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莉亞和哈利從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裡出來,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達莉亞感到非常慶幸,摩金夫人的試衣間是男女分開的,她才避免了與馬爾福再次碰面的悲劇。哈利顯得有些心情低落,在吃海格買來的巨大的冰淇淋(巧克力加覆盤子和碎果仁口味)時一聲不吭。他們在文具用品店裡買了墨水、鵝毛筆和羊皮紙(達莉亞被墨水的價格小小刺激了一下,決心把家裡剩下的筆記本和原子筆全部打包帶到霍格沃茨去),又去了麗痕書店,買下全套上學用的課本(價格低得出人意料,達莉亞甚至還買了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坩堝、藥劑、天平、望遠鏡,達莉亞逐個覈對着購物單上的內容,發現只剩下魔杖和寵物了。
海格要送哈利一隻貓頭鷹做生日禮物,達莉亞這纔想起來,今天是哈利的生日。她漲紅了臉,表示要去別處看看。二十分鐘後,哈利提着一隻裝着雪梟的鳥籠出來時,達莉亞紅着臉送上了一隻可摺疊的刺繡錢袋作爲生日禮物。哈利結結巴巴地向她道謝,海格在一旁眨了眨眼睛。
“好啦,現在就剩下奧利凡德沒去了。只有奧利凡德一家賣魔杖,到那裡你一定能買到一根最好的魔杖。”
魔杖。達莉亞和哈利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
達莉亞坐在長椅上,看着哈利傻乎乎地揮動着魔杖。一道紅光劃破了塵土飛揚的空氣,魔杖頭上像煙花一樣金星四射,躍動的光斑映射在四面牆上。海格拍手叫好。
這就是那根魔杖。冬青木,紫杉木,鳳凰之羽。一個生,一個死。
達莉亞看着哈利發呆,直到奧利凡德老先生拿着一條銀色捲尺向她走過來。她連忙站起來,擡起胳膊:“我,我習慣使用右手。”捲尺在她身上自動測量着,老先生拿起哈利試過的魔杖,讓她也揮舞看看。
於是傻乎乎甩胳膊的人變成了達莉亞,她覺得自己試魔杖的時間都快趕上了哈利了,老先生依然耐心無比地爲她抽出一根又一根魔杖。
“那麼——試試這根,檀木,獨角獸毛,八英寸半長。非常柔韌——”
達莉亞不抱希望地接過來,忽然覺得指尖一熱。她屏住呼吸,高高舉起魔杖,用力往下揮。“啪”,一道銀色的星光從魔杖頭上飛出,劃過整個廳堂,消失在塵埃裡。達莉亞驚訝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魔杖。
奧利凡德老先生笑了起來:“不錯,不錯,來自東方的檀木,非常合適。”他把魔杖裝進匣子裡,包上棕色的羊皮紙。達莉亞有些不敢看他那雙蒼白渾濁的眼睛,掏出五個金加隆買下了這根魔杖。奧利凡德老先生鞠着躬把他們送出門外。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們重新回到了麻瓜的倫敦。一路上,他們提着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包裹,還有哈利懷裡抱着的熟睡的雪梟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海格把他倆帶到帕丁頓車站前的漢堡店裡,給他們一人買了一個漢堡,坐在露天的塑料椅上吃了起來。達莉亞看着周圍陌生又熟悉的人羣,忽然有種不真實感。但胳膊下夾着的裝着魔杖的匣子和沉甸甸的揹包提醒了她,剛剛經歷的一切絕非夢境。
海格安撫着哈利,給他打氣:“別擔心,哈利……你會很好的。打氣精神來……像我,說實話,過去和現在都很愉快。”達莉亞咬了一口漢堡包,掩飾住脣角的苦笑。
可憐的哈利。救世之星,大難不死的男孩,你的征途纔剛剛開始呢。
海格把他們送上回德思禮家的列車,然後遞給哈利一個信封。
“這是你們去霍格沃茨的車票。九月一日,國王十字車站,票上都有。德思禮夫婦要是欺負你——”他下意識地看了達莉亞一眼,後者面無表情地看着那隻雪梟,“就寫封信讓貓頭鷹給我送來,它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我。下次再見,哈利。再會,達莉亞。”海格蒲扇似的巨掌終於落到了達莉亞後背上,差點沒把她拍飛出去。
