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犧牲品
?達莉亞第一次這樣堅定地拒絕塞德里克,也許以後也不會有這樣堅定的時候了。她固執地揚起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除非我被開除,或是畢業,否則我絕不離開霍格沃茨。”離開這裡,我就成無家可歸的孤兒了,她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塞德里克很生氣,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爲他一有空就勸她離開霍格沃茨,達莉亞不肯再讓他在課間接送她,一下課就跑個無影無蹤。魁地奇訓練開始了,她不再去看他們訓練,等他訓練完回來,她又已經待在宿舍裡了。塞德里克天天憋着一肚子火無從發作,於是全部宣泄在了操練他的隊員們身上。?
一個星期五的晚上,達莉亞正在練習把毽子變成公雞,莫恩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身泥濘地回到宿舍,向她抱怨塞德里克已經化身爲人形態的威爾士噴火龍,把所有的隊員都噴了一遍。達莉亞衝莫恩抱歉地一笑,抽出魔杖清理掉滿地泥水,忽然想起來她還沒把那條項鍊還給德拉科·馬爾福。她想了一會兒,從箱子裡摸出那個小盒子,塞進口袋。剛變出來的那隻公雞被她關到了一口空櫃子裡,打算明天拿去給海格。她還不會把公雞變回毽子,只好把變出來的公雞都拔了尾羽,送給海格養。?
達莉亞在玄關裡站了一會兒,確信塞德里克已經回他宿舍裡去了,才從牆洞裡爬出公共休息室。她來到廚房,在上百隻忙碌的家養小精靈裡找到那個叫朵朵的家養小精靈。“朵朵,你能幫我個忙嗎?”?
朵朵激動地丟下手上的擀麪棍,向她鞠躬,用尖細的聲音叫了起來:“朵朵願意爲德思禮小姐效勞,小姐需要什麼?”?
被這麼多小精靈圍在中間,達莉亞頗有些不自在,忙把朵朵拉到角落裡,蹲下來平視着她:“嗯,你能幫我把這個送到斯萊特林二年級的德拉科·馬爾福手裡嗎?——就放在他被子裡,不用親手交給他,可以嗎?”?
“沒問題,朵朵馬上就能辦好!”朵朵尖聲說着,接過那隻小盒子,啪的一聲消失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尖聲尖氣地告訴她已經送到了。它鞠着躬,不停地問她還有什麼可以爲她效勞。達莉亞尷尬地搖搖頭,想握着它的手道謝——它給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結果朵朵尖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等她從廚房裡告辭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別的家養小精靈爭着爲朵朵的失態向她賠禮道歉,又再三要她留下來用茶點,窘得她滿頭大汗。?
達莉亞回到宿舍,莫恩正坐在牀邊用毛巾擦着頭髮,隨口問道:“你幹什麼去了?”“把那條項鍊物歸原主。”她打開那隻櫃子,立刻楞在原地。?
公雞被人掐死了。?
那個打開密室的人就在赫奇帕奇裡。?
她瞪着櫃子,再也說不出話來。莫恩發覺了她的異樣,丟下毛巾走過來:“達莉亞,你怎麼——我的天!”然後和她面面相覷。?
“不是我,我剛剛在洗澡。”莫恩立刻說道。?
“我知道,”達莉亞發覺自己的牙齒都在打戰,“剛剛有誰回來過?”?
“……我一直在浴室裡,沒聽見外面有動靜。再說宿舍門上沒鎖,誰都可以進來。”?
確切地說,是隻有女生可以進來。那人是一個赫奇帕奇的女生。?
就是親眼看到獨角獸死去的那個夜晚,達莉亞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心慌過。那時候她知道敵人是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但現在,她對潛伏在她身邊的那個敵人一無所知。那人就在赫奇帕奇,而達莉亞正是離她最近的一個待清除目標。達莉亞甚至不能確定那條項鍊是不是德拉科·馬爾福送給她的,也可能是那人聖誕期間忽然良心發現,給她的一個警告。她一直盯着櫃子裡的公雞看,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去找哈利,還是應該直接去找鄧布利多。?
她怕死,很怕很怕。?
“……我拿去扔掉吧,放在這裡怪嚇人的。”莫恩見她半天不作聲,伸手拿起那隻死雞。達莉亞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攔住她:“別忙,我自己收拾。”她找出個布袋子,把軟綿綿的死雞塞進去,慘白着臉往外走。?
“你要上哪兒去?”莫恩在她身後喊道。?
“去找哈利。”滑動門在她背後消失了,莫恩沒聽見她後半截話。?
但是塞德里克聽見了。他站在玄關那裡,一臉陰沉地看着她。?
袋子落在地上,她上去抱住他的腰,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塞德里克一手攬住她的頭,一手扣住她的腰,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一言不發。直到有人從旁邊經過,達莉亞才驚得跳了起來。克魯茲目不斜視地從玄關裡走出去,唯有嘴角那抹憋不住的壞笑暴露了他的本性。?
