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橫行無忌嘛,蜀川美術學院內師生都知道他跟院長那是拜把子兄弟一樣的關係。
更不用說這幾天電視和網絡媒體上已經頻頻看到萬長生代言的廣告了。
連蘇沐楠都看過,發現楊博士沒有注意這邊,就偷笑:“看到你那個手機廣告了,你都沒用那手機,算不算虛假廣告?”
萬長生連忙從兜裡摸出來備用機:“還是有的,必須要用……”
蘇沐楠嘻嘻笑的拿過去看:“他們還把網上能夠收集到的你和鍾鍾所有廣告都做了合集,你戴眼鏡那個,哈哈哈,超乎想象的帥……”
萬長生訕笑:“全靠化妝師的功勞。”
蘇沐楠的心病就在這:“對,化妝師都比我有意義,林楚妮寫了個關於附中職業技能培訓的計劃書,說是我文化高些,拿給我幫她潤筆,我真的有點懷疑我讀了二十年書,到底有什麼意義。”
萬長生聽出她的口吻有點不對勁:“啊?你不是好好的在教書法和篆刻嗎?”
蘇沐楠看着那邊全力表現自己的楊博士,低頭自嘲:“還不是得怪你,還記得春節前你帶我去見你的篆刻導師,當時你給他談過書法、篆刻已經慢慢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嗎?”
萬長生趕緊自我批評:“我跟老荊就喜歡這樣相互損着開玩笑的!書法多有意義,篆刻更是傳統瑰寶!”
蘇沐楠把手機遞迴萬長生手裡,有點刻意的雙腿在椅子下離地擺兩擺:“真的想還是個孩子那樣啥都不用多想,連手機都會慢慢取代攝像機,這個時代變化太快了,我這種老古董完全跟不上節奏,我只想天天躲在工作室裡面寫書法,上上課,逃避現實,可理智又告訴我這是不對的,你們都在努力奮鬥,我真的找不到努力的意義。”
萬長生想順口說要不要去中東旅行一下,話都到嘴邊了趕緊剎車,也許去一趟中東,對誰都合適,偏偏對這個一直鑽研傳統書法篆刻的女生找不到半點關聯,他確實是有點沒想到蘇沐楠的心態到了這種地步。
原以爲僅僅只是有點矯情,但顯然她很煎熬。
有時候文化越高,確實就會越發的煎熬。
因爲總會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
杜雯甚至給出最直接的看法:“小蘇老師多半有抑鬱症,當她經常在想‘這麼做有什麼意義’的時候,已經掉進負面消極的陷阱了,我想還是多方面的原因,年初她那個前男朋友的事情其實一直沒有化解,她不像鍾鍾,鍾明霞的思路是直接明快的,她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目的性非常強烈,哪怕出了傷人事件、又或者拿了金雞獎,都不會影響她自己的內心決定,因爲她知道自己走錯一步就啥都沒了,而蘇老師這就是典型的知識分子病,本來談個戀愛沒準兒就會好的,要不你犧牲下?”
萬長生不接這梗:“我沒想到她的心理調節這麼艱難,下次旅行的時候還是叫上她,天地之間心自寬,我總不能請歡歡這個二把刀師傅來給她治病吧。”
杜雯滿不在乎:“我無所謂,你這隊伍越來越龐大,只是再出門你可能得開個大巴車才裝得下。”
萬長生髮狠:“好!我再去找幾個男性朋友!”
杜雯呵呵:“別!你這欲蓋彌彰的找幾個男的大家都尷尬,歡歡好像一直在規劃旅遊的事情,我問問她,你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國際大業務上吧,進度可以拉快點,邊幹邊改都來得及,還有兩個多月就是春節了,這個每逢佳節倍思親的重要節點,對海外工程可是非常非常有價值的。”
萬長生還理解不到這麼深刻的東西,但杜杜說的都對,回過頭馬上專注於拉進度。
賈歡歡則二話不說,週五晚上直接拉了蘇沐楠飛去滬海看鐘明霞!
嗯,還有她的兩位室友。
以她的性格,擱一萬年都不會抑鬱,沒什麼事情是出去玩一趟解決不了的。
萬長生也索性除了白天在美院上課和泡雕塑工廠,晚上去培訓校那邊督戰臨近全國聯考的藝考生之外,其他時間都在竹廬盯着工程設計進度。
難點還是在於到底把這片體育場館用來做什麼。
大美文創園區能夠這麼火,靠的是十幾億人口的國內大市場,日常每天數千過萬,節假日輕鬆過十萬的人流量,只要有了口碑和這部電影的吸引力,做什麼都賺錢,更何況現在又增加了夜市,更把營業時間拉長,周邊居民參與度更高。
這在那個海灣地區小國家做不到啊。
外國勞工都是去那賺錢寄回國養家的,根本不會有生存之外的消費。
所以一共就四十來萬當地人,能幹嘛?
說起來鋼花街道十來萬人沒運動場,鐵西區一百二十萬人,都只有一座大型綜合體育中心,那還是跟整個江州市區八百多萬人口共有的,全市也就三四處這樣的場所。
那邊五座……
而且爲了幾年後的世界盃,又在新建十餘座新球場!