火車駛出了站臺,哈利跪在座位上,鼻子緊貼着車窗,想要目送海格離去。達莉亞挨着他往外看,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個高於常人的大塊頭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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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在德思禮家過的最後一個月非常愉快。達力被嚇壞了,不敢跟哈利和達莉亞待在同一個房間裡。佩妮和弗農不敢再把哈利關在櫥櫃裡,不敢強迫他幹活,也不再衝他大喊大叫了。事實上,他們根本不跟他說話。一半由於恐懼,一半出於憤怒,他們對哈利的存在視而不見。達莉亞的待遇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弗農連看都不願看她一眼,連壁爐上她的照片也被收了起來,彷彿德思禮家只剩下達力一個孩子。而佩妮繼續用忿恨和古怪的眼神看着達莉亞,甚至在和她對視的時候也不肯移開視線。達莉亞只好跟哈利一樣待在樓上不下來。
大多數時候達莉亞都會和哈利待在他的房間裡。佩妮不再到客房裡來吸塵了,因爲海德薇總是叼死耗子回來。達莉亞和哈利把書攤得到處都是,揮動着魔杖練習《標準咒語,初級》裡的幾個入門魔咒。
“阿拉霍洞開!”達莉亞對着窗臺上海德薇的籠子揮舞着魔杖,“哐當”一聲,百葉窗自己彈了上去。
哈利很喜歡學校的課本,常常躺在牀上看,一讀就讀到深夜。達莉亞則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攻讀《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和《魔法藥劑與藥水》上,筆記抄滿了三個硬皮本。“你太緊張了,達莉亞。”哈利很不以爲然。達莉亞默揹着烏頭的若干種用途,決意不提醒他未來的魔藥課對他而言會是多麼的難熬。
八月的最後一天,達莉亞和哈利劃石頭剪子布輸了,於是由她負責跟德思禮夫婦談明天去國王十字車站的事。她下樓來到客廳,三個德思禮正坐在一起看競猜電視節目。她清了清嗓子,達力回頭一看,尖叫着跑出屋去。弗農瞪着電視機,彷彿要把它盯出個洞來。佩妮再次用那種古怪的眼神注視着達莉亞。
“呃——爸爸?”
弗農冷哼了一聲。
“嗯——我和哈利明天得去國王十字車站——去霍格沃茨。”
弗農不作聲。達莉亞躊躇了片刻。
“請問,您可以用車送我們一下嗎?”
等了好久,纔等來了另一聲“哼。”
“謝謝您。”達莉亞覺得這就足夠了。
她剛要回到樓上去,弗農卻開口說話了。
“坐火車去巫師學校?真可笑。他們的魔毯都破光了嗎?”
達莉亞摸摸鼻子,不作聲。
“那所該死的學校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達莉亞安靜地回答。
於是弗農氣呼呼地瞪着她,達莉亞垂下眼簾,盯着自己拖鞋上那隻粉紅色的小貓。“好吧,我送你們去車站。反正我們明天要去倫敦,否則我纔不自找麻煩呢。”
“您上倫敦去做什麼呢?”達莉亞擡起頭,一臉無辜地問。
“帶你哥哥去醫院,”弗農不負衆望地咆哮起來,“在他上斯梅廷以前把那條可惡的尾巴割掉!”
達莉亞飛也似的奔上樓關上門,把頭蒙在被子裡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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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達莉亞早上六點就醒來了。她聽見隔壁傳來的動靜,不覺笑了起來。就像被哈利的興奮感染了一樣,她套上牛仔褲和T恤衫,重新覈對了一遍箱子裡的所有東西,又把抽屜夾層檢查了一遍,用橡皮泥堵上了底下的小孔。像往常一樣,直到達力和弗農吃完早餐,她才下樓去,把兩碗有些發涼的燕麥粥端上樓。佩妮用力擦洗着不鏽鋼水壺,製造出各種不必要的噪音。等達莉亞把空碗端下來時,佩妮仍在擦着同一個水壺,壺口那塊不鏽鋼快要被她擦爛了。
達莉亞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出發以前跟她溝通一下。於是她一邊洗碗,一邊斟酌着用詞。
佩妮突然扔下抹布,重重地把壺放在流理臺上,嘭的一聲把達莉亞嚇了一跳。
“媽媽!”她失聲叫道。
“我就知道,”佩妮喘着粗氣,“你跟我那該死的妹妹一樣,一模一樣!”
