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天光還未放亮。
唐鼎便推開了屋門,梳洗一番穿戴整齊之後匆匆的走出了大門。
片刻之後,一旁三個房間接連打開。
大玉,二花,三月披着衣服,幽幽的盯着唐鼎那離去的背影。
“今天是第三天了吧?”
“是啊,這幾天夫君天天揹着咱們早出晚歸,神神秘秘,很不正常啊!”
“玉姐姐,您說夫君不會不會是在外面有人了?”
三月撅着嘴巴,一臉幽怨。
大玉搖搖頭。
“別亂說,夫君不是那種人。”
“那可不一定!”
二花桃花眼低垂:“以前咱們唐家窮,夫君又是個書呆子,但現在唐府封了侯,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咱夫君又生的這麼秀氣,簡直就是年少多金,風流才子,外面那些小姑娘們指不定怎麼勾引夫君呢,萬一夫君受不了誘惑……”
“這……”
聽到二花的話,三女齊齊陷入沉默。
他們這位夫君什麼都好,就是承受誘惑的能力太差。
畢竟唐鼎可是有帶着親爹逛青樓的前科。
“應該不會吧,夫君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
“什麼事,重要到天天卯時出門,亥時纔回家呢?”
“夫君肯定有什麼事在瞞着咱們!”
“玉姐姐,您說咱們要不要派人跟蹤夫君呢?”
三月眨了眨眼睛。
“跟蹤?這……不好吧!”
大玉搖搖頭。
“二花,三月,你們別亂想了,我們身爲妻子首先便要信任自己的丈夫,現在天色還早,都回去睡吧!”
“玉姐姐……”
“行了!”
大玉搖搖頭,關上了大門。
“哎!”
二花三月無奈的對視一眼,也紛紛關門回屋。
“吱呀,吱呀,吱呀!”
片刻之後,三道屋門齊齊打開。
目光相對,三人瞬間尬在原地。
大玉和二花穿戴整齊,揹着小包明顯一副準備出門的打算。
三月更誇張,竟然還穿了一套夜行衣。
大玉:“⊙ˍ⊙”
二花:“⊙ω⊙”
三月:“・ε・”
“玉姐姐,你這是……”
“咳咳,我去趟茅房!”
大玉訕訕一笑,趕緊將小包往身後一扔。
“二花,三月,你們這是要幹啥?”
“哈?這……這不是天熱嘛,我準備趁早上涼快跳一跳夫君交給我的健身操。”
“對,對,我也跳操!”
“跳操還化妝,穿夜行衣?”
二女臉皮一黑。
“那姐姐您上茅房還揹着包呢?”
大玉面頰一紅。
三人對視一眼,一臉尷尬。
“玉姐姐,要不咱們一起去跟蹤夫君吧。”
“這不好吧!”
大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咱們三個若是全都出門,家裡誰來主事呢?”
“更何況……”
一想到錦衣衛,大玉不由眉頭微皺。
上次在北鎮撫司,紀綱吃了那麼大的虧,豈會善罷甘休。
雖然現在唐府封侯,錦衣衛不見得敢動她們,但三人現在出門依舊有風險,到時候豈不是給唐鼎添亂嗎?
“不妥,不妥,我們不能出去!”
“哈?難道咱們就這麼在家等着啊!”
三月撅起了小嘴。
大玉淺淺一笑。
“我說咱們不能出門,可沒說不許有人去跟蹤夫君。”
“嗯?”
二花三月眼睛一亮。
片刻之後,三道身影接連走了唐家。
……
“駕,駕!”
南京城外,數匹烈馬狂奔。
唐鼎衆人駕馬沿着官道跑了片刻,旋即便駛入一條小路之上。
烈馬奔騰蕩起道道沙塵。
不消片刻之後,衆人來到一座偏僻的村落之前。
“御!”
唐鼎衣袖一揮,身後一衆騎士齊齊停下來。
目光看去,遠處村落炊煙裊裊,農夫扛着鋤頭在田野裡揮汗如雨。
村口之處,黃犬吠叫,幾個稚子蹦蹦跳跳蹲在路邊玩着遊戲。
夕陽西下,村中不時傳來婦人呼喚孩子的聲音。
那場景顯得安靜而祥和。
“牛窪村,這是今天最後一個村了吧!”
