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我希望
快船隊的訓練營裡有股子火藥味,主要來自兩個好似擁有無窮能量的年輕人身上。
阿德託昆博和約基奇之間存在直接的競爭關係。
由於希臘人比塞爾維亞人早一年進入球隊,他自然而然地擁有了一種東亞式的“論資排輩”優越感。然而,塞爾維亞人從一開始就表現出明確的態度——他無意參與所謂的競爭。
希臘人對此並不相信。在他看來,只要在NBA打球,就一定會有競爭,不論是在隊內還是隊外。而約基奇是GOAT所寄予厚望的新星,甚至爲了扶他上位,連姚眀都願意讓出首發位置。這樣的待遇,怎能不讓希臘人懷疑他也在暗中爭取更高的地位?
於是,雙方的競爭時常由阿德託昆博率先挑起,約基奇則順勢反擊。這個夏天,阿德託昆博經過休賽期的錘鍊,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一頭在漫長流浪中建立起絕對自信的年輕雄獅,迫不及待地想侵入老雄獅的領地,宣告自己的統治權。
相比之下,約基奇並沒有那種“只能有一個”的爭霸意識。但與所有頂尖的競爭者一樣,他骨子裡有着無法遏制的好勝心。只要阿德託昆博向他發起挑戰,他就必然全力反擊,場上刀光劍影,戰況激烈。
姚眀總是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年輕人的較量。
“要是我年輕時能有這樣的對手,成就肯定比現在更高。”姚眀感嘆道。
于飛則戲謔道:“是老王虐你虐得不夠狠,還是八一隊贏你贏得太少了?”
姚眀氣急道:“冊那!我可是帶隊打贏他們贏了冠軍纔來的美國!”
于飛提醒:“提醒一下,您老打贏的是放老王來打NBA的八一隊,不是完全體。”
想當年上海隊放姚眀的條件之一就是讓他帶隊奪冠,得虧王治郅在2001年之後就走了,若是他留下來,上海隊肯定拿不到2002年的CBA總冠軍。
到時候,姚眀就只能打“不放我走就退役”這張牌。
想想就很難堪啊。
“那幾年的八一隊確實強。”
“現在呢?”
“很頑強地在CBA活着。”
于飛又問:“老王還在打嗎?”
“基本退役了,就差正式宣佈。”
然後,他們停止了這個話題。
場上的對抗賽最終以約基奇所在的白隊獲勝。
比賽結束後,憤怒的阿德託昆博將球猛力踢向遠處的牆壁,火氣十足。“你們這幫人不想打就別打!”他嚴厲斥責了訓練中失誤頻頻的西亞卡姆,“要是這麼打下去,你不如滾回非洲!”
實際上,阿德託昆博在與約基奇的訓練對抗賽中多數情況下是獲勝的,因爲他的隊友配置通常更好,而約基奇則對選擇隊友的態度隨意。他並不在意訓練賽的輸贏,更看重的是與阿德託昆博的直接對抗。
阿德託昆博卻截然不同。他對勝利的渴望幾乎到了執迷的程度——不論是正式比賽還是訓練,他都要贏。輸球會讓他極爲惱火,尤其是輸給約基奇這樣一個競爭對手。
“揚尼斯,這可不是領袖該說的話。”老將理查德·傑弗森插話道。
雖然阿德託昆博對自己的地位意識強烈,但他對老將們一向心懷敬重。
“那我應該怎麼說?”阿德託昆博問。
“你應該先檢討自己的問題,”傑弗森平靜地說,“如果我們輸了,弗萊從不會把責任推給表現最差的人。作爲領袖,你必須爲一切負責。”
阿德託昆博轉頭看向GOAT,期待從他那裡得到更多指點。
于飛淡淡地說:“也許你可以試着做一個不負責任但依然成功的領袖,或許那會讓你成爲歷史上最獨特的存在。”
阿德託昆博沒有迴應。他轉身去查看比賽數據:他在這場訓練賽中拿下了18分、8個籃板和4次助攻,而西亞卡姆僅7投2中,得到6分、3次助攻和1次蓋帽。
憑什麼讓表現最好的人爲表現最差的人承擔責任?
