離。人們只會看到鮮活的生命在塵世間跳躍,不會想去了解在陰冷的墳墓中是怎樣的孤寂。因爲他們(或者說它們)已經不能夠再言語,也自然不會向人們訴說。甚至就會有人認爲他們根本不懂得孤寂:那隻剩下軀殼的骷髏,那全身充滿腥臭的殭屍,那飄忽不定的幽靈,那出沒在夜幕中的吸血鬼和只會沉浸在冰窖中的冰魔。他們只是一具具的行屍走肉,怎麼會有生命的感動!怎麼會有人類的情感!

可是誰又能說出他們存在的意義,誰又能果斷地定義他們就是創世者遺留的棄兒。

當馬子建醒來時,入眼全都是焦黑一片。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沒有水源,假如非要有什麼參照物的話,那便是一棵沒多少葉子的虯結大樹蜿蜒而上,將還算茂密的枯萎枝條覆蓋在漢莎的頭頂上,企圖遮擋着什麼,雖然這裡根本也沒什麼可遮擋的。

這顆大樹的樹幹全都是如同被煙火薰過幾十年的暗褐色,給馬子建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不遠處幾輛破損的手推車倒覆在地,一些細碎腐朽的灰黑穀物顆粒散落在周圍,看樣子大概也有好些年頭了。再往遠處似乎有些坍塌的建築物矗立在那裡——剛剛醒來的馬子建視線有些散亂,看到的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在渾渾噩噩的狀況下,映入眼中的整個區域似乎都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氛圍,如同一幅定格的寫實派畫卷。只有點點的白色點綴在其間,給這幅可憐的焦黑畫卷一些特別的色調。

可當馬子建漸漸清醒一點之後,他再也不爲那點點的白色而感到高興了。

因爲那白色是遍地可見的白骨,在焦黑的土地掩埋下,偶爾透出一絲鬼火。再配上令人膽寒的陰風和一成不變的死亡頹敗的色調,讓馬子建那剛剛醒來還脆弱不堪的靈魂差點又一次崩潰。

“他孃的,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這貨在心中慘嚎。

說實話,換成任何一位穿越達人,碰上馬子建這倒黴透頂的劇情,恐怕都不能比他做得更淡定一些吧?

嚴格說來,馬子建此刻的表現應該說還是很優秀的。至少,在驀然醒來,發現自己在這麼一處讓人心驚膽顫的地方,沒有歇斯底里的叫喊,已經是很難得的淡定品質了。

尤其是那死亡頹敗的色調綿延千里,一望無際,就象此刻這貨絕望的情思那般不可觸及的時候……

尼瑪啊…

前傳劇情過後,留給老子的,就是這麼一個起點?

還他媽的不如那個監獄單間兒呢…

再度鎮定一下之後,馬子建將眼光放得長遠一些:遠處天空上是兩輪發光的球體,那慘淡的光暈不僅沒有增添一絲活着的希冀,反而更增幾分恐懼的氣氛。

這個時候,馬子建心中已經有了一絲明悟:惡魔漢莎在****之前,曾在意識當中告訴他,墮身爲死靈生物的惡魔必須迴歸死神的懷抱,回到沒有一絲生意的鬼域荒原,那是宿命的安排。

這樣看來,毫無疑問,這裡就應該是那個漢莎所說的鬼蜮荒原了。

這裡是死域,所擁有的,自然有死亡的悲鳴,也有徹骨的寒冷,當然,更多的是有死去靈魂的不甘,而這些不甘在經歷了歲月的湮滅,便於孤寂中又沉淪爲冰冷,如此循環,導致這裡冷酷的一如雪花飛舞,點點滄桑,絲絲迷茫,太久遠的歲月,讓這裡的一切都忘記了陽光的味道,以及,陽光的溫暖。

這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陷入悲痛絕望的情緒當中。馬子建自然也不例外,雖然他的神經有些大條,但他也只是芸芸衆生的一員,一位前一刻還是混跡在二十一世紀討生活的苦逼宅男,後一刻便陷入一場莫名其妙的倒黴的劇情當中可憐穿越新雛兒,而最後,回憶勾起的,是原宿主斑駁殘缺的經歷和他前世無痛且無聊的經歷,這樣的事情,足以讓馬子建心境跌入谷底。

況且這裡又每一陣陰風颳過,都是利刃如刀,要將存在的一切撕裂,不留下一點的痕跡。

在虛無中毀滅,在孤獨中永生。

晶瑩的雪屑飄灑在馬子建的周邊,只能映襯出他傷感的沉思:

馬子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經那個可憐而可悲的吊絲,是不是大陸上實力超絕的第二名將,更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漢莎&格納!

