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家店,就在地鐵站旁邊。她把商洛家的房門鎖好,戴好帽子,把頭髮收攏進去,走出了小巷——
剛一出去,熾熱的陽光從頭頂直射下來,一同投射過來的還有一道熾熱的目光。
路口的陽傘下,帶着硬頂大帽的警察正看着他。警察一身都是黑衣,連手上牽着的警犬都穿着黑色的犬衣。玉京警犬的犬種是由獵犬繁衍而來的專用犬種:丹陽細犬,奔跑速度高達60公里,耳後和腿側都有飄逸的長毛,跑起來就像追獵孫悟空的哮天犬一樣生猛。
“喂!那邊的學生,站住!”盯着法厄同看了3秒,路口的警察就喊住了他。
“啊?什麼事?”
“你哪個學校的?你是五臺山的?你怎麼不去上課?穿着校服在外面晃悠什麼,想逃課?你哪個班的?老師是誰?你幹嘛!你站着別動!(*金陵雅言*)你跑什麼!站住!阿黃,叫!”
名叫阿黃的黑色警犬開始咆哮,開始興奮。
“怎麼還不站住?阿黃,定!”他讓阿黃定在原地,把狗鏈放到阿黃自己的嘴裡,把警棍往地上一甩,擼起袖子追了上去。
“我我.哈.哈.”幾分鐘後,他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了。扶着電線杆,他大口喘着氣,“怎麼怎麼跑的比阿黃還快.太快了,一轉眼就看不到影子。”
“嗚?”阿黃歪着腦袋,看着累得像狗一樣的同事,嘴裡還叼着繩頭在原地一動不動,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來。兩眼直視觀察,這是在等待下一步命令。
“算了,不追了.下次我帶自行車來,我就不信抓不到對了,我打個電話。學校怎麼管的,怎麼大白天的讓學生到處亂跑。”
“譏桀紂之猖披,傷羿澆之顛隕,規諷之旨也;虯龍以喻君子,雲蜺以譬讒邪.”商洛跟着節奏吟誦着課文。這是《文心雕龍》中的一篇,秀才試不考,但是之後的招生考試要考。
“商洛同學。”
“是。”商洛站了起來。
“虯龍開始,你把這段吟誦一遍。”
“虯龍以喻君子,雲蜺以譬讒邪”
“不對。”老師搖着頭,“讓你吟誦,不是讓你讀。”
“額”這是商洛最後幾個還沒有搞定的,屬於“學業”的部分了。
吟誦,古老的技巧,是帶着韻律來“依字行腔”地“吟唱”。雖然書面考試沒有辦法考,但學是一定要學的。因爲所有人背書都是用吟誦來背,低年級學生還可以輔助以肢體動作,一邊吟唱一邊搖頭晃腦。高年級學生到這裡,就要和合唱一樣穩定。
“你還是不會是吧?”
“嗯嗯。”商洛點了點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吟誦的韻律是小學一年級就開始學的,一年級的國文課和音樂課沒什麼區別,都是搖頭晃腦地吟唱。現在早就過了學“吟誦”的時候了,這屬於基本技能。每篇課文右上角都會標註要使用某某調。
比如長恨歌要使用標準的“漢皇調”,這個調就是用長恨歌來命名的,長恨歌開頭兩個字是“漢皇重色思傾國”,而且一定要念“玉皇”,不能念“漢皇”。
文心雕龍這段要用“枯樹調”。
但無論哪個調,商洛都沒學會。
“嗯沒學會的話,倒也問題不大。上次你說的符號,重新學了一遍吧?”
“嗯嗯嗯。”商洛點頭道,“都學完一遍了。”
上次那些符號確實把他震驚到了。不過和老師交流之後,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他拿出低年級的數學作業做了幾天,差不多就改正完畢。
但是吟誦這個活確實就有些難爲他。這不是幾天內就能學會的。
“行,學不會就學不會吧。”老師推了推眼鏡,“等考完試再給你補。總之一定讓你‘全須全尾’地畢業。上了大學還不會吟誦,會讓人笑話的。”
“啊,謝謝宇文老師~~”幸好這門課叫國文課,不叫語文課。要不然這個冷笑話他能笑兩年。
【哈哈哈哈,教語文的宇文老師。哈哈哈哈哈。】笑點比他更低的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笑了。
“嗯?”宇文老師朝四周看了看,“我怎麼感覺有哪個在嘀嘀咕咕的。”
【???】
“你快閉嘴吧,老師這行幹多了是能培養靈感的。”
【害怕.害怕.】
“算了。商洛你先坐。”宇文老師低頭看了看手錶,快下課了。
“正好剛纔說到考秀才的事,說件和你們沒有關係,但也有可能有關係的消息。從明年開始,秀才試全部改成開卷考試。”
“啊?!”全班都叫了起來。
“啊?!!”叫的最響的是商洛,“我(*金陵雅言*)我背都背過了你告訴我不用背了!”
“老師,爲什麼?”戚園帶頭問了。他們所有人都背過了,背起來還挺痛苦的,怎麼說開卷就開卷了呢?
“你問我我問哪個,禮部下的令。具體來說,開卷的部分降低了背誦的難度,但是策論之類的文章難度加大了,而且加得很大。你們不要‘啊’,今年能夠順順利利地過去就是最好的,明年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輔導你們。”
“可是,爲什麼?”戚園又問,“可是爲什麼要這樣?”
“我也想問。總不能是——哈,你們所有人明年都要成仙嘞,所有人都能一目十行,所以背書不如寫文章來得有用。”
“哈哈哈。”同學們都笑了,只有商洛笑不出來。
“這是.這是在幹什麼?”
【他們這麼樂觀的嗎?明年就能成仙了?難道是有什麼突破了?】
“不知道。但是這種決定,肯定不是拍腦袋就能下的。興許就是背四書五經太麻煩,所以改一改了吧。但我要是背過去了,我絕對不改。憑什麼我背了你們不背?氣死我了,我什麼都沒學就背了一個經,竟然差了一年就不考了。氣死我了。”
直到在校門口和法厄同見面,他還是氣鼓鼓的。
“嗯?”他看了一眼法厄同,“你怎麼也氣鼓鼓的?”
“沒有.嗯.”
“沒有嗎?我看你氣得像河豚似的。有人得罪你了?”
“也沒有嗯.吃飯去吧。吃飯前我想和你說件事。”
話音未落——
“嘿!大哥!”韓行知像猴子一樣撲過來掛到他背上,“出發出發,見面會見面會,嗚呼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