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腳下劇烈震動着,縱橫交錯,深不見底的裂縫彷彿惡獸的大嘴般在地面上緩緩張開,那些走避不及的生靈們紛紛慘叫着落入其內,滾滾岩漿和帶有劇毒的濃煙一起從地下衝出,將遇到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火海……這簡直就是末日的景象,唯一令人安慰的是,空間中蘊含的吞噬之力並沒有因此而增加,這讓那些實力強橫的生靈們多少還能保持些自保之力。
就在這毀天滅地的鉅變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壓,從每一個生存在噬靈界的生靈心頭掠過。這威壓充滿了貪婪,霸道,冷酷,殘忍,卻又強大到令人連抗拒的念頭都無法升起。絕大部分的生靈在感受到這威壓的同時便已經癱軟在地,任由威壓的主人將自己的全部力量和生命一同抽取,只有少數意志堅定,實力強大者才得以倖免。
就在災變出現的同時,一抹刀光突然出現在空中,而後在瞬間炸裂開來,化作億億萬萬到同樣璀璨奪目的刀光,隨即連接在一處,形成了一片浩浩蕩蕩,淵深磅礴的光幕,罩住了以雷烈爲中心,半徑數十萬裡的區域。這光幕彷彿一道堅固的堤壩,不管是空間的劇烈動盪還是大地的變動,在碰到光幕的同時便再也無法寸進,就連那帶來毀滅的威壓也僅能止步於光幕之外。
“別擔心,這光幕足以保住你們所有人無恙,”沒等巨帠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雷烈已然沖天飛起,向空中那一輪昏黃的太陽射去,“你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他的聲音穿越空間,傳入巨帠的耳中,人卻已經在同時飛出光幕,直衝天際,那毀滅萬物的空間風暴,在距離他還有數尺距離時就已然消弭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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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神感到很憤怒,但心中充斥更多的卻是恐懼。他在百萬年前就開始設下這個局,從天荒界遠古神獸們的消失,到引導九星界生靈發現空間通道,進而展開入侵之戰,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着。只要那場戰爭再持續幾萬年,他就可以完成最終的佈置,把這曾經輝煌一時,如今卻陷入分裂的世界徹底吞噬,進而一舉突破瓶頸,進入成年,成爲一個真正橫行宇宙的吞噬者,然而這一切卻全都被天荒界那該死的天心給毀了。
時至今日,他依然無法理解對手怎麼會發現自己的存在,又如何說服死敵,共同設下圈套來重創自己。正是因爲那一次的傷害,他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身體和靈魂,更是被兩界天心聯手,在他的靈魂中打入了一道強大的意識,讓他不僅無法直接傷害任何來自兩界的生靈,更要時刻承受靈魂分裂的痛苦,那種兩個不同聲音在腦海中一刻不停爭吵的感覺,幾乎讓他發了瘋。
這種靈魂的分裂讓他越來越虛弱,荒神已經不再奢望能夠吞噬對手,只想取回失落在對手體內的靈魂碎片,好讓自己擺脫那噩夢般的痛苦,然而近百十年的時間過去,那被派出去的分神毫無音訊,反倒是他每況愈下,到了現在,他甚至已經無法控制體內能量的運行節律。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在他的實力跌入谷底,打算徹底逃離的時候,那個害他陷入如今境地的對手,居然重新合一,把他這個曾經的狩獵者當做了獵物!