“我得去找哈利……那人在赫奇帕奇裡……”她喃喃地說着,手裡還拽着他的袍子。?
“我陪你去。”他破天荒地沒有反對,拿起袋子就往外走。?
剛離開溫暖的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達莉亞就後悔了。現在是週末的晚上,學生們都在各自的學院裡,蛇怪可能正在空蕩蕩的城堡裡四處溜達,尋找着非純血巫師的味道……她第一次發現,眼前這條地下走廊是這麼的陰森嚇人。她有些挪不動步子了。?
“我……我還是明天再去吧。塞德,能幫我把那……那袋東西扔掉嗎?”?
塞德里克沒有動:“達莉亞,你不會是想把我甩開,自己去找哈利吧?”?
她苦笑了一下,搖着頭:“不,我只是不想在這種時候走上八層樓再走回來。也許就在哪個拐角……”她說不下去了。?
他拉起她,再次回到公共休息室,把她按在離壁爐最近的一張扶手椅上。達莉亞蜷起身子,看着他打開袋子,看着他皺着眉去找克魯茲,看着他倆在一旁竊竊私語,看着克魯茲拿着袋子出去……然後他回到她身邊,坐在扶手上向她俯下身來,撫着她的發:“別想了,明天我陪你去……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呢……”?
她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於慢慢放鬆下來,在不知不覺中閉上眼睛,沉沉睡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壁爐閃動着微弱的火光,公共休息室裡只剩下他們倆了。她窩在他懷裡,像只小貓一樣蜷着身子。他抱着她,眼睛望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在他懷裡動了一下,他低下頭:“不睡了?”她想回宿舍睡,但看着牆角那個像張開的大口一樣黑暗的地洞,又不想動了。他用手指梳理着她的發,就像在安撫自家養的貓咪一樣。她楞了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小聲說起哈利的發現和蛇怪的傳說,還有今天晚上的事。“……所以,我想那人可能是個赫奇帕奇的女生。”?
他的臉貼着她的發,呼出的氣息輕輕擦着她的耳背,好一會兒才說:“今晚來我宿舍睡吧。你睡我的牀,我去跟克魯茲擠一擠。”她立刻僵直了身子,但沒有反對。男生宿舍再可怕,也沒蛇怪可怕。哈利都能去鑽女生盥洗室(雖然是廢棄的),她又怕什麼呢?何況還有塞德在……?
她滑下地道,笨拙地落在地毯上。他領着她進了四年級的寢室,把她帶到一張四柱牀前。另外幾個四年級男生似乎都睡了,一張四柱牀裡發出了陣陣鼾聲。她爬進牀幃,脫掉最外面的巫師袍,鑽進塞德里克的被窩。鼻子裡全是他的味道,像是新鮮的青草味混着淡淡的汗味。她閉上眼睛,聽見他爬上另一張牀,聽見克魯茲在睡夢中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只剩下那個不知名男生的鼾聲。她蒙上頭,在這陣陣鼾聲裡睡着了。?
她睜開眼睛。?
陌生的牀幃,陌生的海報,陌生的被子,陌生的……她猛地坐起來,塞德里克的聲音及時從牀幃外傳來:“達莉亞,你醒了?”?
“嗯——起來了。”她的聲音裡還帶着濃濃的睡意,有種嬌憨的味道。她套上巫師袍,胡亂抓了幾下頭髮,掀開牀幃跳下地。塞德里克穿戴整齊地坐在最近的那張牀上,微笑着看着她:“昨天睡得好嗎?”?
達莉亞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她剛剛意識到,自己居然嚇得躲在男生宿舍裡過了一夜,這真是個悲催的夜晚。“還好……我們去找哈利吧。”?
他們在魁地奇球場外找到了哈利,他正準備和格蘭芬多的隊員們一起訓練。格蘭芬多的隊長奧利弗·伍德對塞德里克的態度不太友好,這大概是因爲下一場比賽將在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之間進行。在去年的比賽裡,塞德里克抓住了金色飛賊,完勝格蘭芬多。儘管最後格蘭芬多還是憑着哈利他們的加分贏得了學院杯,伍德隊長對這場慘敗依舊耿耿於懷。?
遠處的塞德里克和伍德一人站在一邊,抱着胳膊對峙着。達莉亞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裡,匆匆地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訴了哈利。“竟然是個赫奇帕奇?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不是應該在斯萊特林裡嗎?”哈利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我不知道,”達莉亞搖着頭,“也許斯萊特林留下了個鑰匙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只要是純血巫師就能打開。赫奇帕奇裡的純血巫師人數僅次於斯萊特林,其中有很多都來自古老的巫師家族。”?
“但這並不能解釋她爲什麼要打開密室,把麻瓜出身的巫師從學校裡趕走能讓一個赫奇帕奇的女生等到什麼好處呢?”?
