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沐萱不禁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恨楚軒嗎?可是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恨與不恨只要一念間,可是她跨不過去這道坎。
曾經梓箬代替她與楚軒的對話浮現於腦海,如果不是那些噩夢般的記憶在刺激她,她真的認爲楚軒挺好的,可是每當她試着想要去原諒他的時候,他玷污自己的邪惡畫面令她感到恐懼、絕望,靈魂驚悸,恨意和殺意再次充斥心田。
靈兒起死回生,她真的很開心、快樂,她們在青春少年時遇到彼此, 那是最灑脫美好的時光,也是最不成熟的時光,她們都曾美麗,時光款款而行,現今三人都已不是少年,各有境遇,或許世間一切美好,早就有了安排。
沐萱有時候在想,出家爲尼,削髮爲僧,隱藏於山水間,悟道於平淡的流年裡,世事多繁擾,將心棲在一片蔥蘢的綠間中,領悟幽,將心停靠在一灣淺淺的水岸,領悟涼,將心流浪在一紙墨色光陰裡,領悟雅,將心酣眠於一捧雨聲裡,領悟閒,這樣無憂無慮、專情於道的悠然自得生活會不會好些?
看完靈兒,沐萱又將目光挪移至梓箬的精緻面容上,雖然此刻她跟自己對着幹,可是她又哪裡不知道對方是想要讓她不被仇恨羈絆,舍下仇恨。
或許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過一段蒼翠的記憶,有初荷出水的清香,有清風吹衣的淡雅,有莞然成笑的美好,有清風鳴蟬的清閒,有推杯換盞的青春,有風動流年的熱情,正如她們三人,記憶裡都堆積了太美好的童年,所以希望餘生一直安閒歡快。
可惜,陪伴沐萱的母后走了,沐萱也失去了青春,梓箬也訂了婚姻……
時光驚豔,歲月溫柔,人世無恙,山水從容,一念夏淺,一念情深,誰的塵心染了香,誰的流年清歡長。
最終,青陽沐萱還是決定迫使自己放下仇恨,準備兌現自己的承諾,雙眸微微一暗,神色複雜道:“如果真是楚軒,我……我大不了原諒他便是,有什麼大不了!”
說完,她別過臉去,說着最狠的話卻表現出最難受的表情,腦子轟鳴,猛地一震,只覺整個世界突然寧靜下來,特別是原諒兩個字,彷彿是費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才說出口。
聞言,白梓箬眸中生出幾分失望,她黯然一笑,她能夠看出沐萱心中的不甘心和無奈。
她輕嘆口氣,沉聲道:“沐萱,不管是不是他楚軒,我在乎的是你放下仇恨,而不是恨不恨他!你就算是嘴上放下,你心裡沒有放下,難受的將是你自己,有仇有怨而不得報,只會讓你更加痛苦,你會崩潰的!”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是她想達到的效果。
而後,她莞爾一笑,淡然道:“所以你我之間的打賭作廢,我不想強迫你做任何事情,如果用你的餘生做賭注,我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她知道,她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費了,她真的想讓他們二人冰釋前嫌,可是她發現自己無能爲力,也許真的是自己無法體會到沐萱心中的恨意有多大,僅憑自己是無法做到讓她釋然。
其實,剛剛緊抓着楚軒不放,她就是想要看看沐萱對楚軒的怨恨程度,現實告訴她,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她難道不知道在沐萱面前提及楚軒是一種間接傷害嗎?她知道,可是她必須這樣做,只有這樣才能夠探知沐萱的真實不虛。
看來真正能夠解救沐萱的唯有她自己。
“不,不行,不能作廢………”
“沐萱,我知道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其實你沒必要遷就我,也許靈兒是受到上蒼的護佑,跟楚軒沒有半毛錢關係!”
青陽沐萱一聽,不由俏臉變色,聽了梓箬的一席話,她也是真切的感受到來自梓箬的關心,從她剛剛無能爲力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多麼的希望自己放下所有的仇恨,可是她自己做不到,但是她不想讓梓箬失望。
但是卻被梓箬打斷了,因爲梓箬太瞭解她了。
“不……不行,反正打賭不能作廢!我便沒有遷就你,是我願賭服輸,心甘情願的!”