“你休想得逞!”荒神聲嘶力竭地大叫着,聲音好像瀕死的野獸,陣陣思感如潮水般向外擴散,所過之處,原本被他如同牲畜一樣圈養在體內的生靈們紛紛倒斃,體內的力量隨即如百川匯海般向他的靈魂投來,而後又被髮放出去,抵禦着那通過連接通道傳來的,彷彿巨獸一樣想要將他一口吞噬的可怕引力。
分水輪流轉,這些類似永久性空間通道的連接,原本是他當年佈局的時候架設在自己與獵物之間,用以實現預謀和完成最後吞噬之用——天荒的遠古神獸們就是被這些通道攝入噬靈界的——現在卻成了曾經的獵物發起攻擊的媒介。
荒神的思感分化爲上千個念頭,一面操縱着浩瀚如海的能量在連接處構築起層層堤壩,一面捲起陣陣狂飆,製造出一場又一場足以摧毀小世界的風暴,試圖切斷這些連接處與本體的聯繫。然而所有這一切都只是徒勞,綿綿不絕的無形波動從連接處傳出,如同滾滾大潮,醇和渾厚,卻不可阻擋,狂猛的能量風暴在與之接觸的瞬間就化爲無形,那一道道被寄予厚望的防線更是萬斤巨石面前的豆腐渣,只是稍一衝擊就徹底土崩瓦解。
世界之間的吞併有兩種形式,一是雙方的生靈相互廝殺,直到其中一方屠盡另一方所有的生靈,後者的天心就會自動消散,而勝利一方的天心就可以隨着自家生靈的進駐而入主對方的世界,九星界和天荒之間的戰爭就是這一類的代表。還有一種形式則更加直接,也更加激烈,就是如現在這樣,當兩個世界相互接觸後,由雙方的世界意識正面對抗,失敗者要麼徹底消散,要麼被對手吞噬,形成以對手爲主的全新的世界意識。
荒神的本體噬靈界要比天玄世界小得多,甚至比不上原來的天荒的一半,卻擁有一個可以自由調動自身力量的靈魂,充當着類似世界之主的角色,因此單獨對上天荒或者九星界的天心,都是穩勝不敗,即便兩界的天心合一,也足可保證全身而退。但如今有了戰帝這個與天心合體的世界之主,形勢卻完全不同,爲了打贏這場仗,戰帝至少調動了天玄世界一半的力量,荒神根本沒有與之抗衡的可能。
“此仇此恨,不死不休!”荒神能夠走到今天,當然不會是優柔寡斷之輩,眼看敗局已定,居然毫不猶豫地舍準備棄掉自己的身體。懸掛在噬靈界空中的昏黃之日急劇收縮,體積在瞬間縮小到不足原來的五分之一,隨即化作一道極光,衝向包裹着噬靈界的天幕。
這照耀噬靈界的昏黃之日正是荒神的靈魂,吞噬者的身體雖然可以演化爲世界,但畢竟不同於真正的世界,必要的時候,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靈魂完全可以脫離本體。荒神距離成年吞噬者只差半步,此時雖然力量衰落到了谷底,靈魂擁有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視,足可在逃脫本體後在宇宙虛空裡維繫相當長的時間,如果運氣好,能夠在徹底消散前遇到合適的宿主,仍舊可以奪體重生,東山再起。
黃色的光束在昏黃之日的前方凝聚射出,如同一柄利劍劈開了重重時空,幽深的空間通道隨即成型,只要能夠進入這通道,萬分之一息的時間後,荒神就能徹底逃離這已經逐漸爲對手掌控的世界。宇宙虛空,廣闊無邊,天玄世界的力量再強也僅限於本體內部和與之接觸的其他世界,只要脫出這一範圍,就再也無需擔心會受到追殺。
“當我回歸之日,就是天玄世界徹底毀滅之時!”進入到空間通道的同時,荒神憤怒地咆哮着,他是宇宙中談而色變的吞噬者一族,他的尊嚴不容冒犯,任何膽敢傷害他的人,都必將遭受最爲血腥殘忍的報復,他……
他再也沒有機會實施自己的報復了。
耀眼的光芒毫無徵兆地從虛空中顯現,浩蕩磅礴如九天長河倒掛,鋒銳堅凝如斬裂虛空之刃,甫一出現便將整個空間通道從中間斬開,而後銳不可當地向着那一輪昏黃之日衝來。同時傳入耳中的,還有那仿若由代替整個天地對自己做出宣判的雷鳴之吼:“斬!”
