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微搖了搖頭，對着顧綰說道：“夫人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了不起的。”
已然到了深秋。
聽張媽媽在外面打聽的消息說，這楊家的少爺和劉家的公子在這花街上打了起來，這楊家少爺甚至還把劉家公子給打破相了。
雖然這劉家公子是個男子，可是這古來科舉，只要是面容稍微不端正者便會影響成績，所以破相這件事情對於一位讀書人來說，還是非常嚴重的，聽聞這劉尚書還到楊家去討了說法。
還好這位乃是陪都的閒職，若真是京師的尚書，恐怕這楊家早就出事兒了。
起初顧綰也未曾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陪都的一個尚書如何能做的了什麼，頂多就是去找楊家要點錢。
畢竟這楊家乃是東南首富，便是那京師之中的尚書，卻也要給幾分薄面的，何況你一個閒職尚書。
只是衆人都未曾料到這樣一件事情，這位劉尚書的一位本家叔叔，在京師中爲官，本來也是一個小官，可是卻不知道因爲什麼，被嚴閣老給看中了，並且收了當乾兒子，雖然這嚴嵩的乾兒子一大把，可是當朝首輔的乾兒子，卻還是有幾分分量的。
若說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偏生這劉允賢的娘和嚴嵩乾兒子的夫人乃是姐妹，這劉允賢的娘一封書信過去，這件事情居然被嚴嵩給知道了。
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打死顧綰也不信，恐怕這個坑是他們早就挖好的，準備讓楊彥閣往裡面跳。
要怪也只怪他們太過大意了。
這嚴世番寫了一篇奏章，難得的彈劾，彈劾的是一位既沒有官職也沒有品級的白身，嘉靖本以爲這嚴世番是閒的沒有事兒幹，但是朝着這奏章往下看，只見這上面記載了這楊家如何豪奢，而且如何和金陵官員私相授受。這讓本來就極度缺錢的嘉靖，心中難以抑制。
這段時間河套用兵，那錢財是大把大把的往裡扔，但是此時雙方已然是僵持不下，這讓原本就是漂移不定的嘉靖陛下越發緊張。
所以這位大筆一揮，派了一位欽差前往金陵查案，顧綰從夏仕哪裡得到消息，這位欽差大人叫做趙文華，若是往深處挖一挖，和嚴嵩乃是關係密切，而且也是嚴嵩衆位乾兒子中的一員。
而且據說這位最得嚴嵩喜愛。
天氣越來越冷，顧綰吩咐張媽媽到外面替衆人買了幾套秋裝，只是張媽媽買回來的衣服，顧綰不是太喜歡，這一日裡就帶着語秋到了自家的綢緞莊裡逛一逛，前些日子店鋪的營收上來了，確實比之前要少上很多，顧綰總懷疑是掌櫃的貪墨了去。
所以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看一看這店鋪的具體情況。
顧綰走到門外，只見這綢緞莊裡面人羣熙熙攘攘，顯然生意極爲不錯。
顧綰還未走進去，一位面容清瘦，看起來精明強幹的中年男子便出來相迎。
“東家來了，快請進。“
這位掌櫃的說話，倒是有幾分意思，若是沒有加上前面那聲東家，恐怕還以爲顧綰當真是來做客的呢。這語秋顯然也看出來了，正要說話的時候，卻被顧綰給打斷了，顧綰對着裡面正在裁剪衣服的女工說道：“我這裡有一衣服的樣式，你照着給我做一件。”
這女工倒是未曾直接答應，而是看了掌櫃一眼，掌櫃趕忙跑過來對着女工說道：“還愣着幹什麼，東家讓你做事呢。”
得到了掌櫃的首肯，這女工方纔接過顧綰手中的東西。
顧綰和這掌櫃到了綢緞莊後面的小工場，只見這裡面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女工，顧綰一路走來，竟然還看見了許多年紀尚小的女工。這些小女工個頭小小的，在這秋日的冷風中，泡在冷水之中染布，倒是分外可憐。
顧綰忍不住開口說道：“掌櫃的，我們這兒怎麼還有這麼小的孩子啊？”
這掌櫃的聽顧綰這麼一說，頓時臉上一陣難色，他訴苦一般說道：“東家是有所不知啊，這城中若是哪家的女娃娃養不起了，都是放在我們繡莊門口，請求給這些女娃娃們一條生路。”
顧綰頓時一愣，而後說道：“這麼一說，我們反而是做了善事是嗎？”
“那可不是，當年老東家可是在這裡賠了不少錢啊。”
顧綰心中冷笑，這位掌櫃的，恐怕一位自己是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婦人，這楊家可並非什麼大善之家，如何會做出這樣好事，恐怕這些可憐的女娃娃都是給這些人做免費的工人的。
只是此時顧綰還未成想到合適的替代這位的人選，所以暫且讓這個貪婪的掌櫃留在這裡。
顧綰在這工場之中轉了好久，一來是想要看一看這明朝紡織工廠的流程，二來爲了看看這裡是否出現了後世的流水線模型。
結果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倒真的有這個雛形，倒是到底未曾出現大型的機械，所以也只是非常少部分的流水線。
只是就算是這樣也要比國外領先了好多年。
顧綰這一轉便足足轉了有一上午，掌櫃的都有些吃不消了，本來這掌櫃的是想要請顧綰到外面吃飯，可是顧綰卻要求和這些工人們一起吃，此時告訴廚房已然來不及了。
所以顧綰看的的是這樣的場景。
大中午吃的竟然不是米而是湯，所有的菜一律都是不怎麼新鮮的大白菜，只有一個黑麪饅頭。
雖然是免費的午餐，可是相比女工們的付出這樣的飯菜實在是太寒酸了。
連語秋也看不下去了，她對着顧綰說道：“夫人，她們都吃這些哪裡有力氣幹活啊。”
顧綰沒有說話，只是把在前院忙活的掌櫃叫了過來，帶着一絲嚴厲的口氣，開口說道：“掌櫃的，這些女工午間吃的飯也太過寒酸了，以後儘量好一些，其他的不說，午飯總該是米飯吧。”
這掌櫃的頓時一臉難色。
“東家呀，您這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啊，就算是吃成這樣，這綢緞莊依舊是有些入不敷出啊。”
顧綰看着掌櫃演技精湛的表演，露出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