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按道理說，身爲軍人，上戰場本就是天職，是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
然而，在此時這個時代，在大明的這個大集體中，很多東西，儼然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述。
尤其是此時的東江。
現在去上戰場，跟羊入虎口、送死又有什麼分別？
真以爲，每個人都有人家毛文龍毛大帥的那等本事嗎？可以馬上取功名？
看着室內一片死一般的壓抑，董千總的目光挨個在衆人身上巡視，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李長壽自不會跟他對目光，也在皺着眉頭，似是苦思冥想。
說實話，到此時，李長壽各方面基本上都已經穩下來，如果真有這個能上戰場的機會，他倒還真不排斥！
但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彪呼呼的便出去當靶子！
李長壽去可以，但是，沒有足夠的好處，做夢去吧！
而且，李長壽也想看看，這些狗屁倒竈間，到底還能有什麼貓膩！
董千總眼見衆人都不表態，也只能開始找人說話。
不出預料，迎接他的，自然是各種大吐特吐的倒苦水，根本就不買賬，乃至開始禍水東引。
李長壽很快便也領悟過來。
真要這麼撕下去，八成，矛頭還要被推到自己身上。
李長壽也終於有些明白，什麼叫‘殺人不見血’了！
別看董千總這段時日，看似在跟他李長壽套近乎，乃至讓李長壽都有了一種可以暫時維持的錯覺。
但！
現實卻是，這老扒灰，從來便沒有放棄要弄死他李長壽的機會！
只不過，這老狗太能忍那！
但李長壽此時反而更淡然了。
饒是聽到有人把矛頭已經推到了他的身上，他臉色保持的很深沉，心底裡卻有些想笑。
這幫看着人五人六的東西，真以爲，現在把他李二推出去，他們能快活多久麼？
現在都八月了，至多再有兩三個月，眼前這所有一切，都他麼要灰飛煙滅！
看你們這幫龜兒子，到時何處容身！
但李長壽很快卻也反應過來，臉色真的陰沉了。
真要發生那等可怖場面，恐怕，受傷的還是老百姓……
這些手中都握有不弱資源、且關係網錯誤複雜的老油條，不論是消息渠道，還是操控手段，又怎是最卑微的老百姓可比？
這跟後世主力收割卑微的小散，又有什麼分別呢？
饒是主力也一樣要被人割……
“李兄弟，這事情，哎……說起來，大家前面倒是都做過這活，唯有李兄弟你，究竟是新履職，暫時還沒有做過……李兄弟，你怎想？”
眼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董千總終於是動了，故作爲難又無奈的看向了李長壽。
“呵。”
李長壽忽然笑了，卻是猛的站起身來，登時便成了俯視衆人。
這一下子讓衆人都有些緊張、不自在起來。
別看李長壽履職這副千總以來，一直很懂規矩，從來不僭越，也不與人發生什麼爭執。
但此時，儼然事關生死存亡！
李長壽本就有‘李二愣子’的外號，此時，誰知道把他逼急了，這狗尿不騷的小崽子，能辦出什麼事情來啊……
那年紀最老，馬上就要致仕的周副千總，忙是賠笑打圓場道：“李兄弟，李兄弟你先別生氣，有什麼話，大家都好好商量嘛。哎，我老周是真老了喲。若不然，便親自上了，又何須咱們自家弟兄，這般傷了和氣呢？來來來，李兄弟，若此事真的是非你不去不行了，咱們也可以仔細商量一下，在諸多事務上，多多補償你嘛……”
“是極是極。李兄弟，世道艱難那，咱們弟兄都不容易，還是得相互體諒嘛……”
“李兄弟……”
衆人馬上便是找準了風口，一個個都對李長壽苦口婆心起來。
李長壽臉上的笑意卻也是更甚，挨個掃視過衆人道：“諸位老哥哥，說的都也在理啊。可，我李二始終有件事不明白！爲何，大家都是副千總，老哥哥們，一個個卻是掌管七個八個村子的，人手衆多，我李二，怎的就蛤蟆村這一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呢？難道，這也是我李二太年輕的緣故？”
“這……”
李長壽此言一出，廳內登時一片躁動的糟亂。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可言說的恐怖！
前文說過。
東江此時別看已經興起數年，但各種原因糾纏，這個體系始終是個過度體系。
既然是過度體系，裡面的灰暗面自然也就多了去了。
在關內，正常千戶所，也就管個幾千人，那便不錯了，畢竟，到此時，軍戶的逃亡早已經不是秘密，朝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東江，尤其是鐵山這邊，情況卻是全然不同。
李長壽此時即便沒有準確數據，卻是猜也能猜到，他們千戶所鎮，至少不下兩萬人口！
可他李長壽身爲副千總，此時卻只能掌一個村子，縱然是李長壽前面沒有爭的緣故，董千總沒有調整分工。
但！
此時擺在檯面上來，那就是事情，且是大事情了！
董千總此時也忍不住在心裡直罵。
早就知道，這姓李的小崽子不是個善茬，不曾想，這廝還這麼靈透的哇，一下子便抓住了要害……
這搞的他都被動大了……
雖說這種東西，都是不成爲的潛規則，可，真放到檯面上……
尤其是李長壽可不是孤家寡人，毛承祿那邊都能說的上話啊……
“哎，李兄弟，說起來，這事兒都是某思慮不周啊。若是李兄弟對此不滿意，咱們都可以商議嘛。”
說着，他看向衆人道：“來來來，既然李兄弟今天已經把這事提出來了，咱們順便便也議一議吧。大家都是怎考慮的？”
本就暴虐的衆人登時直要炸鍋，一個個的低低啐罵聲，已經有點壓不住了。
這儼然是在用刀子割他們的肉了，誰又肯輕易放棄？
李長壽也不得不佩服董千總這老扒灰的手段了，這是‘釜底抽薪’，要讓他李二成爲衆矢之的那。
倒也不是李長壽怕這等事情，怕被針對，但此時這個節骨眼，風勢一直被董千總這麼引導，儼然不是好事！
想着，李長壽笑道：“諸位老哥哥，倒也不必這般緊張。我李二究竟年輕，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此事，我去倒也不是不行！可，老哥哥們，我李二也難啊。天子還不差餓兵呢。老哥哥們讓我李二這般赤手空拳便上陣，萬一出了啥事，怕我爹的故友們，也會仔細盤問那！”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