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丁曉鵬想打退堂鼓:“趙老大現在帶着油畫系最強的畫室,會不會瞧不起我這剛進去的新生,會不會覺得你不懂事?我……”
萬長生輕鬆:“別當成是老師,就是談得來的朋友,不過少說多聽是個很好的習慣,可以學習汲取很多他們的經驗。”
丁曉鵬還是忐忑:“你當然不一樣。”
萬長生搖頭:“誰都可以看輕誰,但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就不會把這些外在放在心上,對,我們現在才考上美院,專業技巧、名聲,什麼都不如老師教授老大哥們,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見人低頭矮三分,尊重前輩不放肆就夠了,如果對方的素質修養達不到,不理睬忽略掉就行了。”
丁曉鵬深呼吸:“中學的時候,真的學不到這些東西,這一年我們都覺得跟着你變化很大。”
萬長生親熱的摟着他肩頭:“我還不是一直在跟着你們學到很多改變?”
丁曉鵬終於嘿嘿嘿的笑,然後突然嗅幾下:“臥槽,你閱兵完了沒洗澡?”
萬長生赧然:“班主任在體育場門口叫住我,說週一就去開會,又這樣那樣的扯了一堆,回去你們倒是洗好了就拉我出來吃飯。”
丁曉鵬嫌棄的捏鼻子:“好!離我遠點!”
搞得萬長生走進大門對面的酒吧時候,都怯怯的,儘量選擇遠離點的座位,免得被人覺着不愛乾淨。
這就跟內心強大沒關係了。
可哪裡跑得掉,從走進去被發現,中年大叔們就大呼小叫:“可以啊!敢那麼對老苟說話,老張之後都給我打電話,詢問你的情況。”
萬長生自曝其醜:“剛軍訓完,我沒洗澡……”
一羣老爺們兒哈哈哈:“那你坐那頭遠點!喝酒喝酒,這一個月培訓學校搞得很火熱啊,居然能把藝考巡講這撥兒人都給弄過來上課?課時費支出沒少給吧。”
萬長生感覺像是在給董事會述職:“現在藝考學校的畸形,我覺得很大問題就在這個提成返點的問題上,學校爲了招生,逼着掏這麼多中介費,如果不扭轉這個問題,學校始終是無米之炊,反而被各種中介給挾持了。”
衆人有點點頭,有的搖頭,還有嘲諷表情,當然不是嘲諷萬長生。
丁曉鵬小心翼翼的斜着屁股坐,沒想到趙磊磊熱情的給他讓個座出來:“坐這邊方便喝酒,你是長生的朋友同學?”
可憐的油畫系新生,膝蓋都有點抖:“趙,趙老師,我是今年油畫系新,新……”
衆人哈哈哈的大笑,搞得丁曉鵬更緊張。
趙磊磊幫他倒酒:“這時候就不論學校的關係,你跟長生關係很好?”
萬長生介紹:“丁曉鵬,我在培訓校的室友,現在全靠他們在幫我輪番頂着教學工作,這一年哪怕是賠本賺吆喝,我也要把名聲打出去,讓考生知道有這麼個超級培訓強化學校,去年一共三百人左右,一百五十二人蔘加了後面的高考補習班,全員通過高考,六成進了蜀美,其他分佈到全國各種美術專業,還有兩個清美的,今年必須要專業、文化成績雙高峰,而且加大宣傳,想方設法的把名聲打響,讓明年招生是自己來的,擠掉中介這個毒瘤!”
有人搖頭:“想法是很好,但現實很骨感,圈外很少知道怎麼考美院,基本上都是啓蒙老師,高中的美術老師帶進來的,根本沒有渠道瞭解。”
萬長生的思路就是:“哦,那我們想辦法來打開這個渠道了。”
老童點頭:“然後呢?”
