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凌若夕?”絕殺波瀾不驚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眸光平和,不帶一絲銳利,彷彿只是單純的詢問,但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他這看似溫和的目光裡,蘊藏着的壓迫感究竟有多沉重。
凌若夕用力握緊拳頭,掌心傳來的疼痛將她的冷靜喚回,在絕殺的打量下,她逼着自己鎮定,凜然的氣勢瞬間暴漲,氣場全開。
一個溫和如仙,一個凌厲如魔,兩人的氣勢在空中對撞,誰也不肯相讓半分,但論氣場而言,絕殺與凌若夕不相上下,兩人都是手染無數生命的惡人,不論是殺意還是戰鬥經驗,都是平手,但若論實力,凌若夕卻遠比不上他的修爲。
很快,她臉上就滲出了一滴滴密集的冷汗,汗珠順着她的面頰悄聲滑落,浸溼了衣襟。
雲旭在一旁看得心頭焦急,恨不得馬上衝上去頂替她。
“的確不錯,作爲女人,已是極好的了。”絕殺忽然開口,氣勢瞬間消失。
凌若夕身體一顫,心頭長長鬆了口氣,好險!要是再繼續下去,只怕她今天就會真的狼狽了,雖然親自體會了一把絕殺恐怖的實力,但凌若夕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愈發堅定想要打敗他,想要與他交手的信念,只有和強者對戰,只有在一次次生死戰鬥中,她才能夠進步,能夠儘快提升。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凌若夕心底的大石悄然落地,乾脆利落的說道。
她的話讓絕殺有些愕然,畢竟,從她進入深淵地獄後,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所做的事,無一不透着狠絕與狂傲,但眼前這個不卑不亢的女子,竟會說出類似弱者的話,偏生那一身的氣度卻又不損分毫。
絕殺古井無波的雙眼驟然浮現了一絲極淡的欣賞,“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女子。”
明明實力弱小,明明方纔她險些支撐不住,但她所表現出的,卻分明是強者纔有的氣魄,有趣,着實有趣。
“你來此所爲何事?”絕殺淡漠的問道,嗓音平平讓人難以聽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凌若夕抿脣笑道:“不知此物可是前輩的?”
那枚飛鏢安靜的躺在她的手心,絕殺連猶豫也不曾有,坦然點頭:“不錯,聽聞你最近一直在向谷裡的高手挑戰,我不知道你打着什麼主意,但一個外來者,我不會允許你在此處放肆。”
他飄渺的氣勢頓時大變,多了一分霸氣,一分強勢,這纔是一個能夠站在衆多強者之巔,讓他們打從心底尊敬、懼怕的霸主該有的氣勢。
凌若夕深沉的黑眸裡迅速閃過一絲精芒,她傲然挺直背脊,在絕殺沉重的壓迫感下,倔強、固執的不願露出一絲退縮,單薄的身影挺拔如鬆,筆直的脊樑骨,好似能頂起一片天來。
“前輩,你一生滯留此處,就從未想過有一天離開這,看看外面的萬里河山嗎?”在短暫的猶豫後,凌若夕終是沒有選擇隱瞞,準備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她很明白,想要收復深淵地獄的人,擺平絕殺是必然,也是必須的。
絕殺面色一沉,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你無需用這種話來引誘我,想要離開?就憑你?”
他毫不掩飾對凌若夕的輕蔑,那是一個強者對弱者的蔑視與不屑。
凌若夕不怒反笑,“沒有試過前輩又怎知我做不到呢?”
“你無需把話說得這般好聽,說出你的目的。”絕殺敷衍的揮揮手,示意她不用在自己的面前表現決心。
離開?他何嘗不想?年輕時,他也曾有過想要殺出此處,破除結界,去外邊看看這個他完全不熟悉的大陸,可是,隨着修爲一年一年增強,但他仍舊拿那道結界毫無辦法,想要離開的希望,愈發渺茫,以至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便放棄了,打消了這個念頭。
若不是凌若夕今日突然提及,絕殺甚至忘記了,他也曾有過豪情萬丈的過往。
“前輩,你可願與我打一個賭?”凌若夕悠悠然笑道,眉眼帶着一絲挑釁。
如此拙劣的激將法,但對絕殺而言,卻分外有趣,打賭?一個論實力、論身手,都比他弱的女子,究竟從哪兒來的自信,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說到底,絕殺外表上看來,似乎是一個不染凡塵俗世的上仙,但實際上,他骨子裡卻擁有着一個霸主該有的一切,強勢、霸道、任性,當一個完全不符合他認知的女人出現時,他自然會生出不少興趣,面上的戾氣逐漸平靜下來,他微微頷首:“你說來聽聽。”
魚兒上鉤了。
凌若夕心頭一笑,看來她對這絕殺的第一印象是對的,這個男人根本禁不起挑釁,是一頭易怒的雄獅,百獸之王。
“前輩不惜主動向我約戰,怕也是爲了此處的安寧,害怕我會爲這裡引來變故。”凌若夕施施然說道,眸光通透,彷彿看穿了絕殺心裡在打着的主意。
他連面色也不曾變換過一秒,但心底卻是暗暗吃了一驚。
“我呢,沒想過要拒絕前輩的邀戰,但若是我能僥倖勝出,我希望在找到出去的方法時,前輩能與我一道,成爲我的助力,不知前輩可願意賭上一賭?”她只提出讓絕殺跟隨她,隻字不提深淵地獄裡的其他人,畢竟,有些事不適合說得太早,需要循序漸進,更何況,若是絕殺點頭,她收復其餘的人自然會事半功倍。
絕殺面露一絲詫異,他雖然早有預感,這個女人心裡打着別的主意,但他不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她居然會張狂到這種地步。
一聲譏笑滑出脣角:“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他真的很好奇,還是說,外邊的世界中,所有的女人都與她一樣?這麼不怕死麼?
