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太監大清早就做好了豐盛的食物,一盆熱騰騰的燕窩粥,被他們送到寢宮,凌若夕和凌小白分別對坐在圓桌旁,距離隔得很遠,不似以前,挨在一起用膳。
凌小白也沒有和平時一樣,在吃飯時,和她說話,他倔強的保持着沉默,心裡還惦記着自己被遺忘在地板上一夜這件事,滿肚子的怨氣讓他不想主動和凌若夕示好,第一回,對她生了氣,他埋着頭,迅速的將碗裡的燕窩粥喝掉,然後默默的跳下椅子,抱着黑狼準備離開
“去哪兒?”凌若夕沉聲問道,神色依舊淡漠,好似沒把他發脾氣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認爲這事有多嚴重。
凌小白的玻璃心又被重重劃上了一刀,他咬住脣瓣,頭也不回的開口:“寶寶去訓練。”
說完,他也不等凌若夕迴應,自顧自的邁開雙腿,跨出了門檻,黑狼趴在他的肩膀上,特無奈的瞅瞅裡面貌似淡定的女人,再看看一個人獨自生悶氣的小少爺,心裡極其感慨。
真不知道他們這鬥氣得鬥到什麼時候。
凌若夕緩緩收回視線,凌小白的乖巧和懂事,讓她心頭泛酸,她知道,昨天晚上她的懲罰是有些過了,可她只是希望能夠讓他知道教訓,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
這麼想着,她也只能把那絲絲內疚與自責壓在心窩裡,換上朝服,準備上朝辦公,在上朝前,她還特地去了一趟太醫院,囑咐太醫,在一個時辰後,去寢宮爲凌小白的膝蓋上藥,另外再備上一些生薑水,謹防他的身體會感染到風寒。
有些話她不會說,只會用行動在背後默默的去做。
太醫將她的囑咐牢牢的記住,並且拍着胸口向她保證,不會忘記。
凌若夕這才放心的去了朝堂,朝堂上,一堆芝麻綠豆的小事等着她處理,她根據分工,將事務分別交給掌管這些部門的大臣,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退朝後,凌若夕想起了居住在儲秀宮的男人們,立即招六部尚書以及衛斯理前往御書房議事。
“現在人已經安排在了宮裡,什麼時候正式開始選秀?”凌若夕坐在龍椅上,等他們挨個落座後,便立即問道。
這事是禮部尚書在負責,他急忙開口:“宮裡的嬤嬤以及年長的太監和太醫,將會爲這些人做初步的檢查,確定沒有什麼隱疾以後,纔會進行第二輪的篩選,第二輪是才藝與學識的考覈,之後便是由大人您親自挑選看中的人。”
整個選夫的過程大致只這三輪,而最重要的,就是最後議論,經由凌若夕親自面試的環節。
她不太在乎這些事,吩咐道:“今天正午前,先進行第一輪的身體檢查,下午,在御花園進行第二輪的考覈,本宮下午會在御花園的涼亭裡,親自鑑賞。”
“大人的意思是,您會親自出席?”禮部尚書心頭一驚,剛想說於理不合,但他立即反應過來,貌似這位做的事,沒有幾件是合乎常理的。
“有問題?”凌若夕反問道,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慢慢的進行層層篩選,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過程,一個讓所有人以爲她很重視這件事,很想納男人進入後院的錯覺。
只有把戲唱到逼真,纔會讓某個一直躲避她的男人,自動在她的面前出現,自覺的露出馬腳。
禮部尚書慌忙搖頭:“沒問題,沒問題。”
就算有問題,他敢說嗎?
“那就好,你們去安排吧
。”正事說完,她立即把人趕走,讓他們抓緊時間安排一切。
七人急匆匆離開御書房,開始着手準備今天的篩選,這消息傳到儲秀宮裡,讓全然沒有任何準備的少年們嚇傻了,他們這麼快就要與這個國家最至高無上的女人相見了嗎?
