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把清流駕馭不住的劍!
裕王府。
“如何了?”裕王對着從宮裡打探到消息的小太監問道。
“結,結束了,”小太監知道裕王等的急,也顧不上身上的積雪,吞了口口水,道:
“張閣老讓奴婢告訴主子,讓主子不要擔心他們一切安好,明日自會前來王府相聚。”
聽到小太監這麼說,裕王心裡狠狠鬆了口氣。
心中的大石終於是落了下來。
他在朝中的派系就是清流,而他也靠着清流的支持,站穩腳跟和天下大義。
畢竟背靠清流背後的士紳大族,這些底蘊代表的是大明朝的上上下下官吏。
要是徐階等人出事了,他可真就沒了依靠。
“你下去吧,”這時,裕王妃李氏走了過來,屏退太監後,道:“王爺,既然張閣老他們說沒事那就沒事了,歇着吧?”
“父皇果然是父皇啊……”裕王嘆了口氣,牽起李氏的手,朝着寢殿而去。
徐府,大堂裡。
從玉熙宮出來,徐階、高拱、張居正和趙貞吉幾人並未第一時間回家,而是聚在了一起。
畢竟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們即便是今天站了一天大半夜,也毫無睏意。
一些事情,如果不立刻拿出個章程來,他們真的是睡覺都睡不踏實。
此外,大堂裡除了他們四人外,還多了一人,年約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並正式落座,跟張居正等人坐在一起,而是在徐階身旁,案桌邊上入座。
徐璠,徐階的長子,現任工部侍郎。
“江浙兩地之事今日在玉熙宮已經有定論,就不必討論了,就說說派誰去吧?”徐階擺手,給接下來的私人會議,定了個基調。
“既是徹查貪污受賄,地方官員和商人勾結走私,又不能讓嚴黨挑出毛病,”趙貞吉開始雲了,“需找個可靠之人。”
“而且這個人,還不能是我們的人,當然也不能是嚴黨的人,必須是毫無派系之人,上哪找這麼一個合適的人。”高拱嘆氣道。
上首位置上,徐階沉默不語。
“我倒是有個人選。”這時,張居正似有所想,喝了一口熱茶後,緩緩開口。
“譚綸前往杭州之前,曾在裕王府上辭行,當時說起改稻爲桑國策時,他倒是順嘴向裕王舉薦過一個人,我認爲此人可用。”
“是誰?”高拱來了精神。
張居正在他們中,雖說謀略城府方面,還尚有餘地,但在他看來,靠譜程度至少比趙貞吉這個只會雲廢話的要強不少。
能讓張居正念念不忘的人,必然不凡。
“聽聞此人事蹟,定會讓你們大吃一驚,”張居正微微一笑,也不等衆人詢問,而是起身開始踱步,念道:“夫母誕一子,必哺育……”
隨着張居正幽幽之聲響起,聽着這篇文章,衆人都是眼前微微一亮。
“……天道淪喪,人道喪,則大亂之源起…是以失田則無民,無民則亡國!”
“好!”性格耿直,脾氣火爆的高拱當即低呼一聲,一番話聽的他熱血澎湃。
“叔大,此人是誰?”高拱詢問道。
張居正微微一笑,坐在位子上,道:“此人,姓海名瑞,字汝賢,號剛峰。”
“海瑞其人,而立之年中舉,不惑之年兩次進士落榜,在海南一個小縣城做個教諭。”
“別看他只是個負責科舉的小官,但深入瞭解後就知此人向來以勇猛剛硬著稱。”
“若是用的好,便猶如寶劍出鞘,不論是此次出征定海和晉江,又或者日後對付嚴黨,也能與之廝殺一番!”
說到日後對付嚴黨,張居正早已是成竹在胸,心中全是謀劃。
“呵,”說起海瑞,張居正似乎很是喜歡,疲憊的面容上,也多了幾分輕鬆,“我這裡倒有個關於此人的趣聞,說與你們聽。”
“在此人上任做教諭的第二年,正趕上上級下地視察,按慣例,官員齊齊下跪相迎,唯獨海瑞只是簡簡單單做了個長揖。”
“獨立於官員之中,端端正正,活脫脫擺出了一個筆架的陣容,場面甚是有趣。”
“此人,也因此在官場中,有了一個‘海筆架’的稱呼,聞名官場!”
聽到這裡,衆人都不由哼笑出聲,似是看到了那滑稽的一幕。
之前嚴肅的氣氛,這一刻倒是輕鬆不少。
衆人也都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在大明開國之初,爲了體現對教書先生、讀書人的尊重,曾有規定在書院,學堂等地,可以不必對官員跪拜。
不過到了如今的時代,下面是個什麼情況,這些官場人精也都明白。
現如今的大明,說句荒誕腐敗,禮崩樂壞也絲毫不爲過,教師、讀書人的尊嚴?
在權力面前,早已什麼都不是了。
這些教書育人的先生們,爲了諂媚獻上,什麼令人不齒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像是海瑞這種堅守禮法,恪盡大明律法的人,反而成了一個異類,更因此被士大夫頻頻讚譽,將本是個戲稱的海筆架,弄成了美名。
嗯,不得不說,這其中多少有些諷刺了。
這就好比,有人誇一個官員,竟然體恤民情,爲官正廉一樣。
這在正常的朝代,怕是能羞煞此人吧?
“叔大說起這個‘海筆架’,我也略有耳聞。”趙貞吉點點頭,而後又道:“只是我聽聞,此人有些愚孝……”
“此人幼年喪父,其對母之依戀無所能及,每月近半數時日,是伺候老母睡在一室,再加上海門三代單傳,至今所出僅爲一女。”
“嗯,這等同於無後!”
“須知其此行可不僅僅是定海晉江兩縣,還有江浙兩地數縣……”
“雖說此行並不需要太大風險,都有專人安排打點,可日後若是派去邊疆與嚴黨廝殺,可謂是前途未卜,稍有不慎便會身死……”
聞言,張居正也是面容一肅。
“移孝作忠!”這時,上首位置的徐階開口的同時,看向張居正,“太嶽,你性深沉機警,多智數,乃是不出世之才。”
“就由你,給海瑞修書一封,邀他這把寶劍出鞘,拯救萬民於水火!”
“我明白。”張居正肅容點頭。
這一夜,徐階,高拱,張居正商議了很晚,直到第二日天明。
想到今日還要去裕王府上論事,幾人便在徐階府上歇下。
直到當日酉時才醒,相繼趕往裕王府議事。
嘉靖不知道,改稻爲桑這條嚴嵩用來斂財填補虧空的國策,被自己用七條輔策釘死,不再會出亂子後,清流還是祭出了海瑞這把劍。
要不然,肯定要笑了。
這把劍,清流可駕馭不住!
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們給玩脫,那時候,稍有不慎就是上‘砍’內閣,下‘砍’臣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