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一處清淨小閣樓之中,徐達神色有些無奈的趴在了牀鋪之上。
而在房間之中,徐妙雲黑着臉看着僕役們從房間之中搜出來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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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徐達早已經失去了一個戰場統帥的威武霸氣和男兒風範了。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好,然後表情儘量聽話一些。
爭取讓女兒一會兒罵人的時候,能少罵兩句。
“爹女兒不是想管你,但是你要知道,你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伱再這麼胡鬧了。”
“每一位郎中診斷之後,雖無法治癒你的病症,但是人家都說了,忌酒,忌葷腥!你怎麼就是不聽啊?”
“知道要來小閣樓養病,你還提前在閣樓裡面藏酒你,我..我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你纔好了。”
“哎呀妙雲啊,你聽爹說,爹真沒想着要喝酒,我真就是聞聞味兒,我就剛倒了酒,你們就來了。爹真沒喝啊!”
“你還狡辯!”
“我我真沒狡辯..”
“其他的酒藏哪兒了?”
“沒了啊!”
看着堂堂的大明長城,此時居然被女兒壓制的一點脾氣都沒有的樣子。
楚澤和一旁的朱棣都是默默的扭過頭看向了窗外。
這些事情啊,大家同爲男人,知道這個時候盯着看不合適。
徐達怎麼說也是長輩,能留點兒面子,就多少留下點兒。
而徐妙雲看着父親堅決不承認自己藏的還有酒時的樣子,她那本就因爲這些天擔心徐達,而導致流淚過多,從而微微泛紅的雙眼,此時再次止不住的開始泛起了淚光。
聲音也逐漸變的有些沙啞了起來。
“爹,女兒知道,你是軍神,你做事從來都是要嘛不做,要嘛就做好萬全的準備,我知道..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必然找不到你藏起來的酒的,但是女兒是真的不想失去你!”
“弟弟們還小,他們如今甚至都無法在這應天府真正的立足,我們徐家,因爲你的一身戰功,如今站在了人人敬畏的位置之上,但是你要知道,你若是倒下了。我們徐家如今的殊榮,又會被多少人盯上?”
“您任性我不管,但是還請您看看弟弟他們好不好?如果沒有你遮風擋雨,他們以後的路怎麼走?你怎麼就不明白啊!”
看着女兒用那近乎有些沙啞的聲音說出這些話之後,趴在牀上的徐達此時也微微動容了起來。
而看着女兒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雙眸,徐達最終還是心軟了。
“行行行,爹不喝,爹以後都不喝了好不好,閨女你別哭,爹這次答應你,爹以後真不喝酒了,爹聽郎中的話。”
“酒那邊柱子裡面有個暗格,燕王勞煩你拿東西撬開,那裡面藏着一瓶酒地板下面,靠窗的左邊,那兒也有一個暗格。”
“那邊那個花盆,盆子是雙層的,下面也有半瓶..我就藏了這些,其他真沒了”
此時的徐達,就彷彿是認命了的戰俘一般,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而等到他交代完畢之後,徐妙雲原本剛纔還淚眼汪汪的表情頓時就轉變了。
她眉頭緊皺,死死的盯着徐達。
那眼神,看的徐達默默的把頭直接埋在了枕頭裡。
“全部沒收.以後誰再敢幫着父親藏酒,我就把他逐出徐家!”
“還有,父親,不僅酒,還有葷腥,你也必須忌!”
