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蘭聞言,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自己是猜對了。這一看便是人中龍鳳的一男一女,果然是來幫自己的。
於是,李德蘭的臉上,頓時出現了原本只該出現在少女臉上的雀躍表情。
然而,這表情也只維持了一剎那,李德蘭馬上就想到了自己即將要說出來的遭遇,想起那一段辛酸的歲月,李德蘭的心裡,就提不起哪怕一絲高興。
她的目中閃過一縷悲涼之色,但卻並沒有哭,也沒有落淚。這段回憶,她已經回憶了無數次,以至於使得她已經忘卻了什麼叫高興,什麼叫幸福,什麼叫快樂。
每一次回憶,她都當做是對自己的鞭策,讓自己能夠繼續毫無怨言的去上告。是的,李德蘭就是如此執着的一個人,然而,執着的人雖然都能夠成功,但李德蘭想要挑戰的一方,卻實在是太過強大,因此,儘管李德蘭的執着或許已經超越了大部分人的執着,但她卻依舊不曾成功過。
可是,眼下,這一切似乎將因爲冉冬夜和劉霸道的到來而改變,儘管,李德蘭也並不全然這樣認爲,只是內心裡的那點希望,卻無疑是幾十年來最大的一次。
“您們真的能幫我?”李德蘭的話語裡,對冉冬夜和劉霸道再次用上了敬語。實際上李德蘭是一個很有文化的人,當年也是高中校園裡有名的才女,雖然因爲某些原因,這位才女最終放棄了學業,選擇了支援黨和國家,但才女終究是才女,至少還是明白您和你的區別的。
況且,冉冬夜對她也一直說的是敬語,李德蘭自然也聽得明白。
“當然,您可以放心,我保證只要你說的屬實,我可以讓那些人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冉冬夜很有自信的說道,李德蘭的身份,決定了她能夠接觸的人,都是冉冬夜可以輕鬆的收拾掉的,對於只是擡擡手就可以收拾的傢伙,冉冬夜自然很有信心。
看了一眼旁邊沉默的劉霸道,冉冬夜拍了拍劉霸道的肩,對劉霸道說道:“你說對吧?”
對劉霸道,這丫頭可不會去用什麼敬語。
“恩,大媽,冉冬夜可是很厲害的。”劉霸道違心的說了一句,在他看來,冉冬夜自然沒有什麼厲害之處,除了漂亮,劉霸道可不在乎冉冬夜的其他。但是爲了讓大媽安心,劉霸道卻還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而劉霸道的話,也顯然讓李德蘭安了心,她開始認真的敘說她的經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儘管李德蘭總是回首不停。
“恩,我能保證我說的一切,都是實話。”李德蘭保證着說道,隨即開始了敘述那一段往事。
李德蘭的敘說,一開始和劉霸道的母親王曉紅講的並沒有多大的不同之處,至多加了點本人的辛酸心情,以及特別描述了一下某位因爲早死而錯過了這次即將到來的難得地懲罰的村支書,當初的醜惡嘴臉。
但講到了後面,越來越多王曉紅不曾觸及的事情,開始出現在了她的話語之中。
這些都是從撥亂反正之後的歲月裡經歷的,而在撥亂反正之前的經歷,按照李德蘭的說法,就是那些人因爲做出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早已經死的死,退的退,不知去向了。
況且,很多人李德蘭也不知道他們的姓名,自然也無從追究。
可撥亂反正之後的經歷,李德蘭所遭遇的那些不公,李德蘭卻有一本專門的筆記本,將那些人一個一個的記了下來,就算依舊有許多,只知道姓氏和當時職位的人,李德蘭依舊將他們記了下來。
就比如某位南城縣的公安局副局長,李德蘭在她的本子裡記下的就是陳副局長。李德蘭一邊敘說着這些事,一邊站了起來,嘴裡嘀咕了一句:“我去拿本子來。”
接着就見她走向了兩間臥室的其中一間,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透過房門,劉霸道和冉冬夜看到了這間臥室裡的情形,不免再次覺得心有慼慼。
臥室不大,這是當年的小區特有的現象。
可讓劉霸道和冉冬夜心有慼慼的並不是因爲這間臥室不大,而是因爲裡面的情形,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很早以前留下來的木箱子,外加一張木牀,木牀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的,但卻一點都不厚,而且顯得有些鬆軟,似乎用了極久。
沒有大衣櫃,也沒有牀頭櫃,以及任何本該出現在臥室裡的東西,這間臥室,相對於現在的社會,實在是太過簡樸,簡樸到了寒酸的地步。
李德蘭進屋之後,打開了那個大箱子,在箱子裡翻開了許多件老舊的衣服,從箱子底拿出了那本本子,接着收拾好了那些舊衣服,方纔關上了箱子,走了出來,出了臥室的時候,她還不忘記把房門帶上。
任是誰,都不會想到,李德蘭手中的一本黑色的老舊筆記本,會是造成某些人被拉下馬的原因。
或許那些曾經非禮李德蘭,打過李德蘭的官員,也根本沒有想到,有那麼一天,自己會因爲曾經對一個女知青做過的事情,而得到應有的懲罰。