達莉亞忽然覺得嗓子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又一個巫婆!古怪,不正常,該死的,我受夠了!”佩妮的眼睛發紅,看也不看達莉亞,“她是,她的兒子是,連你也是!我受夠了……”
“媽媽,達力是你的孩子,我也是!”達莉亞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啞着嗓子說。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佩妮的喉嚨,她忽然安靜下來。
“我也是你的孩子,從前是,一直是!”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落在潔白的瓷碗裡。
身後傳來腳步聲,佩妮到客廳去了。達莉亞對着水池無聲地哭了一場,擦乾眼淚回到樓上,準備出發。
十點半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國王十字車站。弗農把他們的箱子放到手推車上,幫他們推進站。達莉亞走在最後面,忽然覺得有人往她手裡塞了個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是個薄薄的信封。再回頭時,佩妮已經回到車上去了,達力抓着她又叫又鬧,不知道又在要求些什麼。
弗農忽然停在站臺中間不走了,瞥了哈利一眼。
“那麼,你們在哪個站臺上車?”
達莉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明白過來。哈利抽出車票唸了起來:“我們應該坐十一點鐘從九又四分之三站臺開出的列車。”
弗農瞪大了眼睛:“胡說八道,根本沒有這個站臺。”
他們站的地方正好在第九站臺和第十站臺中間,弗農左看右看,又輪流盯着他倆看了一會兒。達莉亞一臉茫然,哈利一臉迷惑。
弗農冷哼一聲:“看起來你們要去的站臺還沒來得及修建呢,是吧?祝你們學期順利。”他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哈利不安起來,正要去找警衛詢問,卻被達莉亞拽住了。“別問了,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去魔法學校的列車。”她眼睛直直盯着兩處站臺檢票口中間的欄杆。
哈利只好跟着她一起盯着,直到一個火紅色頭髮的大男孩消失在欄杆那裡,他才明白過來。站臺上還有好幾個火紅色頭髮的孩子和大人,看上去像是一家人。第二個男孩往欄杆處走過去,然後迅速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哈利和達莉亞推着車湊了過去。第三個男孩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矮矮胖胖的婦人領着唯一的一個女孩站在那裡,跟前站着個跟他們差不多大的男孩。
達莉亞推了哈利一把。
“打,打擾了。”哈利對那位胖婦人說。
“嗨,親愛的,”她說,“頭一回上霍格沃茨吧?羅恩也是新生。”
她指着那個滿臉雀斑的長鼻子男孩說道。這孩子又高又瘦,顯得有些笨拙,大手大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是的,”哈利說,“問題是——問題是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去——”達莉亞跟在她身後猛點頭,用近乎傾慕的眼神看着這個傳說中象徵着母性光輝與美食的胖婦人。
照着韋斯萊夫人的吩咐,達莉亞牽起哈利的手,一起推着小車往欄杆走,一路上被來往的旅客擠來擠去。他們小跑着衝向欄杆,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們仍在往前跑。達莉亞睜開眼睛。
一列深紅色的蒸汽機車停靠在擠滿旅客的站臺邊上,上面掛着的標牌寫着:霍格沃茨特快。她回頭看,原來是欄杆的地方現在竟然變成了一條鍛鐵拱道,上邊寫着九又四分之三站臺。他們成功了。
達莉亞和哈利推着小車穿過嘁嘁喳喳的人羣,不時有各種花色的貓咪從他們腳邊躥過。海德薇響亮地叫了起來,似乎對這樣熱鬧的情景很滿意。他們一直走到列車尾部,才找到了一個空隔間。達莉亞把海德薇抱了上去,然後兩人連拖帶拽地想要把哈利的大皮箱搬上踏板,可是一點兒也擡不起來,還險些砸在了他的腳背上。