“好好好,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徐達看着還想繼續訓的女兒,他趕緊目光一轉,臉上泛起笑意的看向了楚澤和朱棣。
隨後對着他們兩個招了招手。
表現的極爲熱情的說道。
“楚澤小哥,還有女婿都來了這麼久了,閨女,你也別讓人光站着啊!爹這行動不便,你幫着安排一下,別給失了禮數。”
“酒咱就不喝了,咱喝點兒茶..再準備點兒瓜果什麼的,妙雲啊,就麻煩你跑一趟,給安排一下了。”
“知道了爹。”
雖然明知道自家父親這是怕自己還訓他,所以故意的想要支開自己。
但是徐妙雲卻很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對着楚澤笑了笑之後,這才默默轉身離開了。
看着女兒出了閣樓之後,徐達這才深深的鬆了口氣。
“嚇死個人了啊!我娘都沒這麼管過我啊這可真是個小姑奶奶啊”
楚澤與朱棣看着趴在牀上,此時正默默搖頭嘆息的徐達。
他二人微微相視一笑。
“徐帥啊你這抱怨的時候,如果能把嘴角的笑意和幸福收一收的話..我感覺我們倆應該就會相信你了。”
“是啊岳父,你抱怨的時候.稍微的收斂一下那滿是幸福滋味的笑意的話,我這個當你覺得好歹也得爲你打抱不平。你那笑容都快收不住了.我就算想幫你說兩句,也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徐達聽到楚澤和朱棣這麼說後,他也乾脆不裝了。
嘿嘿的就笑了起來。
雖說作爲一個晚輩,徐妙雲說的話有些嚴厲和重了點兒。
但是嘛..如果不是真正至親關愛之人,誰會在乎你的死活?
女兒的字裡行間,徐達聽到的並不是訓斥,他聽到的是關懷與焦急。
有女如此,人生無憾。
“可惜你們父皇沒來啊!不然咱好歹得好好炫耀一下不是,哈哈哈.”
此時的徐達,雖說臉色有些不太正常。
但心情看上去卻還是挺好的。
而當聽到他提到朱元璋的時候,楚澤卻默默的推了推朱棣的肩膀。
“您還是最好希望他別來,不然你炫耀閨女的時候,他估計會炫耀兒媳婦,然後順帶的隔音一下你”
本來笑容滿面的徐達,在聽到楚澤這話之後,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而一旁的朱棣此時更是略微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早就聽說楚澤先生總是語出驚人,今日看來,果然如此啊..你這一開口,我甚至都不想和你說話了。”
徐達緩過神來之後,有些無語的看了看楚澤。
他可是聽朱元璋說了的,楚澤這張嘴能氣死個人。
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的話,徐達估計得爬起來打人了。
“哈哈哈徐叔,咱暫時還是先不說這事兒了,要不我們換個話題?”
楚澤看着情緒冷靜下來的徐達,他微笑着拉了一張椅子,絲毫沒將自己當外人的直接就坐到了徐達的牀邊。
而朱棣見此,也順勢坐了過來。
而徐達因爲背癰在後背之上,只能是趴着。
此時如果楚澤站着的話,對方還得弓着腰和他們說話。
楚澤這麼做下來之後,徐達反而輕鬆了不少。
而楚澤的這個小舉動,也換來了徐達善意的笑容。
“以你的身份,今日到我的家中來,也算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我徐達也不是什麼迂腐之人,先生有什麼事,大可直言。”
徐達也不傻,楚澤的身份他是知道的。
對方這個身份,目前也就和藍玉走的比較近。
其他人,楚澤是能不接觸,儘量就不要去接觸的好。
而今天他來,恐怕也不是單純的來看看自己這麼簡單的。
“徐帥當真豁達.我此次前來的話.其實是想給徐帥一個選擇的機會的。”
“你應該也知道,我這個身份比較特殊,對於你們的事情.我多少心中有點數。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什麼了。”
“徐達,徐天德,後世稱您爲大明長城!你應該知道,以你如此大的名聲,您的仙逝之時.”
“哎哎..別搞那些虛的,死了就是死了,咱是軍人,看得慣生死,先生你這麼文縐縐的說出來,搞的我心裡反而怪怪的。您直接說就是,不用這麼委婉,我徐達抗住的。”
原本楚澤還想着將話說的儘量委婉一些的。
但是沒想到,徐達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卻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縱橫沙場如此多年,他徐達看過的死人,甚至比很多人見過的活人都多了。
生死,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刀的事兒。
“還是徐帥大氣,那我也就直言不諱了。歷史文獻記載,您病逝於洪武十八年。算起來的話,還有不到六年的時間了。”
徐達在聽到楚澤說出自己的準確死期的時候,雖是看淡了生死,但是他卻還是難免眉頭微微一皺。
“還有五年多了是吧.這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這感覺還真別說,心裡怪怪的。”
原本以爲自己這話說完之後,縱然是徐達這種名將,多少也會有一些大反應的。
但沒想到,徐達也不過就是咧嘴笑了笑。
隨後就完全沒當做一回事兒了。
反而是側目看向了楚澤,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剛纔說是來給咱一個選擇的對吧?說說,怎麼個選擇法?”
