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希光端起蓋碗,喝了一口茶水,問向廖文廣道:“本官聽說大同那裡的糧食今年豐收,是否有其事?”
廖文廣愣了一下。
沒想到大同糧食豐收的事情都傳到了太原府。
轉念一想,如今北方各處都是欠收或者絕收,只有大同糧食豐收,自然顯得特別,而大同又屬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太原府這邊聽說到什麼消息也就不稀奇了。
“怎麼?沒有嗎?”潘希光見廖文廣沒搭茬,便又問了一遍。
廖文廣回過神來,急忙說道:“今年大同好像收成都很不錯,不過下官去大同是爲了公事,不敢在路上多耽擱,所以具體如何也不是很清楚。”
“看來傳言十有八九是真事。”潘希光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說道,“想不到大同落入賊寇手中不僅沒有絕收,反倒收成不錯,看來劉賊身邊有高人呀!”
廖文廣低着頭沒有接話茬。
自己在大同所經歷和所見到的一切在腦海中一遍遍閃過,想到那一棵棵青嫩的玉麥,和地方上繁華熱鬧的府縣,一點也不像是被賊寇摧殘過的模樣。
“你去了兩趟大同,可曾見到劉賊身邊有什麼不一般的人物?”潘希光問道。
見問到自己,廖文廣想了想,道:“下官見劉賊的時候,並未見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人物,倒是見了一個姓趙的讀書人,而且兩次見劉賊,都見到了此人和劉賊在一起。”
“那就對了,此人讀過書,本事自然不一般,可惜一身才華,卻爲賊效力。”潘希光一臉惋惜。
劉恆身邊的幾個重要之人,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趙宇圖作爲劉恆身邊唯一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哪怕只是個童生,在大明這邊的人看來,他是劉恆身邊最重要的人物。
再往下就是陳尋平,王雲成,張三叉,譚再旺這些在宣大攻城略地的將領,至於李樹衡這樣很少在大明境內露面的人,朝廷這邊知道的人並不多,很多時候也只是知道個名字,並沒有太過重視。
廖文廣認同的點了點頭,道:“撫臺所言極是,下官也覺得大同之所以能夠這麼快恢復正常,應該是此人的功勞。”
“能不能單獨聯繫到此人?”潘希光突然問道。
廖文廣呆了一下,旋即說道:“撫臺的意思是要拉攏此人?”
“如此有才華的人,從了賊實在是可惜,若是能夠把此人拉攏過來爲朝廷效力,不僅對於除去劉賊有利,對朝廷也是一件有益的事情。”潘希光說道。
讀書人自然看好讀書人。
像劉恆這樣的泥腿子,哪怕一時勢大,也只會認爲身邊有高人指點,並不被這些科舉出身的官員放在眼裡。
“這倒是一個辦法。”廖文廣突然發現拉攏劉賊身邊的趙賊,對朝廷十分有利,說不定朝廷不需要在招安劉賊。
潘希光說道:“此事就由你去辦,想辦法聯絡到此人,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拉攏過來,絕不能讓此人的才華埋沒在賊寇手中。”
“這,”廖文廣面露苦笑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下官怕是做不好,還請撫臺另請他人。”
潘希光臉一沉,道:“整個太原府,只有你兩次去過大同,見過此人,你覺得還有誰比你更合適去拉攏此人,行了,此事就由你去做。”
不給廖文廣反對的機會,直接把差事壓在了廖文廣的身上。
廖文廣面露苦澀。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知道在不情願,也知道拒絕不了,只能接下差事。
心中想着回去以後,一定要去城外的寺中上香爲自己祈福。
今年實在是流年不利,先是接了招安劉賊這樣一個燙手的差事,後又要去拉攏劉賊手下的一個賊頭。
不管哪一件都是要命的事情,弄不好就要丟了性命。
“行了,你先回去想想,怎麼才能把那個姓趙的拉攏過來,只要你能把事情辦成,本官親自向朝廷舉薦你。”潘希光畫了一個大餅。
廖文廣站起身,面朝潘希光躬身行了一禮,嘴裡說道:“下官告退。”
潘希光點了點頭。
廖文廣從房裡退了出來,有下人走過來爲引路,帶他離開巡撫衙門。
“去給本官准備筆墨,本官要給京城去信。”潘希光衝着屋中伺候的下人交代一句。
屋內的下人跑出去去準備。
宣大延慶州。
作爲虎字旗攻佔的最後一個州縣,這裡今年也種上了玉麥,只不過因爲溝渠挖的不是太多,收成比不得其他地方。
即便如此,也比前兩年的收成更好。
而且,延慶州的百姓都分到了自己的田地,不用在支付高額的租子,還要給朝廷繳納繁重的稅賦。
所以不要說延慶州這裡收成已經變好,哪怕和往年一樣,有了自己田地的百姓也不用擔心會餓死人。
秋收後,自然要交賦稅。
各村莊的賦稅有農會組織百姓,去鎮子裡繳納賦稅。
延慶州並沒有按照大明的一條鞭法實行賦稅,而是收取糧食,同樣也可以用銀錢抵賬。
不過,普通百姓家中分到土地的時間並不長,家中很少有富裕的銀錢,所以大部分百姓用的都是糧食交賦稅。
如此一來,百姓不需要在去把糧食換取銀錢用來交稅,也就不用因爲把糧食換銀錢,從而被那些鄉紳大戶壓榨。
一車車糧食被送到了當地的鎮子,虎字旗專門的官員專門收稅糧。
收上來的糧食,放在糧倉裡,湊齊後,專門有四輪大車拉運到其他地方販賣。
整個大明北方都缺少糧食,草原各部同樣缺少糧食,加之這幾年草原上的糧價翻着翻上揚,收上來的稅糧,送去草原一轉手最少是幾倍的利潤。
陳光是延慶州下面的一個鎮子的鎮長。
他來延慶州上任半年多,主持了分田,並且使得他主持工作的鎮子恢復了生產。
“鎮長,秋糧的稅都收齊了,您看什麼時候運走?”一名差人拿着賬簿來到了陳光的簽押房。
陳光從對方手裡接過賬簿,嘴上問道:“有沒有拖欠或是沒交的人家?”
“沒有。”差人搖搖頭,旋即說道,“今年大面積種了玉麥,幾乎家家都豐收,咱們收的糧稅又不高,每一家都能交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