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殺!”
一聲厲喝從房中傳出時,茶杯也被丟到地上“咔”的一聲碎成了碎片,茶葉和着茶水散落一地。
“這愛新覺羅一家該死!”
又一次,道出這句話時,朱明忠整個人都覺得內心的怒火被完全點燃了。
滿清要把新疆割讓給俄羅斯!
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也完全顛覆了他的認識。
曾幾何時,他只知道滿清在鴉片戰爭之後,喜歡割地賠款,那時候,他還覺得是勢不及人,是迫於現實的無奈。
可是現在,滿清直接把新疆以及哈薩克北部的大片土地直接割讓給俄羅斯的決定,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們怎麼能這麼做!
“陛下,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現在他們的使團應該已經抵達莫斯科了。”
王文白垂首說道,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不過相比於陛下的怒火,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快。
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在他們看來,西域根本就不在中國的領土範圍內,他們永遠無法理解,在朱明忠的天下觀之中,無論是新疆也好,還是通過冊封等手段謀取的青海、西藏,都是帝國的本土。
畢竟,對於來自21世紀的朱明忠而言,中國的範圍至少應該是一片海棠,這片海棠內,都是帝國的本土。
只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們是無法理解的。
王文白理解不了,身爲首輔的方以智和次輔張煌言、輔臣朱大咸、錢磊以及周培公,他們都理解不了。
他們可以理解不了,但是卻可以感受到皇帝的雷霆之怒。
面對皇帝的怒火,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沉默!
大臣們沉默時,朱明忠的腦海中,反覆浮現出近代以來,滿清的無數次割地賠款,浮現出近代的屈辱。
最後,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那位所謂的“宣統帝”溥儀的豪言壯語“我不管日本人在東北殺多少人,運走多少糧食和煤,只要不讓我當大清的皇帝我就不會心甘。”
好嘛!
好一個不會心甘!
好一個不會心甘啊!
弄了半天,我以爲是迫於形式。現在……我知道了,原本這他麼是都是祖傳的!
“陛下,臣以爲,若是滿清將西域割讓予俄羅斯,以目前我大明於西域的實力,不宜與俄羅斯大動干戈,臣以爲可……”
不等錢磊話說完,朱明忠便怒斥道。
“不宜與俄羅斯大動干戈?難不成就那麼坐視他們佔我大明的國土?如此荒誕之說,盡然能從卿這樣的閣臣口中道出,實在是讓朕失望至極……”
朱明忠越說越惱,最後冷冰冰的說道。
“錢卿,上個月,你請仕還鄉,朕原道你是從龍之臣,一意挽留,誰曾想今日卿居然胡言亂語如此,如此,朕便準你致仕……”
什麼!
別說是錢磊本人驚呆了,就連方以智等人,也無不是瞠目結舌的看着陛下,他們沒想到陛下居然會如此惱怒。
錢磊,可是從臣舊臣!
陛下怎麼能如此對待舊臣?
錢磊同樣也被陛下的決定給驚得說不出話來,儘管已經七十有五的他,早就希望致仕,可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現在他不是致仕,而是被趕出了內閣。
被陛下趕出了內閣。
不等方以智爲錢磊挺身而出,周培公便立即站出來爲說道。
“陛下息怒,臣以爲陛下此旨不可……”
不等他說完,正在氣頭上的朱明忠便惱聲道。
“怎麼,難道,朕所下是亂命不成!”
盯着周培公,朱明忠的聲音變得的冰冷。
但凡是人,都有逆鱗,而對於朱明忠而言,國土就是他的逆鱗,或許他可以非常大方的把南洋、把世界都分封給兒子們,但是歸根結底,還是爲了華夏的擴張,可是在此之外,他的內心對於國土的範圍,仍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現在有人把他的國土割走了,又豈能不惱。
眼見殿中的氣氛緊崩至極,錢磊便巍顫顫的端持象牙笏板,長揖道。
“臣謝陛下隆恩!”
再一次長揖,隨後他說道
“陛下,臣老朽方纔口出胡言亂語,但臣以來,若是同時於西域與滿清、俄羅斯兩國交戰,實爲不智之舉,而且滿清此舉,本就是爲了借俄羅斯屏障其與我大明之間,令我大明陷入左右爲難的境地,如此,其自然可以從容應於南方發展,如果我大明因爲西域之地,與俄羅斯陷入戰爭,那麼,豈不是正讓滿清如願,所以臣以爲,至少眼下絕不應該對俄羅斯以兵火相逼……”
反正已經被趕出了內閣,錢磊倒沒了顧忌,直接把他內心中的想法一一道出。
“臣附議!”
