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暗皺眉頭。
看得出來，琉光佛主並沒有打算給衆人辯解的機會，而是直接給出了選擇題。
當然，他親自出現在這裡，還給出了這樣的選擇題，自然也是爲了衆人抉擇之後，他方便作出裁決。
實際上，他琉光佛主是想利用自身的威能，階位逼迫聚賢菩薩等人承認，蘇文所宣講的佛法是邪魔外道，對蘇文做出最終的懲罰。
但是……
“琉光佛主，你這話就不對了！”
聚賢菩薩幾個還在沉默，醞釀措辭回擊琉光佛主的時候，銀光羅漢便怒聲說道：“我等聽蘇禪師所講佛法，無不歡欣鼓舞，心中有所徹悟，此等佛法精妙無比，必是真佛所傳之法，豈能將其視之爲邪門歪道，佛主，您難道沒看到嗎！蘇文兩次說法，都證得佛道共鳴，成就肉身舍利，這便是真佛的垂降的祥瑞之兆！你這話，灑家可不認同！”
“銀光！”
琉光佛主聞言，擡了擡眼皮，擡起食指輕輕朝銀光羅漢一指：“汝也配斷定真佛垂降祥瑞徵兆？”
銀光羅漢可是出了名的火暴脾氣，見琉光佛主竟對他發起了攻擊，可沒有坐以待斃的想法，揮動禪杖便奮力一擋！
“哐當”一聲，禪杖頓時斷成兩截。
幾乎同時，斷開的禪杖瞬化爲金屬細沙，化爲烏有。
“如此心腸，如何成的佛？”
銀光羅漢驚怒大罵：“一出手便如此狠毒，灑家……問候你先人！”他終究考慮了自己是個出家人的身份，口孽並不造了。
“輕信外道，輕慢佛法，侮辱佛主，哪一條不夠誅你？”
琉光佛主卻氣定神閒，淡然說道：“佛法無邊，你伏法便是！”
他再次彈出一指。
“哼！”
銀光羅漢側身閃躲，周身綻放出無盡銀光。
只是這樣的躲閃註定徒勞無功，他還是被琉光佛主一指擊中。
“啊……”
銀光羅漢發出一聲慘叫，倒飛出去，墜落地面，沒了聲息。
“呃？！”
蘇文看到這一幕，瞬時大驚。
他可是見識過銀光羅漢的厲害的，這個跟老薩滿都能打得有來有回，讓對方佔不到便宜的人物，竟然連琉光佛主一指都承受不了，那琉光佛主，究竟有多厲害？
“狗東西！”
就在蘇文感覺這一波聚賢菩薩等人，可能要跟他一起團滅的時候，卻是聽到銀光羅漢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對着琉光佛主破口大罵：“真的是下死手啊！”
他胸口位置的袈裟，破了一個大洞，裡面皮肉也燒焦了一大片，但並沒有侵入體內，造成致命打擊。
隨着銀光羅漢伸手按住胸口，傷口也在迅速癒合着。
“還好灑家聽了禪師佛法之後，根基穩固，已是金身阿羅漢，不然便着了你的道！”
銀光羅漢怒聲說道：“琉光，這就是你的慈悲？”
“誅殺異端，度化其魂，便是最大的慈悲。”
琉光佛主不爲所動。
他一擊沒能將銀光羅漢擊殺，也不再急着出手。
倒不是他不想殺了銀光羅漢立威。只是兩擊之下都沒能取得應有的效果，再出手就很不適合，很傷體面。
再者，銀光羅漢都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很難說其他人身上沒有變化。
他小心打量着聚賢菩薩幾個人。若幾人悄然成佛，那他孤身一人，哪怕有紅蓮菩薩等好手相助，也不一定能佔據上風。
琉光佛主並不在意勝負。只是他卻不能敗。
一旦他受挫，愚昧的衆生便可能會被蘇文所宣講的佛法所迷惑，以爲這是佛門正法。
到時候想將其壓下去，那可就千難萬難了。
“琉光佛主。”
大德菩薩此時終於開口說道：“您精研佛經，自當知道蘇禪師所布佛法並無詆譭我佛之意，反而爲光大我佛門有莫大好處，此等好處，在場諸位，都能清楚認知，爲何污其爲邪魔外法，貧僧不解，還請佛主爲我解惑，若佛主能解我惑，明澈我心，自不會與佛主爲難，但願佛主行個方便。”
大德菩薩雙手合十。
這既是勸說，也是請求，同樣的，也是威脅。
琉光佛珠面色平靜，淡然一聲佛偈，卻是沉默不語。
他是佛門公認博聞強記，清楚經文的佛主。讀過的經文，比在場所有羅漢、菩薩加起來都要多。蘇文所宣說的佛法真僞，着實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
甚至對蘇文所宣講的佛法，認知最透徹的也是他。
但是……
這有什麼關係呢。
他已成佛。
而且遵循的佛道，與蘇文所宣講的佛道是有出入的。
他按照以往的經文修行，最終印證正果，成了佛主。
整個佛國，也就九位佛主。