萬長生的設想是:“搞成超級中學的規模,上千學生甚至更多,提高升學率之後加大准入限制,分級篩選推薦,該進美術學院、各院校美術專業的協助調整,目的都是爲了提高升學率,這是我在超級中學復讀高考的感受,只有升學率、名聲這些家長關心的口碑立起來,纔有話語權,不依靠中介,給各大美術院校輸送專業人才,甚至像舞美專業、雕塑專業做點預先的專業培訓。”
老董揶揄:“哈哈,老曹,你看你搞了幾年,還沒萬老弟想得多。”
老曹眯着眼不怕笑:“我什麼時候做過生意?我是個畫畫的,兩三百個學生我就覺得是極限了,再多哪有那麼多精力來管,萬長生在這些事情上有想法,本來就是他的優勢。”
趙磊磊都好奇:“對啊,長生你現在才大一,各種課程起來……雖說不太忙,要管理這麼大的規模,還是有點吃力吧?”
萬長生拉丁曉鵬:“我們幾十個上一屆的同學,會協助我參與教學,未來這會形成傳統慣例,先大概朝着這個方向努力吧,我推崇的是先做,然後慢慢改進調整,而不是什麼都要是思前想後的準備妥當,哪有那麼多萬無一失的計劃。”
老童都又喝了一杯才說正題:“那你這課程上起來也不是那麼輕鬆,有空還是跟我交流下新派國畫的路數,你那麼好的專業底子在傳統技法上可能會越走越窄,當然,你想怎麼推進專業方向我都支持贊成,但不能把篆刻當成唯一的選擇,那真是很小衆的文人把玩,無論市場還是影響力都太小,不符合你的方向。”
鮎魚頭的油膩大叔直言不諱:“老童的意思就是哪怕你選篆刻,也要同時修國畫跟其他,來跟我們搞油畫吧,這纔是王道。”
趙磊磊都點頭:“老童本來就是新派國畫,長生你的專業底子不拓展下可惜了,國畫系的課程先走着,隨時來我這邊畫室,我們切磋點新意思,我看到你那張出名的壁畫了,那明明就已經走進現代寫實主義的範疇,雖然還很稚嫩,但空間很大的。”
老曹更直接:“我隔壁剛空出來一間畫室,乾脆你租了去,平時喝酒也方便,我倆還能隨時坐着整兩杯。”
萬長生終於猶豫着承認,感覺有點對不起大家的好意:“我……實際上我現在想學雕塑。”
啥?
鮎魚頭大叔正在舉着酒瓶吹,頓時給嗆住。
老童伸手抓點花生米的動作也凝固了,難以相信:“雕塑?!”
趙磊磊連忙提醒:“篆刻是篆刻,跟雕塑是兩碼事……”
丁曉鵬終於可以小聲參與下:“這些天所有軍訓和培訓校之外的時間,他都在做泥塑,鐵了心的要學雕塑,從來沒看見他摸畫筆……”
停頓下還當叛徒:“章倒是刻了好幾個。”
在座的油畫家、國畫家頓時失望的起鬨:“喝酒!”
老童嘬着牙花把威士忌喝了:“你這個時候纔開始學泥塑,是不是晚了點?”
萬長生搖頭:“我說過我在寺廟裡面畫了十多年壁畫,也做了十多年的泥菩薩鬼怪頭……”探出自己的手到桌面上:“更是打了十多年的石頭,我是真沒想到,美術學院還有教打石頭的,我現在不是學泥塑,是在搞創作。”
衆人都摸了摸萬長生那滿是繭子的手,駭然。
“臥槽,你這手這樣都還沒毀掉?”
“丟勒那張祈禱之手,他兄長不就是因爲打石頭毀掉了手,再也沒法學畫畫麼?”
握着畫筆的手,精準穩定是個基本要求,打石頭這種力氣活,很摧殘手指肌肉骨骼神經。
萬長生自己正反看看習以爲常:“我常常是早上捏泥巴,因爲空氣水分足,上午中午打石頭,下午畫壁畫,而且我這刻石碑雕龍頭,精細活兒很多的,和那種採石工人的純粹體力勞動區別很大的。”
最近終於可以潛心創作的老曹關心結果:“那你搞了什麼創作出來……”
說起來這點他最鬱悶,一開始就是他推薦萬長生進圈子,卻一直沒法讓萬長生拿出什麼有力的創作來。
所有補習班畫的那些只能叫習作,唯一正兒八經的作品,可能就是二中那張壁畫了。
大家都很好奇的探頭。
萬長生只好把自己的手機打開,放出自己軍訓這段時間,就在培訓校辦公室裡面,自己做了個泥塑臺搗鼓的作品視頻。
一羣見多識廣的畫家,接二連三的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