看着如此淡然的徐達,楚澤心裡也不由放鬆了不少。
“其實也沒啥就是我有一套可以治療你這背癰之症的法子但是這法子我只是知道,卻沒有用過。”
“而且,就目前我手上掌握的條件,這法子實施起來,風險也可能會很大。”
“也就是很可能治不好病不說,反而很可能提前把您給治走了。”
“嗨,我還說多大點兒事嘞!治唄。”
“.”
本來還準備好給徐達好好解釋一下,他所謂的治療過程的楚澤,在聽到自己的話剛說完之後,徐達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的就直接淡然笑着答應了治療的時候。
楚澤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
這答應的,着實是有些果斷了點兒啊!
“那什麼,雖然您答應下來了,不過我還是要大致的和你說一下治療的方法的。畢竟過程可能比較不太好接受。”
“大致手段,就類似華佗的刮骨療毒。把您背後的癰子割開之後,將那些壞了的肉割掉。”
“之後,會用針線將傷口縫上。這整個過程,我會用迷藥將您迷暈。”
“過程大致就是這樣了。您看…”
聽到楚澤說完了他所謂的治療方案之後,徐達的眉頭也皺了皺。
這要是不聽楚澤說這些的話,他還不覺得有啥的。
可是聽楚澤說完之後,徐達卻感覺心裡有些膈應了起來。
這法子,又是割皮,又是挖肉的。
怎麼聽也不像是給人治病的,聽上去,反而有些像是給人上刑來的。
而楚澤看着徐達那逐漸緊皺的眉頭,似乎是爲了能讓徐達稍微安心一些。
他趕忙的在後面又加了一句。
“徐帥你放心,如果您決定賭一把的話,我會提前安排一些仵作練習刀法,然後再找一些縫屍匠練習縫合的。”
“到時候爲了最大可能提升安全性,我會讓他們用豬狗,羊或者屍體來練習的。”
“最大可能確保一次成功。並且儘量保證救活你。”
本來楚澤說這些,是想着讓徐達放心一些的。
結果現在被楚澤這麼一說之後,原本答應的極爲爽快的徐達,反而是越來越有些接受不了楚澤所謂的治療了。
“楚澤啊…你這個到底是要給我治,還是要怎麼說的啊?你這又是畜生又是屍體的。我怎麼…怎麼感覺還沒治,我這就已經死了啊。”
“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想着,死馬當活馬醫了?”
“怎麼可能…徐帥,我只能說,我能想到和安排到位的,就是這些負責治療過程的人的手藝。”
“但是之後能不能治好你,最重要的,是看你能不能挺過恢復階段。”
“我今天之所以過來,就是因爲想着您現在的背癰還沒到最嚴重的時候,而您身體還算是不錯,挺過去的可能要大一些。”
“越是後面,治癒的可能就越小…”
“能說的我都說完了,之後要如何安排,這個就得看您的抉擇了。”
徐達看着表情極爲認真的楚澤,他也暫時的拋開了心中的雜念。
開始認真的衡量起了具體的得失問題。
“我如果賭了,並且賭贏了的話,我能多活多少時間?”
“這個不好說,不過至少比現在要多活很久纔對。”
背癰這種病,他主要是細菌感染。
只要病在一天,就會一直破壞免疫系統。
加上肌肉潰爛和炎症,這些都是對身體無形的消耗。
如果徐達的背癰控制住了,那至少,多過五六年是沒啥問題的纔對。
當然,前提是手術能成的同時,他能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