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將見胡明義仍然堅持要去新平堡,也不好再勸什麼,這支隊伍終究還是由對方說了算。
“這裡是什麼地方,距離新平堡還有多遠?”胡明義頭伸出車窗,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環境。
李副將指着腳下的路說道:“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咱們今天就能趕到新平堡。”
“那就好,我總覺得這個地方瘮得慌。”胡明義左右看了看。
四周顯得十分荒涼,在這裡,他聞到了之前被潰兵禍害的那戶人家中才有的血腥氣味,雖然這裡的血腥氣味已經很淡了。
李副將也四周看了看,旋即說道:“若是末將預料不錯的話,這個地方應該是前不久楊總兵他們兵敗的地方,您看地上這塊黑的東西,應該是血留在地上和泥土凝固在了一起。”
馬車裡的胡明義聽他這麼一說,好奇的往馬車下面看去。
果然,在地上看到了一塊和周圍顏色不一樣的泥土。
這讓他一下子想到了泥土裡面浸染的鮮血,胃裡又開始翻騰起來,急忙把頭縮回馬車裡,放下了簾子。
“別耽擱了,快些上路。”他怕繼續呆在這裡會忍不住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
李副將注意到了胡明義的不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隊伍加快行進速度。
坐在馬車裡的胡明義合上了雙眼,儘量不去想那種血腥的場面,漸漸胃裡的情況好了一些,不再那麼難受。
就在胡明義的隊伍距離新平堡不足五里的時候,前面的路上出現了鹿砦,隊伍不得不停下來。
“怎麼不走了?”馬車裡的胡明義把頭從車窗伸了出來。
跟隨在馬車邊上的營兵急忙上前說道:“前面被人設了路障攔截,將軍已經去前面查看情況,還請先生先回車中靜候。”
“這裡已經進入亂匪的地界,告訴你們將軍小心一些。”胡明義交代了一句,然後自己把頭縮回馬車中坐好。
李副將騎馬來到隊伍前端,發現周邊並沒有人,便道:“來幾個人,把前面的鹿砦都挪到路邊去。”
幾個營兵走上前來,搬開了堵住道路的鹿砦。
不過,沒等這幾個營兵回來,隊伍的前方和後方突然衝出一隊全副武裝的兵馬,把李副將他們這支撫標營的兵馬堵在了路中間。
一支支火銃指向了李副將這些人,就在前方二十幾步外的地方,擺放了兩門虎蹲炮,正對前方。
黑洞洞的炮口,十分滲人。
“別誤會,我們是撫標營的人,專門從大同府趕過來。”在靠近新平堡這個地方出現的陌生兵馬,李副將知道只有可能是亂匪的兵馬。
攔在前面的虎字旗隊伍中走出一人,看着李副將說道:“你們是大同巡撫派來的?”
“對,我們是巡撫派來的,馬車裡的人是巡撫身邊的幕僚胡先生。”李副將解釋道,同時用手指了指後面的馬車。
那戰兵舉着手裡的火銃說道:“你們既然是朝廷的人,來新平堡做什麼?如今我們虎字旗可是正在和你們的朝廷開戰。”
“招安,我們是來招安的。”李副將急忙說道。
生怕說慢了一句對方打響了手裡的火銃。
那戰兵面露譏諷,道:“你們還真是想美事,打不過就想招安。”
如此直言不諱的話,使李副將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就像對方說的那樣,正因爲宣大的兩支邊軍敗在了亂匪手中,他纔會護送胡明義來新平堡對亂匪頭目進行招安。
“這一次放過你們,你們回去吧,我們東主不在新平堡,也不會是接受你們的招安。”那戰兵對李副將說道。
李副將沒動,而是說道:“劉東主不在沒關係,我們可以去見能做主的人,至於要不要招安,也要你們首領來決定,你說是不是?”
那戰兵遲疑了一下,道:“既然你們一定要去見我們師正,也好,我就帶你們過去,不過,你們的這些人的兵甲必須留在這裡。”
這次輪到李副將遲疑起來。
脫掉兵甲,面對全副武裝的亂匪,他們等於一點還手的能力都沒有,一旦遇到什麼危險,將會束手無策。
“按他們說的辦,所有人的兵甲都留下。”胡明義這時從後面走了過來。
李副將回過頭,看着走過來的胡明義說道:“先生,一旦交出兵甲,咱們等於把性命完全交到對方的手中。”
“連宣大兩支邊軍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他們真想對咱們做什麼,你覺得咱們這點人就算有了兵甲又能如何!”胡明義對李副將說。
李副將明白對方說的是事實,可心中仍然不甘心就這麼交出兵甲,作爲武將,他不習慣把性命交到敵人的手裡。
胡明義見李副將不說話,當即臉一沉,喝令道:“我纔是主事的之人,李副將你只需配合好我即可,現在馬上交出身上的兵甲。”
“是。”李副將心不甘不情願的答應下來。
他不過是撫標營的一個普通將領,對方纔是巡撫最信任的人,若不答應,回去以後難免會被穿小鞋。
更重要的是,就像對方說的那樣,到了虎字旗的地盤,他們這些人有沒有兵甲都一樣,留着兵甲也只是給心裡一點安慰。
李副將回過頭,衝着身後的撫標營營兵喊道:“所有人聽令,把手裡的兵器全部放在地上。”
至於甲冑的事情他沒有說,因爲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人身上只穿了一件棉甲,很多營兵身上的棉甲早都破破爛爛,勉強用來保暖。
胡明義看向前方的那名虎字旗戰兵,說道:“現在可以放我們去新平堡了吧?”
那戰兵往李副將他們這支撫標營的隊伍中看了一眼,旋即衝身邊的其他戰兵說道:“你們幾個過去,把地上所有的兵器都收走。”
幾名戰兵把手裡的火銃交給旁邊的同伴,結伴走向李副將他們那裡。
很快,所有的兵器都被收了過來。
“退到路邊,放他們過去。”領頭的戰兵衝其他人吩咐了一句,旋即又對胡明義說道,“你們可以過去了。”
“多謝。”胡明義朝對方拱了拱手,轉身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隊伍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