並且,得到懲罰的原因,只不過是這位女知青用筆,顫抖的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和職位。
黑色的老筆記本被放在了滿是油污的髒髒的桌面上,李德蘭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家裡髒,一直沒什麼心情去收拾。”
冉冬夜理解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但卻直接不顧污穢,拿起了黑色的筆記本,翻看了起來。
紙張有些陳舊,但字跡卻很清楚,並且還顯得很娟秀。很難想象,一個看起來並沒有多少素質與涵養的女人,居然能夠寫出這樣一手好字。
然而,字跡雖然娟秀,但字表達的內容,卻很驚駭。
那一筆筆娟秀的字跡,所敘說的那一段段讓人看了都不由得心酸的事情,冉冬夜久久陷入沉默之中,甚至連翻動紙張的速度,也很慢很慢。
冉冬夜看東西,本來一向很快。但這一次,她卻看的很慢。或許是爲了讓自己看到這些東西更憤怒一些吧,她慢慢的看着,在心裡記下那一個一個人的名字。
李德蘭將事件的經過,因果,都刻意的寫在了名字的後方,這使得冉冬夜看到這些名字和後面的所描述的事情時,就彷彿是自己也在經歷一般。
劉霸道自然不會去看那些東西,他只是在聆聽着李德蘭繼續講着的事,雖然給了筆記本給冉冬夜,但李德蘭卻依舊血淋淋的揭開着自己的傷口,彷彿再次敘說一遍,能夠讓她更加記得清楚一般。
冉冬夜足足看了半個小時,纔講破舊筆記本上數十年的幾十個名字和上百件事,全部看完。
李德蘭記述在筆記本上的人名和職位,以及這些人所做的事情,都很簡潔,但卻一目瞭然。
所以,這麼多事情記述在整本筆記本上,所佔據的頁數並不多,但每一件事,卻依舊血淋淋的讓人不忍一見。
當然,這麼多年來,李德蘭所遇到的官員,並不只是這麼幾十個。實際上這麼多年來,李德蘭因爲上告的原因,所遇到的官員,絕對超過了千百個,但共和國並不是所有官員,都是官場中的蛀蟲。
這個社會也並不是每個人都習慣以欺凌弱小來顯示自己的強大,因此,真正對李德蘭做過讓李德蘭不能容忍之事的人,也就只有幾十個而已,最多也就佔百分之幾的比例罷了。
當然,那些人也都沒有幫助李德蘭,因爲他們很多人並不信任李德蘭,也有一部分實在是沒有能力去幫李德蘭,更有一部分則是不願意去幫助李德蘭這樣一個毫無身份的人。但他們不對李德蘭做出什麼事的原因,並不是說他們就都是好人,只是有些人懶得動手,也有些人不願意計較,更有些人處於那一點點同情心而已。
“這本筆記本,能夠讓我幫您保存一段時間嗎?”冉冬夜看完了那幾十頁的內容,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冰冷,但她擡起頭來看向李德蘭之後,那冰冷頓時便消失不見了,她只是很嚴肅的看着李德蘭,對李德蘭用很嚴肅的語氣說出了上面這段話。
李德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實際上筆記本並不重要。那上面的每一個人,對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她腦袋裡都記得清清楚楚。
實際上,李德蘭有時候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爲什麼要記下這些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一遍一遍的去看,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自虐自己的心靈。
“請您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冉冬夜慎重的說道,似乎在給李德蘭一個承諾。
“謝謝。”李德蘭沉默了半天,方纔說道。
“你不用謝我,這個國家,永遠都不會有失去公道的一天。”冉冬夜嚴肅的說道,她終究是相信這個國家的。
隨即,她便道別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李德蘭自然不好意思留劉霸道和冉冬夜住下來,她很清楚,她家的簡陋到什麼地步,她只能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便在這時,劉霸道手一伸,從乾坤戒指裡拿出了一疊錢,她也不知道這些是多少,但卻悄無聲息的放在了某處李德蘭看不到的地方。
劉霸道知道李德蘭是一個有着原則的人,所以她怕對方拒絕,因此只有這樣悄無聲息的放在某個此時李德蘭看不到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劉霸道便和冉冬夜一起離去,他甚至都沒有和李德蘭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