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西南官道上。
陳默騎着馬緩緩前行,而他身後則跟着一輛馬車,四匹馬拉着一大車物事,也跟着陳默,頂着炙熱的日頭,朝着南邊兒艱難的前行。
車上裝得東西,是一些糧食布匹,是陳默在晟陽城一番收購,才湊足了這一車之數。
帶上這馬車,行程就慢了許多,但也並非陳默想如此耽誤,而是一路行來,他發現這陳國邊境依舊戰亂不斷,民不聊生。
修者的東西雖好,但村子裡的鄉親們最需要的還是這飽腹的糧食與保暖的衣物來解燃眉之急。
至於銀錢,陳默根本沒有考慮,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種事情陳默經歷的太多,不敢給鄉親們增加這種危險。
他只打算着,歸鄉這兩月,這車糧食雜物已夠鄉親們所用,他則要抓緊時間,在這兩月之中帶着鄉親們搬遷到城鎮之中,爲鄉親們弄到謀生的手段纔是正經。
就比如開個客棧、食肆一類的生意。
陳默在這邊想得入神,後邊趕車的車伕卻已受不了這正午趕路之苦,試探着向陳默提出:“公子,前面有一家茶肆,不然咱們進去喝杯涼茶也好?”
陳默默然,其實若不是糧車行動緩慢,他一日不到就可飛奔歸鄉。
但如今,磨了兩日,也算只剩下不到五十里路程,就算休息一番,晚間也應到了。
於是便點頭,安置好了車馬,和那車伕一起進入了路邊兒的茶肆。
這件茶肆,在這夏日,生意不錯,不管是店裡還是店外的涼棚之下都坐滿了歇腳的客人。
那小二也是個熱情之人,見陳默帶人落座,忙不迭的端來一壺鄉茶,笑呵呵拉起話茬道:“客官,看您裝束,定也是個大人物,想必也是爲天罰殘跡而來吧!”
“嗯?此話何意?”陳默接過茶水,不解問道。
“客官您不知道?”小廝瞪大了眼睛怪異看着陳默繼續道:“這方圓數百里可都傳開了,說那距此不足百里的木巖村惹了神明憤怒,便在三月前,晴天裡,無數天雷天火降落,將那小小木巖村擊焚爲糜粉,無一活口....”
小二說話之際,陳默已接過茶水,低頭欲喝,至於那什麼天譴,天罰的,他並未放在心上,也只是隨口一問。
可當小二詳細說起這天譴天罰發生在木巖村時,陳默的臉色陡然變了,儘管努力控制,端茶的手還是不住得顫抖,而放在桌下的另外一隻手緊握成拳,已是青筋暴突,關節發白。
陳默不言,怕一開口就會失控,而那小二如何能知道這些異樣,還在自顧自的說道:“奇怪的是,木巖村外卻是毫髮無傷!這事兒不是天罰又是什麼?”
說完後,小二還意猶未盡的嘀嘀咕咕:“也不知這木巖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惹來了...”
話還未盡,卻聽得一聲爆響,四濺的滾燙茶水灑落了小二一身,那小二被燙得驚呼了一聲,擡頭卻是發現陳默手中的茶杯已經被他生生捏碎,瓷片散落了一桌一地,而他的手上鮮血淋漓,顯然是被那尖銳的碎片劃傷。
“客官,您這是...?”小二不解其意,但已被低着頭,看似平靜的陳默嚇住,不由得小心詢問了一句。
山風驟起,吹起了陳默額前髮絲,露出通紅的雙眼,眼中的目光冷漠,凌厲,散發着駭人的冰冷。
“你—找—死!”
陳默開口了,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卻透着無窮的殺意,聲音不大,卻如一股凜冽的冷風吹過了茶館,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還未有任何的動作,離陳默最近的小二已經嚇得肝膽欲裂,連連退後了兩步,才帶着顫音的說道:“你……你……想幹什麼!”
陳默不言,只是緩緩的站起身來,神色越是平靜,雙眼就越是冷冽凌厲。
倒是掌櫃的,察覺到這邊不對勁兒,拿起一壺涼水趕緊走了過來。陳默這氣勢雖然驚人,倒還不至於讓掌櫃的也嚇破了膽,反倒是悄悄觀察了陳默一下,看出他眼神雖是駭人,卻不像很清醒的模樣。
於是鼓足勇氣,走到近前,假裝打滑,一壺涼水溢出,澆了陳默一頭一臉。
這番舉動,倒是把茶館裡所有的茶客和小二更加驚到,有的茶客甚至忍不住低呼出聲,那人如此氣勢如此可怕,這掌櫃的恐怕也難逃一劫。
可不想這時陳默卻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一手緩緩的揹負在後,盯着小二看了好幾息,直看得小二一屁股跌坐在地,掌櫃的也是汗流滿面,這才突然開口大喝道:“什麼天雷天火,你這等謊話也想騙人,莫不是欺我是生人,以天雷天火嚇我在此留宿,半夜行那殺人奪財之事?”
“小爺我行走江湖數載,能被你這黑店欺了?你們,不是找死是做甚?”
“還有你,竟然敢潑小爺我一身涼水?你是何意?”
說話間,陳默就欲動手的模樣,可反倒是這番話,讓衆人都鬆了口氣,茶館裡有歇腳的真正江湖中人見陳默就欲出手的架勢也不似什麼高手,於是忍不住出來逞強:“我說小哥兒,你是藉機欺人吧?三腳貓的把式也敢裝大爺?”
陳默一番氣急的模樣,卻又似乎被那開口之人氣勢所攝,冷哼了一聲,終沒出手。
那人得意一笑,感覺找回了場子,剛纔竟然被這小子嚇住了,真是丟人。
有人撐場,那小二心中懼意也緩緩退去,拄着地面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才戰戰兢兢的開口道:“公子長得儀表堂堂,怎說起話來如此無禮,我家老爺在此擺攤,就是爲了賺些辛苦錢,又怎麼成了你口中殺人奪財?”
掌櫃的也連忙抱拳一笑,附和說道:“公子息怒,小老兒在此開店數載,從不欺客,公子儘可一問。至於那天罰之事,公子也儘可打聽,如此大事,方圓幾十裡,無人不曉,怎可拿此事胡說?”
掌櫃此話一說,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此前那些被陳默嚇住的茶客都開始指責陳默不分青紅皁白,怕纔是那心懷不軌之人。也算是出了一口剛纔被驚嚇的惡氣。
陳默的臉漲得通紅,那模樣一看就是成爲衆矢之的,驚怒交加,卻又無可奈克,最終只得連連冷哼了幾聲,丟下一錠銀子,轉身匆匆出了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