他想要提出疑問,但最終選擇了向西亞卡姆道歉。
至於約基奇,訓練賽一結束,他便退到一旁,自顧自地喝起了可樂。裡弗斯看見後怒不可遏,狠狠訓斥了這個永遠無法遵守飲食規則的球員。
“如果在戰勝了揚尼斯之後,我連喝可樂慶祝的資格都沒有,那人生還有什麼意義!”約基奇大聲抗辯道。
阿德託昆博聞聲怒火中燒:“你根本沒贏我!”
“45比40!”約基奇立刻報出剛纔訓練賽的比分。
姚明在一旁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你還是再多打幾年吧,”姚明笑着對於飛說,“沒你坐鎮,這兩個人非內訌不可!”
于飛卻認真地問:“你知道OK組合最終爲什麼分裂嗎?”
“性格不合唄。”姚明隨口答道。
“是因爲奧尼爾既不職業,還仗着資歷倚老賣老,甚至還有種族主義的傾向,實在讓人反感。”于飛夾帶私貨地解釋。
姚明吐槽道:“種族主義當然不對,但他們鬧翻跟這個應該沒太大關係吧?”
“如果科比是OK裡年紀大的那個,問題就不會存在了。”于飛接着說,“你不覺得現在的情況很像這兩個人嗎?”
聞言,姚明轉頭仔細打量着阿德託昆博和約基奇。阿德託昆博確實擁有強烈的主人翁意識,從早期起,他就立下志向,要成爲像弗萊一樣的領袖。所以,他對約基奇視爲心腹大患。
然而,約基奇卻沒有那麼多野心。他只是在不經意間展現了獨特的技巧和球商,再加上一雙能在球場上完成任何事的手——加之天生的求勝欲,讓他總能在球場上給阿德託昆博帶來壓力。
這兩人看起來像水火不容,實際上他們的關係反而是一種良性的競爭。
“這麼說,你真打算這個賽季結束就退役?”姚明突然問道。
“我可沒說過。”于飛回答。
這是訓練營開始後,第一次有人直接問于飛是否會在本賽季結束後退役,他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但姚明絕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麼問的人。在確切的答案出現之前,媒體會不斷地追問。
不久後的媒體日上,關於“這是否是你的最後一個賽季”的問題被重複了不下十次。
當於飛終於失去耐心時,他冷冷地迴應道:“怎麼,你們想給我安排退役巡演嗎?”
無論媒體怎麼追問,都沒能得到確切的答案。因爲就連於飛自己也還不知道答案。
裡弗斯看出了于飛的不滿,趕在記者進一步激怒他之前,及時打了圓場:“弗萊可不是TD(鄧肯)。”裡弗斯說道,“我相信,他會給我們一個好好說再見的機會。”
裡弗斯不知道的是,鄧肯的退役方式是于飛心目中最理想的退役方式。
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球隊仍然很有競爭力,媒體猜測你會退役,但不是很關心你是不是真的會退役,只有你公佈退役決定的時候,他們纔會表示惋惜之情。
這種低調貫穿了鄧肯的職業生涯。
可是,像于飛這樣的球員,註定不可能平靜的離開。
NBA素來有爲這種定義一個時代的球員舉行歡送儀式的傳統。
1978哈夫利切克,1989年的賈巴爾,2003年的喬丹,不外如是。
不久後,訓練營結束。
快船隊前往拉斯維加斯打季前賽。
季前賽期間,曾經的風城之子德里克·羅斯在拉扯許久後終於決定底薪加盟紐約尼克斯。
這無疑是一個讓人感到幻滅的決定。
2010年代初的時候,羅斯還是全聯盟最有前途的新星,而今,與他同屆的威斯布魯克和勒夫等人正值當打之年,羅斯卻枯萎了。
因爲他在過去六年遭遇了三次ACL傷病。
如果不是現代運動醫學的進步,放到十年前,他的運動生涯就已經結束了。
現在雖然還能打球,但肯定也找不回曾經的自己,只能努力訓練,儘可能適應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
