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八旗和漢八旗之所以敢在明軍面前耀武揚威,靠的是後金鐵騎撐腰,如果沒有後金鐵騎,他們這十多萬雜牌軍根本就不是十萬遼東軍的對手。
此時,西寧堡外圍已是一片大亂,後金鐵騎已經跑的不見蹤影,甚至連主帥皇太極都跑不見了,蒙八旗和漢八旗頓時惶惶如喪家之犬。
他們怕啊,他們真的很怕,遼東軍中的關寧鐵騎雖然比後金鐵騎差點,收拾他們同樣輕輕鬆鬆,他們真怕關寧鐵騎突然衝出來,把他們給打了。
關寧鐵騎會衝出來嗎?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袁崇煥還沒這麼魯莽,在沒有確定後金鐵騎的位置之前,他不會貿然出擊,殺這些後金協從軍根本就沒多大意義,因爲他們就炮灰般的存在,根本就沒多少戰鬥力,如果殺着殺着後金鐵騎突然圍上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正舉着望遠鏡仔細觀察蒙八旗和漢八旗的動向呢,這些炮灰還真叫一個亂啊,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收到命令,反正就是一窩蜂的往大營跑,甚至營門都被他們擠的堵住了,大營四周的闌珊很多也被他們推倒了,很明顯,他們這是回去收拾東西跑路呢。
有時候戰機稍縱即逝,袁崇煥看了看蒙八旗和漢八旗的大營,又看了看中間後金八旗的大營,突然開口道:“戚將軍,你帶來的火炮能調整方向嗎?”
戚元弼聞言,連忙點頭道:“方向也可以調整,只是有點費事。”
他帶來的這批千斤佛郎機都是帶炮車的,也就是威遠戰列艦中裝在各層甲板上的簡易炮車,如果有木板最爲底座,調整方向是十分方便的,不過這會兒西寧堡裡面可沒有像甲板那麼巨大的木板,所以,戚元弼只能命人將炮車的基座埋土堆裡,以爲固定,這會兒如果想調整方向就必須把炮車挖出來,再重新換個方向埋下去。
袁崇煥聞言,跟他商量道:“如果能在一刻鐘內調整火炮方向,就儘快將火炮對準蒙八旗和漢八旗的大營,這會兒他們正在收拾東西,估計很快就要拆營帳了,如果能阻止他們拆營帳,那就好了。”
戚元弼忍不住問道:“阻止他們拆營帳有什麼用?”
袁崇煥淡淡的道:“你別看這會兒白天還算暖和,晚上那可是涼快的很。”
戚元弼不解的問道:“涼快?涼快不好嗎,正適合露營啊,就算他們沒了營帳影響也不大吧?”
袁崇煥這個尷尬啊,他乾咳道:“呃,這個,我說的涼快是委婉的說法,這會兒晚上還有點冷,如果沒有營帳,這些人十有九會感染風寒。”
原來是這麼回事,戚元弼看了看蒙八旗和漢八旗大營的位置,隨即對身後一個親衛道:“快,你下去傳令,讓他們將前排兩排十門火炮分別向左右移動十度,不要挖出來了,挖掉旁邊的土,用東西撬,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
那親衛聞言,道了聲遵命,一溜煙跑下城牆,傳令去了。
這時候,皇太極的命令好像傳到了蒙八旗和漢八旗的大營,兩座大營混亂的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很多人已經開始拆營帳了,甚至一部分蒙元騎兵還被調到中間的後金八旗大營,冒着挨炮彈的危險,去幫後金八旗收拾營帳。
戚元弼見狀,提議道:“袁大人,要不先對着中間轟幾輪?”