“要幫忙嗎?”兩個火紅色頭髮的男孩走了過來,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哈利認出來他們是剛纔闖欄杆的那一家子。“是的,勞駕搭把手。”哈利氣喘吁吁地說。在孿生兄弟的幫忙下,他們總算把箱子推到了隔間的角落裡。哈利把汗津津的額發撥到一邊去,那道傷疤暴露在了他們眼前。韋斯萊兄弟的反應,讓他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在巫師世界的名氣。
“弗雷德?喬治?你們在車上嗎?”“就來了,媽媽。”孿生兄弟跳下車去。
哈利挨着窗口坐下,半遮半掩地看着站臺上紅頭髮的一家人。達莉亞坐在他對面,拿出《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開始研讀。火車啓動了,達莉亞放下書,哈利仍在注視着窗外,羨慕地看着留在站臺上的那對母女。
隔間的推拉門開了,最小的那個火紅頭髮的男孩走了進來。他看看哈利,又看看達莉亞。
“這裡有人嗎?”最後他指着哈利旁邊的座位問。“別的地方都滿了。”
哈利搖搖頭,羅恩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達莉亞正要自我介紹,那對孿生兄弟來了。
“哈利,”孿生兄弟中的一個說,“我們還沒向你自我介紹吧?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這是羅恩,我們的小弟弟。”他的目光落到了達莉亞身上。
達莉亞衝他露出大大的笑臉:“你好,喬治或弗雷德。我是達莉亞-德思禮。”她轉過臉去看羅恩:“你好,羅恩。”
孿生兄弟互相用手肘撞了撞,咕噥着要去看李-喬治弄來的袋蜘蛛,帶上隔間門走了。羅恩和哈利很快聊到了一塊兒,達莉亞假裝在,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哈利沒忘記告訴羅恩,達莉亞是他的表姐,她一旦開始就會徹底無視周圍的一切,就是有人在她耳畔大喊大叫她也聽不見。“那麼,她大概會是個拉文克勞。”羅恩看着達莉亞說,後者用書卷掩住了嘴角的微笑。
手推車過來的時候,哈利堅持不讓達莉亞買單——他一直記着那小半塊水果餡餅——很快他們仨的肚子裡就塞滿了南瓜餡餅、甘草魔棒、巧克力蛙和鍋形蛋糕。達莉亞努力塞了一塊羅恩帶來的三明治,對韋斯萊夫人的手藝讚不絕口,羅恩的耳背都紅透了。哈利抓着一大把巧克力蛙畫片。達莉亞勇敢地開始嘗試各種比比多味豆(菠菜味、胡椒味、指甲油味),還拿出筆記本和原子筆記錄各種顏色和味道的關係。
羅恩被慫恿着對老鼠斑斑施魔法的時候,納威-隆巴頓和赫敏-格蘭傑進來了。達莉亞拼命剋制纔沒讓自己跳起來請赫敏在自己本子上簽名。於是在納威和赫敏眼裡,達莉亞成了一個害羞內向,不愛說話的小女生。只有老天知道她是多後悔沒有帶相機來,給這鐵三角的初次會面拍張合照啊。達莉亞沮喪極了,就連聽到有人試圖搶劫古靈閣的地下金庫的消息也沒能讓她振作起來。
隔間門再次被推開,三個男孩走了進來。達莉亞一眼看見中間的德拉科,想必兩邊的矮胖墩就是未來的大猩猩克拉布與高爾了。她這樣想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於是德拉科的注意力從哈利轉向了她。顯然,他認出了她,露出了輕蔑的表情。
他轉身對哈利說:“波特,你不會想跟某些另類的,不那麼合適的人交朋友吧。在這一點上我能幫你。”
他伸出手要跟哈利握手,可哈利沒搭理他:“我想我自己能分辨出誰是異類,多謝了。”
德拉科-馬爾福蒼白的面頰上泛出了淡淡的紅暈,他慢吞吞地說道:“我要是你,波特,我會特別小心。放客氣點,否則你遲早會走上你父母那條道路。別和他們一樣不知好歹。你要是跟像韋斯萊家、海格或是某些下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你會受到影響的。”
哈利和羅恩騰地站了起來。羅恩的臉紅得跟他的頭髮一樣。達莉亞放下書,想知道怎麼才能阻止這場衝突。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其實有些渴望跟馬爾福他們打上一架。
下九流的人。達莉亞頭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麼討厭馬爾福。
沒等羅恩跟克拉布動上手,高爾慘叫起來,斑斑一口咬在了他的指頭上。達莉亞目瞪口呆,忽然想起這隻老鼠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小矮星彼得。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