剛好,尼克斯就是快船的首個季前賽對手。
杜蘭特可能是今夏最沮喪的人。
好不容易率隊打進總決賽,卻被快船橫掃。
正要厲兵秣馬再來一年,卻得知詹姆斯空降邁阿密。
這下子,他連殺出東部都成了問題。
當晚的季前賽,于飛打了24分鐘,杜蘭特打了30分鐘。
他們的態度很認真,以至於讓比賽變得不像是季前賽。
尼克斯既要讓杜蘭特好好發泄下心中的鬱悶,又要嘗試和羅斯進行磨合。
快船這邊,同樣要和新援磨合。
次輪老秀布羅格登上場就發揮出色。
西亞卡姆還在適應NBA節奏。
倒是庫裡的弟弟塞斯·庫裡給了驚喜,防守的時候十分努力,投籃方面也繼承了家族天賦。
比賽打完時,曾見證過羅斯巔峰的裡弗斯不敢相信地說:“我不會拿塞斯去換德里克。”
“我居然說了這種話嗎?”裡弗斯對左右助教說。
助教們表示:“很正常,塞斯處於最佳狀態,而德里克他只是努力在找回曾經的感覺。”
“他已經永遠回不去了。”裡弗斯說,“他不在了。”
賽後,記者再次詢問于飛新賽季是否是最後一季時,GOAT說道:“等到明年一月的時候,你們再問我這個問題,到時候我也許會有答案。”
除了對尼克斯的季前賽,其他幾場比賽,快船隊都是純粹的練兵模式。
主力球員的出場時間被控制在24分鐘,裡弗斯給足了新援機會。
布羅格登是其中表現最好的球員。
作爲一名1992年出生的新秀,他已經24歲了,這個年紀如果沒有即戰力,那就不可能在NBA生存下去。
幸運的是,他的即戰力很強。
倒是西亞卡姆有點被快船隊豪華的內線羣淹沒了。
首發位置上有兩個他永遠無法競爭的人,替補席還有姚眀。
然後還有萬金油搖擺人布蘭登·賴特。
裡弗斯可以在季前賽中給西亞卡姆超過15分鐘的時間展示自己,但到了常規賽,能給他五分鐘就已經不錯了。
由於季前賽不以勝負爲重,快船隊甚至輸了一場比賽。這讓那些潛伏已久的“船黑”找到了宣泄的機會,藉此質疑快船隊的統治力是否會在新賽季有所下滑。
這些議論一直延續到10月30日,新賽季揭幕戰的那一天。
聯盟特意安排了開拓者隊作爲快船隊的首個對手。
這個安排既貼心又巧妙——既不會打擾快船的冠軍慶典,又不會因爲快船奪冠而引起對手的不滿。
更妙的是,這裡面還有故事。
開拓者目前正處於重建期,隊內最知名的球員是休賽期簽下的布蘭登·羅伊。
羅伊的離開西雅圖成爲了休賽期的熱門話題,儘管這位曾經的全明星飽受傷病困擾,關注度早已不如巔峰時期。
羅伊原本想與超音速籤一份1年1500萬美元的合同,試試看自己還能否繼續打球,但球隊老闆克萊·本內特拒絕再做“冤大頭”。
超音速只願意提供一份3年2100萬美元的合同,而且還帶有球隊選項,並要求羅伊在一天內做出決定。
面對這樣的條款,羅伊毫不猶豫地轉投開拓者,簽下了一份3年5000萬美元的合同。
羅伊的離開象徵了一個時代的結束——在克萊·本內特的領導下,連西雅圖之子也無法在超音速善終。
羅伊的離開標誌着昔日超音速王朝的球員們已經徹底離開,西雅圖從此成爲歐文一個人的領地。
于飛前世從未見過羅伊打球,自然也無法想象對方身披開拓者球衣的模樣。然而,當羅伊站在他面前時,他感覺那件球衣竟意外地合適。
“你確定還能打嗎?”于飛帶着微笑問道。
“本來我是不想打的,”羅伊答道,“但是當我看到你的年薪打破了23號的紀錄,我就決定我要打到醫生給我開出殘疾證明爲止。”
能在2016-17賽季的球場上見到羅伊,確實是一種幸運。
隨後,快船隊的授勳儀式開始了。亞當·肖華親自爲他們頒發總冠軍戒指,斯臺普斯中心升起了第二面屬於快船隊的冠軍旗幟。現場的球迷高聲唱着《快船之歌》。
當肖華走到于飛面前時,輕聲問道:“你真的甘願放棄這一切,回家抱孩子嗎?”