其中半數的四萬多座位,在世界盃以後將會拆除一半的座位。
這就是土豪們考慮的可持續發展,真不知道拆掉座位的工錢,和拆掉的座位堆到哪裡,埋進沙漠做雕塑還是填海啊。
哪怕這些新的都是獨立足球場,不是之前的綜合性體育場館,還是很飽和。
這就意味着改造藝術社區根本就別想當成什麼足球俱樂部用,當地未來多的是球場空着沒人要。
改商場,商業街?
鬼大爺都沒有。
隔壁國家的迪拜歷經千辛萬苦,修了世界第一高塔,花了上千億美刀,硬是在沙漠裡面打造出來一座現代化大都市,靠着免稅商品啥的吸引遊客去購物,邀請世界明星去買房地產。
現在證明都是泡影,神經病纔會專門去中東沙漠地區購買全世界其他地方生產的商品。
馬振宇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在投射大畫面上全面解釋自己的感受:“鍾明霞那種走市場的辦法,也被我們用上了,一兩個人一組,沿着城市、街道甚至沙漠、海濱,我們每天步行好多公里,就是爲了搞清楚能夠做什麼,站在我們的角度,總會本能的思考石油天然氣不是無窮無盡的,也就幾十年賣完了怎麼辦?當地人不這麼想,一切自有上天安排,他們成天就是玩兒,所有社會上的雜務都由外國勞工完成,這是我航拍的體育場館……”
付仕亮作爲整個大美社關於設計體系的管理總監,也很傷腦筋:“設計不是問題,現在我們已經基本完成了對體育場館的所有建築建模,可以說只要一夜之間,我們就能把所有外觀重新包裝交出設計效果圖,但前提是搞清楚我們要設計什麼,這個藝術社區爲什麼服務,產生什麼樣的吸引力,才能吸引當地人,甚至全世界遊客。”
黃敏是大美社的運營總監,杜雯之下所有直接管理權都在她手裡,黃姐在大一新生眼裡已經位高權重的大姐大了,說話也是份量很重:“賭博是不允許的,酒吧喝酒是不允許的,紅燈區是不允許的……”
這一連串數落下來,所有人這段時間最大的苦惱就在這裡:“怪不得迪拜拼死拼活的也就搞了個購物地產的定位,這種鳥不拉屎的海灣沙漠地段到底能做什麼啊……”
馬振宇操控自己的視頻畫面,儘量客觀:“駱駝,也許我們可以在駱駝上面做文章,每年的賽駱駝是他們當地人最熱鬧重大的節日,搞個駱駝城?”
那不就是個超大號的農家樂?
不行不行,一年纔多少天賽駱駝?
丁曉鵬他們這些搞繪畫專業的基本旁觀,但也能出點看法,譬如塗鴉之類就是他們上人手了,現在瞅着旁邊巨大的噴繪地圖更一籌莫展。
筆記本電腦上、手機上,都是前面已經去了四五十人陸續發回來的各種照片視頻,議論紛紛。
馬振宇他們這第一組當時在簽署協議的時候,已經和後方商量過,選了更靠近首都的這座體育場,而不是海邊,就是想借助市區的人流量。
但現在看起來,可能還不如開發海邊的娛樂項目,有座亞運會爲水上項目服務的體育場館可能都要有特色得多。
萬長生大多數時候不說話,準確的說他也是繪畫專業,那就不要瞎指揮。
但是卻對目前這種局面暗地裡感到滿意。
他要的就是這種所有人在羣策羣力的努力思考分析討論,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輕而易舉的迎刃而解。
這次如果能想方設法的解決問題,纔是積累了最重要的經驗。
體驗這種雕琢淬鍊的過程,纔是這個年紀最需要的經歷。
所以他開口都是安慰提醒:“多想想上次我們是怎麼解決的,塗鴉這個念頭怎麼來的,商業區是怎麼考慮的,不可否認上次肯定比這次簡單,但如果能成功,我們就會依樣畫葫蘆的進行下一個體育場館的改建,而且掌握了這種方法,我們還能對國內一些廢棄建築場館做類似的業務,我們還得專門成立一家公司來做這個項目,各位未來的著名設計師,百萬富翁們,多多努力啊。”
氣氛終於輕鬆了些,馬振宇舔着臉:“萬萬,聽說大小姐給你買了輛法拉利,能不能借給我帶麗貝卡去兜兜風?”
衆人趕緊起鬨:“早就想開口了,就等着臉皮最厚的小馬哥回來帶頭!”
“法拉利呀法拉利!我們天天都看見趴在教室外面的停車場蓋着車衣,真是明珠暗投,暴珍天物!”
“暴殄天物!那個字念舔,你個憨包!”
“就是就是,明明應該在賽車場上展現風采……”
“剛纔你說什麼?”
整個場面好像從輕鬆的氣氛裡面突然暫停,全都盯着那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車衣?”
“後面後面……”
“憨包?”
然後馬振宇心有靈犀的從自己電腦上調出一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