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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槐一進房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許胖子肥胖的身軀。
對方坐在方桌後面,正對屋門。
屋裡正中擺有一張方桌,桌上擺放了四副碗筷,方桌左右和靠裡面的座位上,依次坐着楊東主李立東和許胖子三位鐵場東主。
把黃槐領進屋,許管事說道:“東家,二位東主,黃掌爐到了。”
正對屋門方向的許胖子點了點頭。
許管事躬身從屋中退出來,出門時,把門前的棉簾子撂下,擋住屋門。
屋裡剩下黃槐還有三位鐵場東主和站在一旁伺候的兩名下人。
“黃掌爐用不着客氣,這裡沒外人,坐下說。”楊東主坐在座位上朝黃槐招手,“都是宴賓樓送過來的酒菜,黃掌爐應該還沒吃過,坐下來嚐嚐,看看合不合胃口。”
話裡說的親熱,卻並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桌上另外兩名鐵場東主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目光上下打量黃槐。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黃槐。
看着滿滿一桌子菜餚,黃槐嚥了咽口水,謙卑的說道:“三位東主都在,哪有小人的座位。”
“哈哈,你黃槐在東山也是一號人物,用不着謙虛。”楊東主笑着說,卻沒再提讓黃槐落座一類的話,之前讓座也只是客氣。
他們都是東山有名的大鐵場東主,黃槐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掌爐,以前更是低賤的礦工,哪裡有和他們一桌用飯的資格。
對於這一點,黃槐也清楚,面上陪笑道:“都是運氣,當不得楊東主這樣誇獎。”
自己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所謂改良鍊鐵技術,他也只是打了個下手,主要還是自家東家懂得多,教給了他。
坐在黃槐對面的許胖子開口說道:“把你喊來就是爲了你們鐵場焦炭鍊鐵的事情,開個價吧!”
“這……”黃槐一時沒有接話。
許胖子挑了一下眼皮,淡淡的說道:“一百兩,交出蓄熱室和焦炭鍊鐵的技術。”
一百兩足夠去城裡買一座兩進的宅子,換做還在做普通礦工的黃槐,足夠他不吃不喝乾上幾十年。
就是對如今的他來說,一百兩也是一筆不小的橫財。
黃槐低着頭,沒有言語。
換做以前他一定答應,可現在他每個月工錢就有十五兩,一百兩隻是他半年多的工錢。
坐在左手邊的楊東主笑着說道:“黃掌爐看不上一百兩銀子也沒關係,要是願意的話,可以來我鐵場做一個掌爐。”
黃槐依然沒有言語。
坐在方桌另一邊的李立東說道:“行了,人家有一個月十五兩的工錢不賺,去你那裡掙那三瓜兩棗。”
東山鐵場一般的掌爐都是二兩五分到三兩的工錢,可楊家鐵場出了名的摳門,掌爐的工錢只有一兩五分。
“十五兩工錢也要有命拿才行。”許胖子突然開口。
聽到這話的黃槐心尖一顫。
他之所以答應和韓三來許家鐵場,一是畏懼這三個人在東山的權勢,另一個就是韓三那句‘劉東主要完了’,戳中了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擔憂。
楊東主笑眯眯的說道:“黃掌爐應該清楚自己背後的東家是什麼來路,跟這樣的東家,很容易把自己搭進去,通匪可是大罪,要砍頭的。”
他舉起右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坐在對面的李立東夾起一筷子菜,嘴上說道:“我聽說官府準備剿匪了。”
楊東主接話道:“是有這事,還是巡撫大人親自下的令。”
“咱們靈丘不比東路大涼山那邊,也就虎頭寨山上藏匿了一夥土匪。”李立東夾起菜放進嘴裡咀嚼。
兩人之間的談話,落入黃槐耳朵裡,驚嚇的他兩條腿在打顫。
留在虎頭寨土匪的鐵場裡做活,雖然工錢高,可通匪的事情始終是他一塊心病,每天都過的提心吊膽,擔心哪一天官府派兵來剿匪。
許胖子端起酒杯,看着黃槐說道:“一百兩,也可以去我們三家任意一家鐵場做掌爐,保你無憂,只要你交出蓄熱室和焦炭鍊鐵的技術。”
李立東和楊東主也都不說話了,扭頭看向黃槐。
黃槐面露猶豫。
雖然許李楊三家鐵場的掌爐沒有現在鐵場給的工錢高,但勝在安穩,擱以前他早就答應了,可現在他怕自己前腳答應,後腳虎頭寨就派人追殺他。
作爲鐵場副管事,又在虎頭寨住過幾天,他比東山絕大多數人更瞭解虎頭寨的情況。
虎頭寨山上,根本不是外面流傳的四百多土匪,足足有一千多土匪,其中有一支土匪隊伍專門在虎頭寨外面活動,知道的人不多,骰子六的事情就是他們做的。
他擔心自己答應完眼前這三位東主,沒等銀子拿到手,屍體就會被人丟到鐵場裡。
“嫌銀子少?”許胖子放下酒杯,說道,“二百兩,只要你交出蓄熱室和焦炭鍊鐵的技術,我們保你安然無恙,不會被虎頭寨的土匪牽連。”
黃槐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猶豫了片刻,道:“幾位東主,不是小人不願意,而是實在不敢呀!”
李立東臉一沉,道:“有什麼不敢的,莫非他們還能吃了你不成。”
聽到這話,黃槐面露苦笑。
在座的三位東主也不傻,猜到了他怕什麼,不過他們根本不在意一個黃槐的死活,他們要的是蓄熱室和焦炭鍊鐵的技術。
又過了半晌,黃槐卑微的說道:“幾位東主能不能給小人一點時間,讓小人回去考慮一下。”
眼前這三位東主在東山的能量實在太大,他不敢得罪,可虎頭寨的鐵場那邊,他也怕,一個能要他命,另一個立即就能要了他的命。
楊東主笑眯眯的說道:“黃掌爐,不是我們不給你時間,讓你考慮,是官府那邊隨時都會派兵剿匪,晚了的話我們也救不了你。”
“小人明白,明天一定會給三位東主一個滿意的答覆。”黃槐一臉謙卑。
楊東主扭頭和另外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看向黃槐說道:“那好,就明天,還是這裡。”
“那小人不打攪幾位東主了。”黃槐分別朝三個人依次躬身施禮,從屋中退出來。
守在房舍外的許管事見黃槐出來,親自送黃槐離開許家鐵場。
走到鐵場大門口的時候,許管事說道:“我徐家鐵場正缺少一位掌爐,黃掌爐要是有興趣,可以來,工錢比照東山掌爐最高的價。”
當然,這裡不包括劉恆那個鐵場的掌爐。
黃槐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朝許管事拱了拱手,轉身便離開。
離去的時候,黃槐臉色越來越白。
初聞這麼大消息,自己安危堪憂,他需要好好考慮再下決定,但虎頭寨的鐵場一定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