袁崇煥想了想,搖頭道:“不,先把兩邊的嚇跑,中間的自然就慌了,如果先轟中間的,兩邊的不會有什麼反應,因爲他們一直都沒捱過炮彈。”
戚元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便關注起後面火炮的移動情況來。
這時候,西寧堡內正吆喝聲不斷,遼東軍和戚家軍足有數百人,圍着二十門火炮,鐵鍬鋤頭一起上,拼命的撬動着。
千斤佛郎機再加上底座足有一千五百餘斤,如果是擡起來重新定位,那就麻煩了,只是稍微挪動一下位置倒沒什麼,也就是先將一邊的土挖出來一點,然後衆人合力,拿着鋤頭和鐵鍬在另一邊使勁撬,十度也就那麼一點點,撬幾下也就差不多了,撬完再將土填上,敦實,就算是完事了。
一面面準備完畢的令旗舉起,戚元弼徵求了一下袁崇煥的意見,隨即下令道:“前兩排火炮,下調三度,裝填子銃,準備發射。”
很快,二十門火炮便裝填完畢,戚元弼立馬大喝道:“開炮。”
“轟轟轟”,沉寂了一陣的火炮轟鳴聲再次響起,這次飛出來的炮彈並不多,也就稀稀拉拉二十枚,但是,造成的傷害卻一點都不小,因爲這會兒蒙八旗和漢八旗的協從軍幾乎都在大營中收拾營帳呢,這二十枚炮彈一砸進去,簡直是彈無虛發,每枚炮彈都能在兩邊的大營中犁出一條數丈長的血槽。
蒙八旗和漢八旗大營頓時炸鍋,炮彈落點附近,被濺了一身血的士卒率先丟下東西倉皇逃跑,緊接着,兩座大營的士卒簡直如同潮水般的向後退去,有些將領還想阻止,卻怎麼擋都擋不住。
開玩笑呢,後金鐵騎都吃不住炮彈跑了,讓他們留在這裡吃炮彈,沒門。
戚元弼見狀,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前兩排火炮,再下調兩度,裝填子銃,準備發射。”
“咔咔咔”,又一陣有節奏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各個炮位的旗手很快又舉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猶豫的下令道:“開炮!”
“轟轟轟”,又是一陣巨響,蒙八旗和漢八旗大營再次爆出一陣血花,這下,兩座大營的士卒都嚇得發了狂,拼命往後逃去,很快兩座大營便空空如也,一個人影皆無。
這時候,中間大營的蒙元騎兵早已嚇的戰戰兢兢,面無人色,明軍的火炮簡直是指哪兒打哪兒啊,他們在這裡收拾營帳本就危險,明軍會放過他們嗎?
當然不會,袁崇煥看了看兩邊大營的情況,微笑道:“給中間也來一輪吧,趕緊把他們嚇跑,我好派人去燒營。”
戚元弼聞言,連忙下令道:“後面八排火炮,下調三度,裝填子銃,準備發射。”
“咔咔咔”,又一陣有節奏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後面八排炮位的旗手很快又舉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猶豫的下令道:“開炮!”
“轟轟轟”,又是一陣巨響,八十枚炮彈再次落向後金八旗大營。
這會兒,後金八旗大營裡的蒙元騎兵正驚恐的看着西寧堡方向,炮彈還沒落下來,他們便打馬瘋狂向後奔去,明軍果然朝這邊開炮了,再不跑,那就是傻子了。
這一輪造成的傷害並不大,因爲後金八旗大營裡本來進沒進去多少蒙元騎兵,再加上他們一看見炮彈砸過來就跑了,八十枚炮彈甚至八十個蒙元騎兵都沒傷到。
不過,這一輪炮擊的效果卻相當明顯,炮彈一落下去,後金八旗大營裡的蒙元騎兵頓時跑了個精光。
袁崇煥見此情景,立馬朗聲下令道:“傳令,命何可綱率五千步卒,攜火箭將後金八旗大營所有營帳全部點燃;命祖大樂率五千步卒,攜火箭將蒙元八旗大營所有營帳全部點燃;命曹恭誠率五千步卒,攜火箭將漢八旗大營所有營帳全部點燃,不要有任何猶豫,不要取任何物資,衝進去就放火,越快越好,去吧。”
他身後三名親衛齊齊拱手道了聲遵命,然後便飛快的跑下城牆,四散傳令去了。
不一會兒,各處壕溝中便跑出一隊隊明軍步卒,如同百川匯流般涌向壕溝外圍的後金聯軍大營。
不過,領隊的將領都略微顯得有點怪異,因爲這會兒還是大白天,他們竟然一人舉着個火把。
當然,這火把不是用來照明的,而是用來點火箭的。
他們匯聚到被後金聯軍填平的壕溝處又一分爲三,變爲三條長龍,直撲後金聯軍的三處大營。
這時候後金聯軍的三處大營已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拆了一半的營帳和丟棄的物資,甚至還有受傷的後金士卒在地上慘嚎,不過進入大營的明軍將士壓根就沒管這些,領頭的將領手一指,便會有一隊人馬往旁邊散開了,大約一刻鐘後,進入大營的步卒終於全部散開,三處大營先後響起一聲大吼:“點火,點火,點火。”
各處帶隊的將領把手中的火把往前一伸,一堆手持弓箭的步卒便會圍上來,將箭頭上包裹的碎布往火把上一湊,待帶油的碎布點着,他們便毫不猶豫的張弓放箭,將帶火的箭矢射向四周的營帳。
“嗖嗖嗖”,三處大營中飛起無數的火箭,幾乎所有營帳都燒了起來。
此時,離大營五里遠的一處樹林旁,皇太極正命各旗統領收斂潰兵,整飭隊伍,後金鐵騎不虧爲天下有數的精銳,不到半個時辰時間,五萬餘人馬便漸漸歸攏,排成一個又一個的方陣,再無絲毫亂象。
正在此時,北邊突然響起悶雷般的馬蹄聲,皇太極一聽到這馬蹄聲,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
沒有偵騎前來報警,證明是自己人,蹄聲散亂異常,沒有一點節奏,很明顯是蒙元騎兵逃過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北邊便出現無數散亂的騎兵,黑壓壓的一大片,瘋狂的向這邊涌過來。
看到後金鐵騎在此佈陣,蒙元騎兵彷彿找回了主心骨,臉上的慌亂之色漸漸消失,馬速也慢慢降低。
皇太極大致掃了一眼,眉頭皺的更深了,這幫傢伙,什麼都沒帶,就這麼跑過來了,營帳呢,糧草輜重呢?