“哪怕她心裡只有一絲半縷不該有的念頭,黑巫師製造的黑魔法物品也能把它放大數十倍甚至上百倍。他們最擅長挖掘人心裡那些骯髒不堪的秘密,然後用它來驅使別人爲自己賣命。我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看到過無數這樣的例子,那個赫奇帕奇的女生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哈利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上次我在翻倒巷,看見馬爾福……”?
他剛說完,達莉亞立刻接口道:“在那之後,我在麗痕書店裡看到盧修斯·馬爾福把一件東西塞進書裡給了金妮·韋斯萊,那是一本破破爛爛的小冊子,我……我把它拿出來,塞到一堆洛哈特的新書底下了。”她不自在地側過臉,有些不敢看哈利的眼睛。?
“你覺得,那會是一本講述怎麼打開密室的手冊嗎?”哈利迴避了那個讓她尷尬的部分。?
“我猜是的,而且它現在恐怕就在某個崇拜洛哈特的赫奇帕奇女生手裡。”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但她沒來得及抓住它,哈利又有了新的疑問:“爲什麼德拉科·馬爾福自己不去用那本手冊打開密室?”?
“或者說,爲什麼盧修斯·馬爾福不讓自己的獨生子去打開密室,反而偷偷把手冊給了他最不喜歡的韋斯萊家的小女兒?”?
又是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
“也許,我們可以再去問問馬爾福……”達莉亞打斷了他的話:“我覺得你應該直接去找鄧布利多校長,把一切都告訴他。”?
“告訴他什麼?”不知道爲什麼,哈利忽然暴躁起來:“告訴他蜘蛛在從學校裡逃走,告訴他你的宿舍裡有隻被掐死的公雞,告訴盧修斯·馬爾福塞了本手冊給金妮——”?
“科林和賈斯廷像死人一樣在校醫院裡躺着,那個怪物在學校裡四處遊蕩,下一個可能就是赫敏,或者我!而你在這裡猶豫不決,就因爲有人懷疑你是那個該死的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她情不自禁地喊起來,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說話聲已經大得足夠讓遠處的塞德里克和格蘭芬多隊員們都聽見了。?
她絕望地看着一臉陰鬱的哈利:“——難道非要等到我或者赫敏變成一具屍體出現在你面前,你才肯——”?
“德思禮,你不會真以爲哈利是什麼黑巫師的繼承人吧?”弗雷德或是喬治懶洋洋的聲音在他們旁邊響起,塞德里克把一隻手放在了她肩上。?
但哈利終於被說動了,他粗暴地扯下手套,擡腳就往城堡那邊走:“好吧,我們去見鄧布利多校長,現在就去。”達莉亞立刻跟了上去。?
“哈利!”“達莉亞!”奧利弗·伍德和塞德里克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前者試圖拉住他的找球手,後者則擋在了達莉亞的跟前。?
十五分鐘以後,達莉亞和哈利站在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巨型石頭怪獸面前,後面跟着一大票人。塞德里克和奧利弗都不放心,硬跟了過來,而唯恐天下不亂的韋斯萊雙胞胎也來了,他們上樓的時候遇見了羅恩,於是隊伍裡又多了一個人。?
“嗯……冰鎮檸檬汁!”哈利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道。石頭怪獸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瞪着他們。“那麼……甘草魔杖。吹寶泡泡糖……”?
達莉亞也在嘗試:“……滋滋蜜蜂糖,黃油啤酒。水煮魚。糖——”然後,在她驚詫至極的目光中,石頭怪獸跳到一旁,露出牆後那道旋轉向上的樓梯。“……我真想知道,這學校裡還有什麼事情是鄧布利多他老人家不知道的。”她低聲對自己嘀咕。?
哈利沒心情理會她的自言自語,他讓別人都留在這裡等,和達莉亞一前一後地踏上樓梯。只聽見轟隆一聲,牆在他們身後合上了。到了樓梯頂上,哈利敲了敲那扇光亮的櫟木門,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他們一起走進去,鄧布利多就站在那裡,那雙充滿智慧的淺藍色眼睛從半月形的眼鏡片下注視着他們倆。?
哈利把一切都告訴了鄧布利多,達莉亞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不知道爲什麼,她有點怕這個銀髮飄飄的老頭子。等到哈利說完,他沒接話,反而轉向了達莉亞:“那麼,德思禮小姐,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達莉亞盯着桌子後的那頂分院帽,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沒有,我——先生,”她擡起頭,看向那位睿智而敏感的老人,“密室以前被打開過嗎?”?
他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平靜地說道:“是的。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他把五十年前的那件事娓娓道來,包括海格被開除的那一段。?
“不,海格絕不會故意把人害死,他……”哈利試圖找到幾個理由替海格開脫,但他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請問,我們能知道那個被殺死的學生的名字嗎?”達莉亞小心翼翼地問。?
“噢,我想她現在還在這個學校裡,你可以在二樓的女生盥洗室裡找到她。她現在叫哭泣的桃金娘。”鄧布利多溫和地說着,有意無意地往哈利那邊看了一眼。?
哈利的嘴巴張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