誰料,青陽沐萱居然事出反常的耍起了小脾氣,她難道不想回到從前,她也想,這個打賭也許就是一個極好的契機,說話間,其靈眸微斂,淡看紅塵。
只是沐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真的很令人疼惜,沒有任何理由。
“心甘情願這個詞,勇敢又卑微!”
白梓箬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沒錯,剛剛沐萱惹人憐惜的便是自卑,她可是高高在上、貴不可言的公主啊!可是她剛剛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是何等的自卑。
興許是被梓箬戳中了心靈,沐萱沉眉低首,俏臉暈紅,被她說的不好意思了,有這麼一個心思縝密的閨蜜真是造孽,自己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你們別說了,不管打賭作不作廢?只要確定是楚軒,我就一定會把他的手剁了喂狗,而且還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當球踢,再把他的腿打斷!”
楚靈兒突然橫插一句,傾眸中透漏着無盡的寒意,面露兇相,很是殘忍。
“……………………”
沐萱與梓箬皆是一愣,目光呆滯的注視她?
沐萱心道:沒必要吧!
梓箬心道:楚軒何時又把這位小祖宗得罪死了,爲了沐萱而這樣對自己二哥沒必要吧?
然後她二人突然想起了靈兒之前說過自己昏睡之時好像被人渾身按摩,不由一驚,聯想到她醒來之時渾身溼漉漉的,如果真是楚軒,那楚軒豈不是禽獸不如?
也難怪她有如此濃郁的怨氣。
這一刻,白梓箬突然不想是楚軒救的靈兒。
“也許……這感應符是出了點問題吧!楚軒那傢伙目前可能還被困在末日山脈中了!救治靈兒之事興許是神人所爲,畢竟當時我們全部都在外面守着,楚軒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逃過我們的眼睛對不對?而且靈兒你之前不是說過嘛!他的劍術菜如狗,怎麼可能是他救的你!”
白梓箬僵硬一語,強顏歡笑,眸光柔和似水,突然間她發現自己好矛盾,之前巴不得是楚軒救了靈兒,現在又害怕是楚軒救了靈兒,她差點兒都被自己搞魔怔了。
但,經由一番思慮,她還是決定不是楚軒的好,這樣不僅可以讓打賭作廢,讓沐萱不在糾結於這個,還可以消除靈兒的恨。
聽聞至此,沐萱秀眉微皺,旋即就恢復平靜,竟然心裡空落落的,一抹殤然,掛在嘴角,時間是個無賴,總會毀掉期待。
她驀然發現白梓箬說的也有道理,她們之前全部守候在外面,一隻蒼蠅都休想飛進靈兒的裡間,更別說楚軒那麼大的一個人。
同時,沐萱自己已經淪落於罪惡和仇恨,她深知被仇恨纏繞的痛苦,悲痛欲絕,不管出於什麼考慮,她都不想靈兒陷入仇恨。
所以,這時沐萱站在了白梓箬這邊,眼神淡漠:“我認爲梓箬說的非常對,打賭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而且承諾只不過是她想要幫助我放下仇恨的幌子,真假尚未可知,你不必滋生殺意,也許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而且生氣還會長皺紋變醜,不划算啊!”
“還有,我們現在討論這些是不是有些太煞風景了,搞不懂我們怎麼一直糾結這個,靈兒只要好好的,不就萬事大吉嗎?好的壞的都讓它滾一邊去!”
“是啊!靈兒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剛纔到底是誰提到楚軒的?”
白梓箬現在很想把楚軒兩個字抹去,免得繼續摻和進來,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難道不是你嗎?”
沐萱和靈兒二人同時露出冷漠的眼神。
白梓箬一怔,冒出古怪之色,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自己,自己當時想要探出沐萱的怨恨程度,也就沒有顧及其他,所以就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