“臣附議!”
……
接連的贊同聲,讓朱明忠的眉頭一鎖,心底的怒火淡去後,儘管覺得方纔太過苛責,怒火中燒時纔會那麼失態,可現在木已成舟。
“好一個不以兵火相逼,難不成還在重長計議不成?”
朱明忠冷冰冰的說道。
“錢卿,難道,朕就要坐視俄羅斯佔我大明之土嗎?”
“陛下,西域尚不是大明之土!”
朱大咸的頂撞,讓朱明忠不怒反樂。
“好一個尚不是,在你們的眼裡不是,可在朕的眼裡,西域早在千年多前,就已經是我大明的國土,西域漢唐時就已開拓設府,那裡又豈不是我大明的國土?朕告訴諸卿一句——但凡是我漢人到過的地方,皆是我大明之土,別說是西域,就是波斯……將來,也不是不能納入本土,那是在唐代時是波斯都督府。既然唐代就已經設府了,那麼波斯就是我們的,至於什麼薩菲,朕是不認的!”
陛下的觀點剛一道出,衆人就是一陣沉默。
這是強詞奪理嗎?
當然是,既然是對薩菲的,同樣也是對衆臣的。
面對陛下如此“強詞奪理”,衆人只是一陣苦笑,他們總算見識到了陛下這極爲少見的一面。
而代價是什麼呢?
當天晚上,錢府,方以智看着的錢磊,苦笑道。
“炳義,你便於京中再呆上幾日,等到陛下氣消了,我再向陛下請旨……”
方以智的態度極爲誠懇,他是直心想要挽留錢磊。
“密之,我已是老朽,行將就木,這早就有心致仕,今天……”
話聲微頓,錢磊笑道。
“反倒是好事,其實,這麼多年,錢某人竊居高位,終日如履薄冰,現在好了,無官一身輕啊。”
此時,錢磊的神情中,沒有絲毫的不滿,整個人都顯得很是輕鬆。
“說起來,當年我於江陰城中,降於陛下,不過只是迫於形式,而陛下本是天命,後中興大明,論功行賞,我僥倖位列內閣,陛下於我的恩情,我又豈不知道,可終歸是纔能有限,這十幾年來,全賴諸位幫襯,才未拖累國事。可這又豈是長久之計,今日……與其說是陛下氣惱,倒不如說是陛下於我太過失望吧。”
一句失望之後,錢磊半上了眼睛,看似平靜的他,心裡確實極爲難受。
“所以,密之還是不要再提此事,畢竟,咱們這位陛下啊……”
長嘆口氣,錢磊苦笑着,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方以智也沒有說話,他們知道,有時候,即便是皇帝也需要殺雞給猴看,也需要藉此來敲打內閣。
錢磊的去職,與其說是激怒的陛下,倒不是說是陛下藉此在告訴內閣,大明的皇帝纔是大明真正的主人,至於內閣,不過只是受命於皇帝罷了。
多年來,看似放權的背後,是陛下對權力的牢牢掌握。
這一切身在其中的他們,自然再清楚不過。
“密之,現在,緊要的事情,並不是我在不在內閣,而是要勸說陛下,千萬不能因爲西域與俄羅斯發生衝突,至少在未來一兩年內不能!”
片刻的沉默之後,錢磊盯着方以智說道。
“與俄羅斯發生衝突,軍方是不會反對的,畢竟,俄羅斯國土遼闊,披甲不下百萬,與這樣的強國交戰,自然是軍功顯著,可問題是,還有一個滿清,滿清之所以割地給俄羅斯,目的不就是爲了引發我們與俄羅斯之間的衝突嗎?所以,在這件事上,一定要讓陛下謹慎應對,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一句意氣用事後,錢磊苦笑道。
“陛下在大多數時候,都能聽得了意見,但是在有些問題上,陛下卻極爲固執,這件事,便拜託密之了。”
錢磊的拜託,讓方以智默默的點點頭,然後說道。
“我知道,其實,今天陛下已經冷靜下來了,這不是已經決定,向俄羅斯派出使者抗議了嗎?如果不出所料的話,至少今年,即便是滿清把西域割讓給俄羅斯,陛下也不會立即用兵西域,阻止他們吞併西域,畢竟,在用兵上,陛下從來都是極其謹慎的”。
“謹慎是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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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錢磊看着方以智說道。
“可有些事情,不僅僅要謹慎,現在西域的局勢大變,你們要想辦法破局纔是,至於其它,反倒在其次,好了,以後這國事,便拜託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