他顯然問錯了人。若於飛是那種“一人一城”的球員,也許主場球迷的支持會顯得至關重要。然而,快船已是他效力的第四支球隊。球迷的支持當然寶貴,但並非最重要的。
那些長年輾轉的球員明白,球迷的愛是短暫的,只有持續地卓越表現才能贏得持久的愛。
不論在哪支球隊,只要你表現出色,當地的球迷就會愛你。
“爲了球迷”對於這些漂泊不定的球員來說,不過是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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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以爲了錢、爲了榮譽而拼搏,但絕不會僅僅爲了球迷,儘管球迷所帶來的商業價值是他們飛黃騰達的關鍵。
“我真的寧願回家抱孩子。”于飛調侃着迴應總裁。
職業籃球正處於上升期,肖華知道于飛的價值,他希望對方像當年的賈巴爾一樣打到42歲。
這種等級的體育巨神,不榨乾他全部的價值如何讓人甘心?;
爲什麼斯特恩的聯盟在1998年之後停滯不前?因爲他沒能榨乾喬丹的全部價值!喬丹在封神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不僅在停擺期間引發風波,作爲歷史最佳球員(GOAT),他還做了很多不利於團結的事情。
喬丹的過早離開直接導致了NBA在2000年代初期的一段低迷,而他在2002年的復出簡直像是一場黑色幽默——就好像他覺得自己的形象太完美,非要親手毀掉它一樣。
如今,于飛站在亞當·肖華面前,肖華似乎終於理解了斯特恩當年面對喬丹退役時的那種無奈。
當晚的比賽中,布蘭登·羅伊不斷向隊友回憶他在西雅圖的輝煌過往,但每當他說完,于飛總能在他頭上得分。
羅伊試圖找回昔日狀態,可惜,傷病已無情地摧殘了他的競技能力。
羅伊現在就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球員。
開拓者給了他6000萬美元的合同,但至少有5500萬是衝着他的名氣和經驗去的。然而,羅伊不願承認自己已經不如從前,於是拼命在場上掙扎,打了38分鐘,投了26次,最終還扭傷了自己的腳踝。
此時,開拓者已落後24分。
于飛此役得到36分、10個籃板和7次助攻。他攙扶着羅伊,等候開拓者的隊醫上前。
“你狀態這麼好,別太早退役。”羅伊被擡上擔架時說道,“打到40歲吧。”
他希望于飛能繼續征戰到36歲之後。
“那你爲什麼要復出呢?”于飛問道,“如果籃球把我傷成這樣,我早就退役了。”
羅伊沒有回答,安靜地被擡走了。
比賽結果早已沒有懸念。
賽後採訪
由於羅伊近幾年傷病纏身,于飛與他交手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次重逢,羅伊已不再是超音速的球員。
所以記者問道:“看到布蘭登穿其他球隊的球衣會不會感覺很奇怪?”
“不會。”于飛說,“我很高興他離開了那支球隊。”
“這幾年,布蘭登一直受到傷病的影響,外界對於他能否支撐NBA的比賽強度抱有懷疑,你如何看待他的健康問題?你覺得他可以適應嗎?”
“我不是醫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于飛唯一能回答的是。“我只知道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籃球運動員之一。我希望他能回來。我希望他不要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