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了,
時代變了。
這句話不止一個人提過。
守舊的官僚士紳說時代變了,因爲朝廷革新吏治,嚴懲貪腐,重視百姓,這大明朝不是之前他們能爲所欲爲的那個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明朝了。
遼東建奴和蒙兀部說時代變了,是因爲大明的軍隊裝備更新迭代,將士勇武善戰,之前那個缺衣少食,軍備匱乏,臨陣放三槍就跑的明軍已經不存在了,眼下的明軍有着先進的裝備,優良的火器,能以一擋五乃至擋十。
百姓說時代變了,那是因爲如今的朝廷真真正正把百姓當人看待了,所謂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句話在如今不再是一句虛言,孟子他老人家的格言如今已經真正的實現,大明朝厚待百姓,重視百姓,天下人人平等,官吏士紳不再高高在上。
而那些耕讀傳書的官宦世家也知道時代變了,曾經蒸汽機出來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時代變了,天啓紡織機,再到蒸汽織布機,他們見識到了格物的力量,科學的力量,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已經是過去式了,但這些他們只是有感覺,偶爾感慨一句,頗有種悲春傷秋,孤芳自賞的感覺。
但如今,這龐大的鋼鐵巨龍就擺在眼前,從頭到尾數十丈長短的鋼鐵巨龍,根本不似人力能打造的怪物,就在他們眼前靜靜的臥着。
“啓動吧。”崔成秀說道。
在火車頭內的匠人燒紅了鍋爐,一剷剷煤炭送入鍋爐之中,火焰燒的正旺,水被燒的沸騰起來,汽笛聲已經響起。
伴隨着鳴笛聲,火車緩緩啓動,鋼鐵巨龍緩慢而堅定的前進,隨後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火車頭帶着車廂在馳道上奔騰前進,看得這些大商人和家族子弟們目瞪口呆,格物的力量向他們展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屬於科技的世界。
“諸位,這馳道感覺如何啊?”崔成秀笑眯眯的問道。
一衆商人和家族子弟回過神來,他們又不是傻子,這些大商會大家族精心培養出來的後繼人才,起點眼界在那裡,雖然受限於當前世界認知的不全,但絕對不狹窄,其見識也大多不凡。
正如明代後期江南、東南等地的大世家豪族子弟,不少人都知道西洋,知道諸多洋人情況,知道洋人的新玩意。
畢竟他們的家族或多或少都和西洋人有聯繫,誰說海禁就不能遠航貿易?
朝廷禁制海運禁制和外界貿易,這不才更賺錢嗎?
當然,眼下沒人敢提禁海是祖制,什麼朝廷不應與民爭利之類的事情了。
畢竟話也是看對誰說的,這些東西和朱由檢說有用,和朱由校說,他絕對當面呵呵一笑,緊接着就讓錦衣衛查你!
眼下世道不一樣了,官宦也好,士紳也好,都得緊跟着朝廷的腳步走了。
馳道也好,火車也好,都是朝廷獨有;這種東西不是你說個朝廷不應當與民爭利然後轉頭自己研究就能弄出來的東西,這都是集結了一個國家的力量才能架設出來的。
“崔大人,這馳道鋪設連接數地,火車可載千萬斤貨日夜不休輾轉千里,真乃神技也!”
“若是這馳道勾連大明各地,那地方有事,朝廷旦夕可至,天下太平也!”
“不過這馳道鋪設千萬裡,沿途若無人看管,極容易遭人破壞啊。”
“是啊,若是有人鋌而走險破壞了一節馳道,火車過來就危險了,這沿途須有人手看管纔是。”
“.”
不得不說,這些人都是人才,這纔看了一眼,就考慮到了諸多地方,例如成本,人力,維護等等,很可惜,這些東西朝廷都考慮到了。
畢竟論人才,朝廷裡的人才是最多的,能進入朝廷的,無不是一方俊傑,他們羣策羣力就是讓朝廷的每一個政策每一個計劃都儘可能的盡善盡美,因此關於馳道的諸多方面,各種隱患都被他們提出來並附上解決方案上交,由上面決策。
這些商人和世家子弟討論了一番後,紛紛靜下來看向崔成秀:“敢問崔大人,這條馳道.”
崔成秀顯得很淡定:“這是朝廷規劃的通往太原的馳道,這條馳道的修建由朝廷出全資。”
一聽朝廷出全資,商人們都感覺有些失望,這可是聯通太原和直隸的馳道啊,山西的煤鐵都可以通過這條馳道抵達直隸,這可不是一條馳道,這是一條流淌着金子的河啊!
直隸作爲大明經濟政治中心,人口何其多,達官顯貴數不勝數,富商豪紳遍地都是,這山西的煤鐵運進來那就是數不清的銀子。
這個不提,沿途修建的車站,倉庫,這些也都是錢啊!
