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嶽市一如既往的寧靜,人們都在心平氣和地生活。
我獨自一人來到市政府,準備找市長彙報工作。
市委陳書記已經做好了退休準備,大部分的工作都移交到市長這邊處理。也就是說,衡嶽市的市長目前身兼兩職,既要處理政府這邊的事,還得兼顧黨委那邊的情況。
這樣一來,市長就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這樣的局面,已經進行了不短的時間。大家心裡也都明白,過了年,陳書記退下去,市長走上來。倘若事先沒有預備好新市長人選,市長就得繼續擔着擔子,等到三月份人大選舉後,選出一個新市長來接替他的手。
市長似乎並沒有預備新市長的打算,他似乎很樂意目前的狀況。因此在我到來之後,他打着哈哈說:“小陳,你看我現在忙的,幾乎就是個陀螺了。”
我連忙說:“首長,你是可以找個人替你分擔一下的。”
市長就長長嘆了口氣說:“你讓我找誰呢?誰能讓我放心呢。”
這句話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偌大的衡嶽市,就找不出一個可以替代他的人麼?何況,在市長你還沒來衡嶽市之前,難道我們衡嶽市就不運轉了麼?
我只是心裡想,臉上卻絲毫也不表露出來。
市長是個鐵腕人物,關於他的故事,可以車載斗量。
我現在是他手下的一個兵,而且是個沒有任何戰績的兵。一個沒有戰績的兵,千萬不要在上級面前誇誇其談。
市長沉吟了一下,揮揮手說:“你有什麼事就快說,等下還有個經濟工作會議。”
他擡腕看了一下手錶,神情有些急。
我支吾着說不出來,我總不能說我是來要位子的,這樣會讓他看不起。
就在我有些急眼的時候,眼光突然看到他牆壁上掛着的一幅字,寫着“舉賢”二字,心裡靈機一動說:“首長,我給你找來了一個人才。”
市長耳朵裡聽到人才二字,神色頓時活泛了許多,轉過身來看着我問:“什麼人才?”
我認真地說:“此人也是我們衡嶽市的人,勝在年輕有活力,而且活動能力特別強。做招商引資工作,天下第一。”
市長一聽就笑起來,指着我說:“小陳啊,你這話說得太滿了啊!什麼天下第一?這世界誰能天下第一?”
我知道自己說走了嘴,但我不想後悔。畢竟朱花語還在等我的消息,我也不想讓她一個人飄落在外。
我睜着眼說:“是真的!”
“說說。”市長和藹地微笑:“什麼來頭?”
我就將朱花語自學成才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末了我說:“這個人曾經擔任過我的秘書,我對她的工作能力是非常欣賞的。”
市長就沉吟起來,半天不說話。我站在一邊心裡也急,市長一句話就能斷定朱花語的生死,倘若市長拒絕朱花語進來,我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將她扶上座位。
門外市長的秘書探頭探腦好幾次,我知道他在催市長去開會。
市長終於開口說話了,說:“小陳,我記得我曾經給你交代過,用人這一塊,我給你放權。我相信你不會用碌碌無爲之輩1
我連連點頭,市長的這幾句話,來得輕,落得重。
“可是我……。”我結結巴巴的故意不說出來。
市長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大手一揮說:“你的問題,等你落實好了省裡的事再說。”
他匆匆出門去開他第N場會,我一個人不好單獨留在他辦公室,只好勾着頭出來,信步在市政府大樓裡亂走。
上次林副省長來,就在這棟樓裡聽過我的彙報。我的故事,也在那次彙報後弄得家喻戶曉。
在所有熟悉和不熟悉我的人中,我又成了一棵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在他們看來,我受市長委託,專題彙報副省長。這是榮耀,也是實力的體現,同時也是暗示,這是要提拔的表現。
果然,來來往往的人看到我,都是熱情地與我頷首微笑。這與我幾年前來這裡大相徑庭,當年我還在做副縣長的時候,來市政府辦事都要仰人鼻息。如今我公示的身份是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衡嶽市的規定,坐這個位置的人,是要入常的。
入常就表示我不是一個普通的幹部,我是衡嶽市十一名常委之一。進了常委,是同級別的最高境界。畢竟有表決權的,就好像俗話說的,參謀不帶長,打屁都不響一樣。一個管委會主任不算什麼,一個市委常委的身份,扔到池塘裡,能毒死一池塘的魚。
我如果能順利入常,就能與表舅何至,岳父黃山部長平起平坐。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惶恐。在他們面前,我總覺得底氣不足,以至於很多時候我跟他們說話,總會覺得詞彙不夠而張口結舌。
我也明白我入常的路子不會那麼好走。即便我現在成了管委會主任,也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但我不擔心,只要不出意外,我會讓市長,也就是今後的書記高興,我能讓他的政績上一個臺階。
同時,我的表舅和岳父,不會不關照我。有一個人坐在這個位子上,對他們今後退休賦閒,總會有意料之外的好處。
表舅和岳父也需要一個代言人,但現在他們除了我,幾乎別無選擇。
市長剛纔還是沒跟我挑明去處,儘管我們都心照不宣,我就是工業園區的主任,但組織部門的調令未下達之前,我還什麼都不是。
從政府大樓出來,走不多遠迎面遇到歷練,他似乎很驚訝,看着我站住腳,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事辦好了?”