有人激動,有人不安,有人漠然,所有人的反應幾乎都不一樣,在這些人裡,不乏有朝臣的子嗣,他們把自己兒子的畫像送到凌若夕的手裡,只爲了今日能夠被選中。
誰都知道,能夠被她信賴,被她寵信,是一件多麼好的事,爲此,哪怕讓這些大臣貢獻出自己的兒子,當作跳板,當作橋樑,他們也在所不惜,在欲\望的驅使下,有時候人性就是這麼殘忍而又現實。
凌若夕只是吩咐下去,至於具體該怎麼操作,該怎麼安排,都不歸她管,她在御書房裡處理完奏摺,便起身,準備前往太醫院,問問太醫,凌小白的身體情況。
出診的太醫還沒回來,凌若夕索性就待在太醫院裡等待他,她不着急,但她這尊大佛往那兒一坐,搞得太醫院上上下下各種膽戰心驚,各種提心吊膽。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太醫才提着藥箱子回來。
凌若夕立即問起了凌小白的情況,得知只是膝蓋有淤血,沒別的問題以後,她的心才放下了。
既然凌小白沒事,她也就不急着回去,那小子現在正在和她生悶氣,即使回去,也只會冷戰,沒這個必要。
凌若夕緩步在皇宮中悠閒漫步,明媚的陽光從頭頂上直泄下來,金燦燦的光輝,將她的身影緊緊的籠罩在內,彷彿渾身放着光,如神祗降臨,盡顯尊貴。
當她途徑儲秀宮不遠處的花園時,聽見了從這四方的圍牆內,傳出的談話聲以及喧譁聲,她踱步過去,站在儲秀宮外,看着院子裡成排站好的年輕男人,看着他們聆聽禮部尚書的訓話,覺得這一幕還挺有趣的。
據她所知,這樣的畫面,通常是秀女,換成男人以後,倒是多了幾分新鮮。
她挨個掃過這些人,神色波瀾不驚,哪怕是在看到英俊的少年時,她的目光也未曾有半分的顫動,就像是在看舞臺上即將開始唱戲的表演者,而這齣戲,則是由她一手策劃,一手導演的。
禮部尚書訓完話以後,剛準備讓他們退下,餘光瞥見了月門外站立的那抹熟悉的身影,臉色霍地大變,有些驚慌的伏地叩拜:“微臣不知攝政王駕臨,請大人恕罪。”
“攝政王?她就是傳說中的攝政王?”少年們的心思完全被這三個字給勾走了,無數的目光聚焦在凌若夕一個人的身上,他們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像是在評估,這傳說中爲南詔換來安定的攝政王,究竟長什麼樣,又有什麼本事。
禮部尚書被他們大膽的行爲給嚇壞了,媽蛋!這些人以爲他們面對的是誰?“大膽!見到攝政王還不快行禮?”
他高聲的呵斥,讓少年們立即回神,一個個手腳無措的跪在地上,向凌若夕行着大禮。
請安聲並不整齊,甚至算得上雜亂無章,禮部尚書聽得冷汗不斷往下掉,他很擔心,攝政王會不會因爲這些人的無理,而大開殺戒,或者遷怒到自己的身上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凌若夕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她隨意的揮了揮衣袖:“都起來,你們繼續忙你們的。”
原本以爲這高高在上的女人會有盛氣凌人的氣勢,卻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而且這麼友善,不少心情極度好奇的少年,偷偷在暗中窺視着凌若夕,這裡的每一個人幾乎都聽說過她,她的事蹟,她的桃花債,她和南宮玉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凌若夕不在意這些打量的目光,她甚至收斂了自己的氣勢,神色難得多了幾分溫和,本就雋秀美麗的五官,突然間變得柔和起來,少了幾分讓人害怕的凌厲,多了幾分屬於女子的柔軟,這樣的她,渾身充滿了一股魔力,讓這些涉世不深的少年,看得心跳加速,一雙雙眼睛黏在她的身上,完全無法收回來。
“砰!”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響,將這滿院子詭異的氛圍打破,所有人扭頭往聲源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廂房通往前院的長廊上,有一個白衣男人被衣襬絆倒在地上,正疼得不停掉眼淚。
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花季年齡,長得脣紅齒白,看上去十分可愛,尤其是那張圓嘟嘟的小臉,絕對能夠勾起女人的粉色細胞。
他神色迷茫,淚眼婆娑,像是受驚的小白兔。
凌若夕搖頭輕笑,正準備派人上前去幫忙,把少年扶起來,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嘴角那抹清淺的笑多了幾分狐狸般的狡詐。
就在禮部尚書忍無可忍,打算找人把這迷糊的少年弄起來時,他卻看見凌若夕動了,她邁開雙腿,一步一步緩慢的朝那少年走去,衣訣翻飛,馬尾搖擺,跪在地上的少年們錯愕的看着她的舉動,一時間傻了。
攝政王這是打算親自去幫忙嗎?爲什麼?
有關於凌若夕的傳言有很多,大多是說她手段殘忍,個性冷酷,所以,他們纔會對她剛纔流露出的溫和感到詫異,纔會對她現在的舉動感到驚訝。
後面投射的視線如針般密集的落在她的身上,但凌若夕卻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打算,她步入長廊,緩緩在這名少年的面前蹲下,翻飛的衣襬靜靜垂地,她伸出手,將白皙的手掌攤開在他的面前,柔聲道:“能站起來嗎?”
少年茫然的擡起頭,她揹着光蹲着,以至於,他沒辦法第一眼就看清她的容貌,如霧般迷離的黑眸怔怔的凝視着她,半天也沒開口。
凌若夕也不勉強,她輕巧的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不僅如此,她還彎下腰,替他將褶皺的衣襬撫平。
她的動作讓圍觀的衆人看得雙眼脫窗,有種自己正在做夢的錯覺。
這麼溫柔的女人,就是他們的攝政王?這不科學!
說好的不近人情呢?說好的殘酷冷血呢?誰能告訴他們,爲什麼他們會看到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
就連還算了解凌若夕個性的禮部尚書也有些風中凌亂,爲毛攝政王她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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