可以說,一條馳道修起來,不僅兩頭賺錢,中間也是發財,甚至修馳道,需要的水泥、鋼鐵、木材、石料等等都會讓商人發財,而修建過程中修到哪裡還會促進當地短時間內的經濟,畢竟大批的勞工加上商賈到來會讓這個地方進入短期繁榮之中,等到馳道修成了那就是長期的利益。
一條馳道,帶來的利益是清晰可見的,而且是長遠性的。
馳道能修到這個縣,說明朝廷重視這個地方,有重視就會有投入,商人也願意來做生意。
因此關於馳道修建路過哪個縣,哪個鎮,這些都是地方角力爭取的點,若是能讓朝廷的馳道從自己家族附近走,這不就是財源嗎?
商人和這些家族子弟想想,一個個眼睛都紅了,全是錢啊!
崔文秀看着這些商人激動的模樣,繼續說道:“不過朝廷要修建的京津馳道,是允許地方和民間出資的。”
一個商人忍不住問道:“敢問崔大人,朝廷願意放出多少股份來?”
崔文秀伸出三個指頭:“這個數。”
商人們一看,三成?怎麼這麼少?
一個大商賈問道:“崔大人,朝廷能不能多放出點來?我們吃得下!”
一羣人跟着附和:“是啊崔大人,我們吃得下!”
崔文秀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一衆商賈見狀訕訕不敢再提了。
回到城裡,這些商人和家族子弟先是按照各個行省劃分,又按照商賈和家族子弟劃分,各有各的圈子,一起聊起了這京津馳道的事情。
一個商賈忍不住嘆氣:“唉,怎麼才三成股份啊,這麼多人,這股份能佔多少啊?”
又一個商賈說道:“我聽人說,朝廷好像是放出來四成多啊,怎麼到崔大人這就三成了?”
這話說出來,引得一個公子哥不屑的笑了:“呵”
這一聲笑引得那商賈不樂意了:“我說黃公子,你笑什麼,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這個姓黃的公子不屑的說道:“我是看伱周大商人做生意做的腦子都沒了。”
“朝廷撥下來多少股是朝廷的事,你還想跟朝廷討價還價?”
“再者說了,這京津馳道的事,你們都能參與進來了,其他人呢?”
這話一出來,還沒想明白的周商人立刻清楚了:“黃公子,您的意思是,大人們”
知道一些內情的黃公子點了點頭:“這京津馳道的股份,放出來多少,是那位定的。”
這個“那位”是誰,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清楚,指的就是當今內閣首輔張好古。
見衆人都注意過來,黃公子也是頗爲自得的搖頭晃腦:“不瞞你們,那位定的原本是朝廷佔六成,分出四成來,後來又勻出半成給陛下,這朝廷佔五成五,陛下佔半成,剩下的四成分出來。”
“朝廷裡的大人們知道這個消息,都是紛紛要搶着入股,眼下還能留下三成,已經是崔大人厚待各位了,不然流出來兩成都是那些大人們積德。”
這話說出來,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是三成呢,合着股份還沒放出來,朝廷的大人物們就吃了一成了。
但面對這件事,這些商賈們非但沒覺得不合理,反而是放下了心,大人們吃了一成,陛下他老人家吃了半成,這件事是妥妥的穩了。
互視一眼,這些商賈們雖然都帶着和善的笑,但每人都捉摸着怎麼咬下更多的股份來,雖然說朝廷給出來的情況是京津馳道作價一百萬兩銀子,但未來這京津馳道的價值絕對是上千萬兩乃至更多!
那這京津馳道放出來的三成股,可就不是三十萬兩銀子就能吃下的了。
但這個時候誰還敢觀望局勢啊?
信不信明天只要股票出來,不出半個時辰就被搶光了?
那周商人看着黃公子十分感激:“多謝黃公子指點迷津,黃公子您打算拿買多少股啊?”
黃公子笑道:“我不需要。”
不需要?
這話出來衆人懵了,這京津馳道的股票誰都知道是妥妥的金票子,這怎麼還有人不要呢?
等黃公子走了,纔有人給莫名其妙的商人們解惑:“這位黃公子,可是餘姚黃家!”
“餘姚黃家?那個黃家?!”有人驚訝道。
“對!”
得到肯定答案後,又有人不解了:“不是說那人和餘姚黃家分割了嗎?”
有人嗤笑道:“分割了?人家黃家也沒把他從族譜上除名啊,別忘了親戚都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更何況人家現在什麼身份。”
想到這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黃公子不需要啊。”
吃驚之餘,有商人酸道:“唉,要是我王家有這樣的子弟,這股份我也可以不要啊。”
這話說出來,引得不少人唉聲嘆氣,自己家怎麼就沒有這樣的麒麟兒呢?
當初義無反顧和父親切割,本以爲是不孝子孫,現在看來,這是真正的麒麟兒啊,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忽然又一個商人起身,轉身向外走去,這引得周圍好友不解:“吳兄,你去幹嗎?”
這個吳姓商人頭也不回的說道:“回家起銀子去!”
這話說出來,商人們紛紛醒悟:是啊,原先準備的錢眼下恐怕不夠了,抓緊調集資金去!