而整個佛國的資源，將近一半在供養着他們。
倘若蘇文所宣講的佛法推廣開來，在可預見的將來，佛主的數量至少要翻一倍，甚至更多。
數量還不算可怕。
畢竟到了他們的境界，普通的資源，他們也看不上眼。
但是……
感悟新法晉升的佛主，很可能比他們更強大。
那意味着，原本的秩序結構會出現崩塌。這纔是琉光佛主擔心的。最可怕的是，他們這些已經在舊佛法上成佛的無上存在，連改弦更張的可能都沒有。
一旦動搖的根基，那必須要從頭開始，重新修行。
除非轉世輪迴，重新走上一次超凡之路，否則都難以有所突破。
而轉世輪迴……風險太大。
不說降生之後重新修行是否能夠順風順水，那些在他們輪迴期間晉升佛主的存在，會不會願意讓他們重回高位，也是一個嚴重的考驗。
把命運寄託在別人的一念之間，其他佛主或如何想，琉光佛主不知道，但他絕不願意這樣做。
只是……這樣的話，卻也無法直接了當地跟大德菩薩說明。
見琉光佛主沉默不語，大德菩薩長嘆一口氣。無須追問，因爲很多時候，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那就對不起了。”
大德菩薩一聲佛偈：“阿彌陀佛！”
聽了蘇文宣講佛法之後，他腦海裡也多出了許多未曾讀過的佛法知識。他知道他已接近覺醒佛主不遠，從神秘佛道中得到了許多啓示。
所以他堅定地站在蘇文這一邊。
“我佛慈悲。”
聚賢菩薩挺起腰桿，臉色的五官更加圓潤，而他身後顯示出來的菩提樹法相，此時也變得鬱鬱蔥蔥，枯榮之態消失不見，生機蓊鬱。
但在這棵生機蓬勃的旁邊，一棵枯死的菩提樹也出現，與另外一棵滿滿生機的菩提樹有着強烈的對比。
“聚賢菩薩的佛道……圓滿了？”
蘇文看到這一幕，也是吃了一驚。
宣講佛法的同時，他對佛法的理解也在不斷加深。
他知道，聚賢菩薩的“枯榮”之道已經徹底完善，如今已成了佛家的“生死”之道。
也就是說，聚賢菩薩很可能借此機會，晉升爲聚賢佛主！
“藉助外法之力，豈能讓你成佛？”
琉光佛主一聲冷笑：“諸位，與我一同鎮壓異端！”
話音一落，他便果斷對聚賢菩薩出了手。
紅蓮菩薩看到聚賢菩薩法相的變化的時候，心神也動搖了一下。
如果他不壓制自身對《楞嚴經》的感悟，此時他身上的變化，絕不會比聚賢菩薩的少。
聚賢菩薩都能成爲佛主，他難道就不可以嗎？
然而聽到琉光佛主這樣的號令，他便恢復了清醒。
琉光佛主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如果事態發展惡化，很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佛主甦醒，鎮壓異端！
到時候，哪怕他成爲佛主，也一樣會受到鎮壓！
“謹遵佛旨！”
紅蓮菩薩應道：“諸位，與佛主一同誅殺異端！”
琉光佛主說的是鎮壓，可紅蓮菩薩卻只能更極端。
聚賢菩薩伸手朝前，生死菩提樹法相便朝琉光佛主砸了過去，將琉光真佛的一擊給擋住。
甚至餘威將琉光佛主身上的琉璃光彩都削弱了幾分。
他緩過一口氣，對着銀光羅漢說道：“一會，你們保護蘇文禪師離開道場，離開舍衛城。青獅和真凡幾個，也一同保護蘇文禪師，只要禪師不滅，新佛法就不會斷絕……”說到這裡，聚賢菩薩看着銀光羅漢說道：“只有如此，真正衆生平等，人人可以立地成佛的光景纔會出現……銀光，你能當擔起這樣的重任嗎？”
“灑家……貧僧唯肝腦塗地而已矣！”
銀光羅漢感受到聚賢菩薩語氣中的沉重與寄託，重重點頭。
“蘇文，好好傳法！”
聚賢菩薩對着蘇文一笑：“貧僧預言，果真成了。”
“……”
蘇文無言以對。
他心裡只是覺得，聚賢菩薩既然看到他的出現，會導致今日場景，爲何還要執意將其帶來，刻意挑起佛國這一場內亂？
“難道……聚賢菩薩覺得，他們能贏？從此大乘佛法在佛國立地生根，發揚光大？”
然而看到聚賢菩薩那一臉凝重，甚至是像交代遺言般的話語，蘇文便覺得可能性不大。
那麼聚賢菩薩的選擇……爲何是這樣？
總不能是被解方、解程兄弟的忽悠之下，被忽悠瘸了吧？
“禪師，隨貧僧來！”
銀光羅漢沒有給蘇文思考的時間，一手拉起了蘇文，便迅速後撤。
期間有幾位羅漢試圖出手阻攔，卻被兩棵參天大樹砸下擊退，躲閃不及的，更是直接重創，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