“是!”
鄭奎沉吟一聲,取出了一份名冊。
“今天這批骨灰送完,後面還有十三個村落,七十二戶人家。”
“哎!”
唐鼎長嘆一聲,翻身下馬。
三日之前安南第二批船隻到達,將在安南犧牲將士的骨灰送了回來。
所以這幾日以來,唐鼎每天都在拜訪犧牲將士的親屬,發放撫卹金。
身爲糧衛指揮官,是他將這些年輕人帶去了安南,也有責任親手將他們每個人帶回來。
“走吧!”
唐鼎沉吟一聲,幾名糧衛士兵抱着骨灰罈緊隨其後。
這小小牛窪村不過百戶人口,但這一次卻足足犧牲了三人。
唐鼎已經能夠想象得到,當他們的家人得知消息之時,該是何等的崩潰。
“老人家,有禮了!”
看到路邊放羊的老倌,唐鼎上前躬身一拜。
“小相公有禮?”
那老者趕緊起身還禮。
“不知這位相公有何事?”
“您可知這牛窪村趙十八家裡怎麼走?”
“趙十八?老朽就是趙十八!”
老者一愣:“不知諸位找老朽何事?”
“您就是趙老先生?”
唐鼎心臟一顫。
這老者已經年過七旬,他身子佝僂,頭髮花白,滿嘴牙齒都已經掉光,身體孱弱的甚至連站立都需要拐杖撐着。
唐鼎根本無法相信,這位老人家得知自己兒子戰死之後,會是何等反應。
“我……”
唐鼎聲音瞬間沙啞了幾分。
“你們是當兵的吧?”
老者臉色一喜:“是不是我兒在安南建功立業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那兩個兒子沒有讓我失望,我趙十八一輩子沒什麼本事,年輕時老婆都跟人跑了,唯一讓我欣慰的就是教出兩個好兒子。”
“軍爺,您都不知道,當初我聽說我兒被三千營選中之時有多高興,三千營,那可是咱大明三大營之一,整個平安鄉十里八鄉,也只有我老趙家兩個兒子全部選中,這是何等榮耀,那一天是老朽這七十三年來唯一一次挺起脊樑的日子啊!”
“我兒現在何處?他們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看我啊!”
老者激動的面紅耳赤,甚至連那佝僂的腰肢都不由得挺了起來。
看着老者那渾濁而熾熱的瞳子,唐鼎心中一陣刺痛。
兩個兒子,全部戰死。
這一刻,他實在無法將這個噩耗說出口。
“對,老人家,您的兩位兒子都立功了。”
唐鼎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們在安南奮勇殺敵,如今一個當上了小旗,一個當上總旗呢!”
“啥?總旗?這官大不大,得管不少人吧!”
“嗯,能管五六十人。”
“五六十,那不是比村裡的甲長老爺都厲害!”
老者仰頭大笑。
“我兒出息了啊,我兒出息了啊!”
“咳咳!”
唐鼎乾咳一聲,取出幾錠銀子。
“老人家,總旗和小旗大人軍令在身,依舊需要駐守安南,段時間恐怕不能回來了,這些銀子是他們在戰場殺敵所得獎勵,請您收下。”
“這……這也太多了吧!”
老者驚的合不攏嘴。
“老人家,這是您應得的,拿着吧!”
“幾位大人,你們千里迢迢來給我老頭子送信,都辛苦了,這點碎銀子就給諸位買些茶水吧!”
老者說着取出來幾枚碎銀。
唐鼎趕緊攔住了他。
“老人家,我們軍中有軍紀,不能拿您的錢。”
“這……行吧,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們吃了飯再走,走走走,老朽去宰個羊,今日定要替我兒好好款待諸位。”
老者一臉熱情。
唐鼎幾人卻是目露苦澀。
“老人家,下次吧,我們還有軍務在身,告辭!”
“不是,你們就這麼走了,吃個飯嘛……”
聽着身後的喊聲,唐鼎心情更是沉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