這時候,齊爾哈朗帶着一隊親衛狂奔而來,看他那狼狽樣,皇太極忍不住大吼道:“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收了營帳再撤退嗎?”
齊爾哈朗聞言,羞愧道:“大汗,明軍炮轟蒙八旗和漢八旗大營,兩營士卒驚慌失措,爭相奔逃,擋都擋不住啊!”
皇太極惱怒道:“這幫沒用的東西,明軍撐死就一百門火炮,他們四散開來,明軍一炮能轟到幾人?”
齊爾哈朗滿臉羞愧,低頭不語。
皇太極見狀,揮手道:“算了,你去整飭你的鑲藍旗部衆吧,快點編組列陣,等下可能還有大戰。”
齊爾哈朗聞言,連忙拱手告退,皇太極滿臉陰沉的想了想,隨即下令道:“傳多爾袞、阿濟格、多鐸。”
多爾袞、阿濟格、多鐸,這三兄弟乃是大妃阿巴亥所出,在努爾哈赤諸子中地位最爲尊崇,當初多爾袞還和皇太極爭奪過汗位,所以,皇太極跟他們三兄弟始終存在隔閡,一有什麼危險的任務,皇太極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這三兄弟。
這次,營帳必須搶回來,但是,去收拾營帳就會被明軍炮擊,如果運氣不好,被炮彈砸到,那絕對是十死無生!
這麼危險的任務,自然不能讓其他兄弟去,這三兄弟正合適,如果他們正好被炮彈砸中,那是他們運氣不好,怪不得誰來。
皇太極正在那裡盤算呢,多爾袞、阿濟格和多鐸已經各帶一隊親衛,打馬狂奔而來。
這三兄弟自然清楚皇太極跟他們不對付,不過,皇太極對他們還算過的去,原本他們統領的正白、鑲白二旗皇太極並沒有收回,只是經常會給他們安排一些危險的任務。
正是因爲皇太極老是給這三兄弟安排危險而又艱鉅的任務,這三兄弟反倒練就了一身本領,後面,皇太極死後就數他們三個最厲害,甚至多爾袞還差點奪取了皇位,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略過不表。
皇太極見這三兄弟來了,也不多話,直接下令道:“你們各率一千親兵領一旗蒙元騎兵去收拾營帳,蒙元騎兵但有後退逃跑者,殺無赦。”
臥槽,這是叫我們兄弟去吃炮彈啊!
這三兄弟互望了一眼,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然立馬就拱手齊聲道了聲遵命,隨即便打馬回本陣點親兵去了。
皇太極眯着眼睛看了他們的背影一會兒,這才轉身去處理其他事情。
回正白旗和鑲白旗本陣的路上,阿濟格忍不住問道:“二弟,這傢伙擺明了讓我們去吃炮彈啊,你爲什麼給我們打眼色,讓我們應了?”
多鐸也露出滿臉不解之色,看向多爾袞,他也想不明白,這麼危險的任務,二哥爲什麼讓他們一聲不吭就接了。
多爾袞睿智的道:“明軍的火炮轟不了太遠的,我們率親兵在大營後面一里等這就行了,要吃炮彈也是蒙元騎兵去吃,怕什麼?”
阿濟格和多鐸聞言,不由露出恍然之色,對啊,遠遠的躲後面就行了,又不用親自率軍去大營吃炮彈,怕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