我搖了搖頭說:“秘書長,不是那麼容易的,難辦得很。”
歷練老成持重地微笑,拍拍我的肩膀說:“慢慢來,總會有辦法。”
我裂開嘴笑,恨不得告訴他省裡要開專題會,專門研究衡嶽市工業園區的發展規劃。
這樣的消息我連市長都沒彙報,我怎麼會告訴他一個參謀不帶長的人呢?歷練也屬於過了這個坎就要退下去的人。他早有了去處了,據說在市政協謀了一個副主席的位子,就等着這邊交接完畢,他安安心心去政協養老。
我和他說了幾句話,歷練就匆匆要走。才走了幾步,又站住腳問我說:“陳局長,聽說你要調走許美麗?”
我被他突然的問話弄得有些迷茫,於是莫名其妙地說:“沒有啊?誰說的?”
歷練楞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怎麼他們都在傳這個事?”
“是嗎?”我疑惑地說:“也許他們在猜吧。”
“猜不猜無所謂。我倒要問問你,你有不有這個打算?”
“我有什麼打算?”我嘆口氣說:“就算我有打算,我又能調她到哪裡去?”
“工業園區嘛!”歷練深沉地笑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希望你不負衆望!”
我不敢接他的話,在事情未明朗之前,我不能有絲毫的差錯與驕傲。就好像他剛纔刻意叫我陳局一樣,在歷練的心裡,或許他並不希望我能出任園區主任一職。
“哦!”歷練似乎突然想起來一樣說:“老萬出來了。”
“哪個老萬?”我遲疑地問。
“還有誰?市局的萬曉啊!”歷練說完這句話,扔下我真的匆匆走了。
我咀嚼着他這句話的含義,他突然告訴我這個消息,是有什麼目的?
萬曉與我打的交道並不多,嚴格地說,我與他不熟。大家只是認識,場面上各自給人面子。萬曉上次突然接受調查我沒放在心裡,他突然出來似乎也與我沒多大關係。
不過,我知道萬曉能出來,一定跟林副省長來視察有關。
能讓萬曉進去的人一定不簡單。起碼衡嶽市就沒有這樣的人。在衡嶽市,除了陳書記,沒人動得了萬曉。
但萬曉進去,似乎與陳書記沒有任何關係。陳書記現在幾乎不過問政事,據說他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天天跑到何家瀟家裡去,將外孫點點牽着,在市委家屬區的大院裡溜達。
既然萬曉出來了,就表示他過了關。最起碼現階段風平浪靜!
我決定去看看他,畢竟大家熟悉過。
萬曉無事出來,組織上暫時不會給結論。因此他應該還是衡嶽市的公安局長。既然是局長,他就應該在上班。
我決定去一趟市局。
我去市局當然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萬曉平安過度了,今後我還有不少的事需要他的幫忙。
工業園區現在還是個爛攤子,一千五百畝地的園區還有將近一半的拆遷沒動。缺少了老萬的幫助,今後我的拆遷會寸步難行。
我偷偷地笑了笑,爲自己的這個突然決定感到驕傲!
這是一場未雨綢繆的戲,我得先打好開場鑼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