一時間,商人們紛紛從家中地窖裡取銀子,向大明銀行提款,準備購買股票,而這也引得京津馳道的事傳的越來越廣,伴隨着天津的股市開張,京津馳道眼看就要準備掛牌上市了,商人們也是紛紛雲集天津,準備第一時間搶購股票。
隨着二月二到來,京津馳道在天津股市正式開張了。
當天,京津馳道釋放出了半成股票,一共五十萬股,每股作價一兩銀子,這五十萬股就是五十萬兩銀子,可即便如此高價,不到一刻鐘也被圍聚的商人們哄搶一空!
大明報也及時給出了相關消息,半成股票,五十萬股,五十萬兩銀子,這引得百姓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也讓沒搶到股票的商人都紅了眼。
五十萬兩銀子啊,一刻鐘就送進去了,這還有沒搶到的急眼了呢,可今天京津馳道就放出這麼些,想要股票,等明天吧!
“五十萬股,一股一兩銀子,一刻鐘不到就沒了?!這麼多錢?!”朱由校得到這個消息都懵了,這股票,這麼賺錢的嗎?
張好古笑眯眯的看向朱由校:“陛下,您那半成股可還沒掏錢呢。”
聽到這話,魏公公嘴角一陣抽抽。
原本一股才一錢銀子,眼下這漲到一兩了,這不是搶錢嗎?
朱由校聽了則是毫不猶豫的手一揮:“魏伴伴,撥銀子給師父。”
說着,朱由校眉開眼笑的看着桌子上的股票票本:“謝謝師父給朕找了個這麼賺錢的東西啊。”
魏公公嘴角抽搐的更厲害了:這,這給了人家錢還得說聲謝謝.
“師父預計這京津馳道的股票,能漲到什麼地步?”朱由校拍着手中的票本,這手裡這張紙,可是價值五十萬銀子啊!
張好古沉吟片刻:“明兒開市,應該是一兩五錢,估計明兒最後能漲到二兩銀子乃至更多。”
朱由校眼睛都瞪大了,這什麼都沒幹,明天手裡的五十萬就變一百萬了?
沒出乎張好古的預料,第二天京津馳道放出來的五十萬股,起價就是一兩五錢,緊接着就是一兩七錢,一兩八錢,最後漲到了二兩銀子,然後股票沒了!
這下,京城和天津的百姓更吃驚了,昨天才一兩銀子啊,今天就二兩銀子了?!
商人們這下是真坐不住了,剩下的二百萬股股票,未來四天就要全部售出,看這樣子預計能漲到六兩銀子乃至更高!
這股票價格升的太快了,讓商人們根本適應不過來,而第一天就搶到股票的商人,早就笑的嘴都歪了,一個個那是在天津最大的酒樓大擺宴席,讓那些沒搶到股票的人是酸了牙紅了眼,自己怎麼就沒搶上呢?
京津馳道的股票如此紅火,京師的朝廷諸公坐不住了。
一開始說朝廷給他們留了一成,這些官員勳貴還不屑一顧,一個個冷笑着以爲是朝廷的攤派,更有人直言:“朝廷就是沒銀子了,陛下都要掏五萬兩,張好古這是讓我們這些清官出十萬兩銀子給他修馳道啊!大家不要上這個當,都不掏銀子,看他怎麼辦!”
這話說出來,得到了不少官員的認可,這不就是讓他們掏錢嗎?
什麼馳道,什麼賺錢,蒙誰呢?!
結果這兩日的股價一出來,那些官員勳貴坐不住了。
尤其是知道這股票一天一個價後,這些官員勳貴眼都紅了,原來張相爺是真想給大家一個賺錢機會啊!
那一百萬股的股票都賣出一百五十萬兩銀子了,這,這朝廷缺這點錢嗎?
仔細想想也知道,朝廷的國庫裡堆滿了銀子,怎麼可能差錢呢?
那些喊着不要買股票,不要上張好古當的人,絕對就算奸佞小人!
而一些官員去商務衙門詢問朝廷留給他們的那一成股票時,得到了一個讓京師百官懵逼的消息:得到那一成如今只剩下半成了,因爲朝廷眼看大傢伙不買,就勻給商人們了!
股票少了!
這下百官說真的坐不住了,一個個想方設法去找崔成秀,找新成立的馳道衙門主管孫奇逢,去購買京津馳道的股票。
五十萬股的股票,被京師百官,勳貴國戚給一搶而空,一股作價二兩銀子,就這這些之前還嫌棄太貴的勳貴百官都搶着要,還想從別人手裡再搶一些。
誰都知道,這京津馳道的股票只會越來越貴。
第三天,第四天,京津馳道的股票已經漲到一股作價四兩銀子了!就這依舊有商人在搶,不僅商人再搶,官員也在搶。
黃立極聽着外面的消息,忍不住的搖頭:“瘋了,都瘋了!”
“這張好古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藥,一股四兩銀子,他這不是明搶嗎?這京津馳道能賺這麼多錢嗎?八字還沒一撇呢!”
黃立極一邊說着,一邊看自己家的支出,當看到自家突然支出去幾千兩銀子時,黃立極人懵了:“這錢去哪了?”
“管家!管家!這府裡怎麼一下子支出去這麼多銀子?”
“爹,你才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消息?我買到京津馳道的股票了!”黃蘅若興沖沖的跑過來。
黃立極一聽人都蒙了,看着自家興沖沖的大兒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