因爲在靜靜檢驗一下身體之後,馬子建恐懼的發現,自己全身沒有實在的物質,只是一團虛無縹緲的意識,彷彿一陣微風就可以讓他煙消雲散,可是這凜冽酷虐的陰風從身體中穿過,他卻紋絲未動。

姓名:馬子建

種族:不死亡靈

職業等級:兇靈(特種生物)

力量:0

體力:8

智力:560

精神:577

綜合戰鬥力:0(?)

生命值:80/80

魔力值:5770/5770

經驗值:0/100

技能:

空間溝通:特殊技能,源自宿主覺醒之時,主角與宿主開闢出精神空間後獲得,其作用是可使主角進入精神空間當中。

裝備:無

個人簡介:1、因爲是穿越衆,所以有所不同…

2、前傳劇情已經演繹完畢,已獲得遊戲主角身份。

當前任務:無

馬子建愣愣看着自己目前的屬性,在這陰風颳得呼呼的鬼蜮當中,仍舊覺得一頭霧水:首先,自己是什麼兇靈,後面還註明是啥特種生物?特種個屁啊!弄得老子現在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不明確。

其次,自己目前的屬性也太極品了吧?力量和精神方面,自己就是個渣;而智力、精神方面,居然跟魔化的宿主一般;而到了最後評定的時候,自己又是一個戰鬥力爲零的貨?這尼瑪什麼邏輯,什麼屬性?

最後,終於獲得了一個技能,可不是宿主那華麗麗、牛叉叉的戰鬥技能、魔法技能,居然是什麼勞什子特殊技能,‘能進入精神空間當中’?有個毛線用啊?

最最後,尼瑪連個任務提示都木有,讓老子傻杵在這裡幹啥?

老子穿越異世是來大殺八方的,可怎麼一開始到現在,就這麼糾結?這劇情怎麼都不按套路出牌?

目前,自己就是一團似隱似現、瑩瑩的閃耀綠光的意識團,擁有的一切,還不如一切都沒有的擁有。

沒有手,沒有腳,沒有頭腦,卻有思想!這簡直是一種極端操蛋的懲罰,而自己……卻還無能爲力。

哎,前塵往事已如雲煙飄淡,只是馬子建心中(不知他此刻還有沒有心)此時仍有那刻骨銘心的感覺:原宿主在最後一刻的悲痛,以及他生前的一切經歷在最後一刻轉化成毀天滅地的仇恨,還有那不能訴說、卻感覺深深留在自己心底的那種掙脫不掉的宿命牽絆,都如舊時黑白幕電影一般在他眼前重現,那清晰可聞的畫面和情思,已經溶入他的血液,他的思想,他的靈魂,化爲一股不可言狀的不甘,這仇恨的火焰在此直衝寰宇!

直到這時,馬子建才明白: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寄託了一個可憐靈魂宿命的新生子,是那個狗屁遊戲系統當中的有經歷、有故事、有身份的主角。

原宿主的使命,必須由他代爲走完……

別的小說都是豬腳上來就喊着要變強、要超越、要無敵啥的,自己倒好,本想就是混吃等死靠福利,奈何這福利不給力…

這也就算了,還非給自己一個前傳劇情,還特感人,特深入自己的心。由此好讓自己繼承這份情感,努力變強…

這遊戲系統,真他媽的貼心。

好吧,那樣一位因爲一份承諾、一份祈求和一次可以不留下遺憾的機會,盡情燃燒了自己,將所有一切全都留給了自己的宿命者。不僅給予了自己故事,還給予了自己情感寄託。

馬子建真的不能簡單將漢莎&格納當做一個NPC。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一起走過的那個所謂的‘前傳劇情’,徹底讓馬子建從真心認可了這具身體,以及,這具身體裡承載的所有一切。

雖然現在連身體也沒了……

但,馬子建自此也真正獲得了新生。

馬子建知道自己此刻已經成爲幽靈或是其他的什麼特種生物到達了被衆神遺棄的鬼域,可是還有許多疑惑和不解固執在他的心頭:原宿主在回國前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背叛?爲什麼自己幾乎接受了原宿主所有的記憶,卻單單記不起這麼重要、決定他日後走向的經歷?是原宿主刻意抹滅,還是有着什麼特殊的意義?

這些無可解答,就像現在他不知自己將來的路該怎樣走下去一樣。

迷茫,惆悵,怨恨,無奈,悔痛……除了這些,馬子建還有什麼?

遊戲系統?屁!馬子建寧願自己沒那玩意兒…

生無可戀,連死去都沒有機會,只能在永恆的無知中靜默,弄人的命運啊,何必如此殘酷?

難道自己只能這樣孤寂的輪迴,等待命運給予最後的滅亡?

“哥,你說死亡只是開始,這話是挺深奧給力,可你至少要告訴我該怎麼開始吧?”混沌的鬼蜮中,悠悠迴盪着一隻幽靈痛苦而不甘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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