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雜中，李長壽的牙根子都要咬碎，簡直恨不得將這些朝鮮刺客剁成肉醬喂狗，但整個人也因爲憋氣和水壓等數重作用力的疊加，到了極限邊緣！
已經這般，李長壽也徹底冷靜了下來。
被人算計了就是被人算計了，捱打就要立正！
若是自己沒有這等缺點，又怎的會被人把握的這等精準呢？
而他李長壽，堂堂七尺男兒，又怎能像條落水狗一樣，就這般卑微的死在這裡？
乃至，到死後，怕還要被人蓋上一個‘好色之徒’的名號，因爲這等失誤，白白丟了十幾個好弟兄的性命？！
浮在水中，慢慢往下沉之間，李長壽愈發冷靜，也在不斷的放鬆着身體。
他現在需要做的，一是節省能量，讓自己能撐的更久一些，二，便是找個機會，衝出水面好好換口氣。
至於遊走，游到遠處，起碼這口氣內，是肯定辦不到了。
“找！”
“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姓李的狗雜種找出來！快，快！”
“狗東西，老子跟你們拼了……”
“嗖嗖，砰砰砰……”
外面愈發噪雜，但李長壽卻是在噪雜中，清晰的聽到了楊老四暴虐的呼喊聲。
這讓李長壽陡然一個機靈。
“嘩啦！”
他忽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迅疾的浮出水面，狗一般大口的喘着粗氣。
而這時，那些朝鮮刺客都以爲李長壽已經遊遠了，已經跑到了北面十幾二十步的範圍，直到聽到了這邊李長壽的出水聲，纔是反應過來，趕忙便是招呼火力想弄死李長壽。
但此時，李長壽已經是緩過來不少，又怎會跟這些朝鮮刺客墨跡？當即便是又‘撲通’一聲，沉入到了更深的水中。
而李長壽也因爲剛纔觀察了下週圍的情況，心中有了腹案，直接朝着一側的岸邊游過去，正所謂‘燈下黑’是也。
若是這般來回轉換幾次，只要足夠機靈，就算受傷，怕也不至死，是能拖到援兵過來的。
……
“嘩啦！”
“撲通！”
“嗖嗖嗖……”
轉而，至少七八分鐘的時間已經過去，楊老四他們早已經沒有聲音了，怕多半已經不行了，但他們死前玩了命的呼喊，儼然也驚醒了千戶所鎮的值守們。
遠處，已經有不少人正急急朝這邊趕過來了。
“廢物，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這邊，爲首的朝鮮刺客首領也急眼了，不由破口大罵。
他們爲了埋伏在這裡，馬都藏在幾裡之外呢，若是被千戶所鎮那邊三五匹快馬衝過來，整個大事便都要壞了！
已經這般，這朝鮮刺客首領也來不及顧及其他了，暴虐的呼喝道：“撤！快撤！”
“撤，快撤……”
一衆刺客們誰敢怠慢？登時便是急急跑路。
河水中，李長壽卻並未着急探出水面，而是在仔細的聆聽着。
足足近一分鐘之後，聽到周圍明顯沒有什麼聲音了，李長壽這纔是小心的‘嘩啦’探出頭換氣。
“這裡！”
“弄死他！”
卻不料，朝鮮刺客們果然沒走乾淨，有人一直在死死的盯着水面。
眼見李長壽再次露出頭來，各種不知名物什，陡然便是又朝着李長壽招呼過來。
但李長壽對此早有着準備，並不貪心多呼吸幾口，轉而便是又游魚一般，迅速的潛入到了水下，且遊向對面。
岸上，朝鮮刺客首領眼見千戶所鎮足有二三百人，已經快速出城來，快馬已經到了快要衝到這邊了，就算再不甘心，卻也只能是憤恨的一甩頭，示意衆刺客趕緊退走。
但李長壽有了這次的教訓，又怎敢怠慢？
反覆騰挪數次，直到外面響起了馬勇、王麻子他們熟悉的呼喊聲，這纔是小心的露出頭來。
“千總爺在這裡……”
“哇，太好了，千總爺沒事……”
衆人趕忙是七手八腳的把落湯雞般的李長壽拉出了水。
李長壽此時卻一個字也不說，臉色陰沉的猶如千年寒冰，快步便是朝着不遠處，幾乎被打成了篩子一般的楊老四這邊而來。
“……”
衆人登時明白了李長壽的意思，一個個戰戰兢兢，大氣兒都不敢再喘。
“老四……”
“是哥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眼見楊老四渾身血污，就臉上還算乾淨，沒有被傷到，李長壽簡直是心如刀絞，用力的握着他的手，眼淚根本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怎敢想，怎敢想啊！
片刻前，還活生生、小牛犢子一般健壯的好漢子，在此時，竟然已經……
或許是李長壽的淚水，不斷的滴到了楊老四臉上的關係，楊老四強大的生命力，本身也沒死透，竟然睜開了眼睛，並且頗爲用力的抓住了李長壽的手，張大了嘴巴，似是想告訴李長壽什麼事！
“老四，老四我在聽着，你說，我聽着呢，聽着呢啊……”
李長壽看到楊老四陡然有所反應的時候，不由是大喜，但轉而，又看到楊老四幾如殘破的身子，那種無聲的眼淚，不由洶涌成河……
人都已經這樣了，怎麼可能還能活啊……
“爺，小，小……”
可憐楊老四，已經是拼盡了全力，卻終究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吐出了這三個字，腦袋便是一歪，身子陡然僵硬起來。
“啊————”
一直在死死的握着楊老四的手，耳朵緊貼着他嘴邊的李長壽，再也繃不住了，陡然發出了餓狼一般的嚎叫！
一聲。
兩聲。
三聲。
足足喊了十幾聲，李長壽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了，這纔是陡然沉寂下來。
但周圍，早已經無人敢直面李長壽的目光，都是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垂下了頭。
此時，滿眼血紅之色的李長壽，簡直就像是一頭要吞天噬地的遠古兇獸！！！
李長壽無比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轉而又無比用力的睜開來！
眼淚再次不爭氣的不斷的流淌在楊老四年輕又英挺、卻已經開始失去溫度的臉孔上，誓言的一字一句保證道：
“老四，不管他是誰，我李二不殺光他的全家，雞犬不留，便枉爲你的弟兄！從此之後，你的老孃，便是我李二的老孃！你的兄弟姐妹，便由我李二來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