“如果連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實力,又有誰會相信呢?”凌若夕說得雲淡風輕,但沒人會忽視掉她話裡近乎篤定與決絕的自信。
絕殺微微擰起眉頭,雙眼緊緊地盯住她,似要將她看穿,看穿她這張笑臉下的心思。
凌若夕淡然站在原地,姿態落落大方,任由他打量。
氣氛頓時變得沉重,圍繞在他們二人之間的氛圍,讓一旁的雲旭暗暗緊張,他還真怕凌若夕一時衝動的挑釁,惹怒了對方。
“你知道如何離開這裡的法子?”絕殺收回了目光,再度問道。
“不知。”
“你有把握打敗我?”
“沒有。”
他毫不停頓的問話,得到的卻是凌若夕似是而非的回答,雙眼細細的眯起:“既然沒有,你又有什麼資格讓我答應你這個滑稽的賭約?”
雲旭不安的握緊拳頭,一雙眼緊緊盯着他們二人。
“資格這種東西,比起說,難道不應該前輩自己用眼睛看麼?若是我輸了,任憑前輩處置,按照這裡的規矩,戰死在前輩手下,我也沒有一句怨言,若是無法找到離開此處的方法,賭約也可作廢,怎麼算,這個賭約對前輩而言也沒什麼壞處,還是說,前輩是擔心會敗給我這個實力卑微的小女子呢?”凌若夕笑靨嫣然的歪着腦袋,輕聲說道。
這話是赤裸裸的挑釁,比起方纔,更加明顯,更加放肆。
絕殺眸光一變,再度看向她時,明顯多了一分冷怒,“你是第一個敢對我這麼說話的人。”
話語陰鷙如魔,帶着一絲讓人膽寒的戾氣。
凌若夕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其實我這人別的沒有,但總喜歡把自己逼到絕路,只有絕境才能逢生,前輩,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個賭約對她而言,是壓力也是動力,她相信只有在最艱難的環境中,人才能夠一次次突破自身的極限。
既然和他的戰鬥避無可避,那麼,在這個前提下,她又爲什麼不能給自己塑造一些利益呢?
絕殺深深的凝視了她許久,這才緩緩開口:“好,我便答應你,若你敗在我手下,我必當場取你性命,決不食言。”
“好啊。”凌若夕好似未曾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仍舊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
“老大,你們在說什麼?大老遠就聽見你殺氣騰騰的聲音了。”突然,天空上傳來一道調侃的聲音,住在附近的男人們飛身從半空中落下,他們的面容大多陌生,都是排名前十的高手,也是對絕殺最爲尊敬,最爲崇拜的一羣人。
“咦?這不是最近把深淵鬧得不可開交的小丫頭嗎?怎麼跑老大這裡來了?”住在二號山谷的暗水把玩着肩頭垂落的一條辮子,似笑非笑的打趣道,但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眼底暗藏的精芒與審視。
雖說深淵地獄中的人,大多是直腸子,信奉武力、暴力,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中沒有聰明人,只不過是平日裡不需要動頭腦罷了。
有時候凌若夕反而覺得此處居住的人,比起外邊大千世界裡的,要單純許多,大概可以稱之爲大智若愚?
“你們來做什麼?什麼時候我這裡成了你們聚會的地方?”絕殺素來喜靜,突然間自己的空間裡出現了這麼大一幫人,他怎會有什麼好臉色?
暗水也不覺得尷尬,似乎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頗有些厚臉皮的膩歪在絕殺身邊,時不時同他打趣幾句,但更多的時候,他卻在拐着方兒的試圖弄清楚絕殺和凌若夕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
“前輩,我就不打擾你了,若你決定了時間,可來通知我一聲,到時,我定傾盡全力打敗前輩。”凌若夕打算告辭,但臨走時的這番話,卻讓剛趕到的衆人聽得傻了眼。
打敗?她說她要全力打敗他們的老大?
暗水手指一顫,竟不自覺用力拽了一把自己的小辮子,頭皮傳來一絲尖銳的疼痛,這纔將他腦子裡的理智給喚了回來。
他從上到下,從頭到腳將凌若夕打量了一番,似乎她身上長了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