“燃魂一擊!”滅頂之災頃刻將至,荒神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在發覺自己無論如何躲閃,最終都必將被這刀光斬中後,這個吞噬者終於下定了拼命的決心。狂吼聲中,爲了逃走方便和減少損耗而壓縮的靈魂倏然膨脹,原本黯淡昏黃的光芒瞬間被璀璨奪目的強光所代替,剎那間,宇宙虛空中彷彿又多出了一顆星辰,熾烈的光芒照亮了方圓上千萬裡之內,卻只持續了瞬間,下一刻,昏黃之日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大小,光芒卻變得比之前更加黯淡。
燃魂一擊,顧名思義,就是燃燒靈魂而發出的攻擊,在生死危機面前,荒神瀕於分裂的靈魂終於統一對外,在這宛如星辰爆發的過程中,足足三分之一的靈魂力量脫離本體,化作一柄十數里長的巨型寶劍,向着那驚天刀光迎了上去。無數時空在劍鋒下斷裂破碎,釋放出的能量沒等散逸就被吞入到寶劍當中——吞噬者本就是吞噬能力著稱,這一柄由其靈魂之力幻化的寶劍同樣秉持了這一特性,不過片刻的時間,寶劍的體積已經增加了三倍。
吞噬者雖然強大,卻並非以武技見長,他們更擅長的,是運用自己的天賦能力吞噬和消化一切敢於與之作對的存在,這種面對面近乎短兵相接的較量,絕不是他們的強項。荒神使出的力量不可謂不強,發出的攻擊不可謂不凌厲,卻忽視了武學或者說肉搏戰中相當重要的一條:很多時候,力氣大的一方並不一定是勝利者,拳頭再硬,也要打到目標才能起作用。
就在即將於寶劍接觸的一刻,那看起來威猛無匹,充滿一往無前氣勢的刀光居然就那樣炸散開來,從一條天河化作了無數比蛛絲還細的光線,先是向四面八方飛散開去,硬是避開了荒神以命搏命的寶劍,而後又在轉眼間重新向中央聚攏,猶如一張天羅地網,向荒神罩落下來。
這一招千絲萬縷是雷烈根據秦嫣以入微劍魄創出的劍法演化而來,雖然精妙,卻失之於力量過於分散,在掌控宇宙法則,攻防僅只是念動之間便可轉換的大能者面前可謂毫無用處,但此時用來對付這從未與人近身相搏,只知道用傻力氣,本身卻又身爲靈體,防禦弱得可憐的荒神,卻是恰到好處。
“不!”荒神驚恐地尖叫着,眼睜睜看着鋪天蓋地的刀光向自己襲來,卻根本來不及躲避或防禦,“主人救我,主人救我!”他沒命地高喊着,一道晦澀之極,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隨即從體內傳出,進入到某處未知的空間,然而這一切終究太晚了,就在那一道波動發出的下一刻,縱橫交錯的刀光從上下八方席捲而來,在瞬息間把他的靈體切割成了無數再也無法復原的碎片。
漫天的刀光毫不停留,在切碎目標的同時重新聚合爲一體,變回那長河般的匹練,而後在虛空中打了個轉,緊追着飛向遠處的寶劍而去,並在幾息的時間內便追上了目標。失去了操控者的寶劍本就瀕於崩潰,在這從後方襲來的刀光衝擊下,當場就追隨本體,化作了宇宙中到處漂盪的微塵。
“混沌五行,吞天噬地!”刀光一斂,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宇宙中,如同長鯨吸水般吞噬着引力範圍內的一切,荒神靈魂化作的微塵此時已經散逸到半徑數萬裡的空間,在這漩渦的引力作用下硬是被扯了回來,毫無抵抗之力地投入到其中。
吞噬者是這宇宙中最強橫的種族之一,沒人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什麼死而復生的手段,即便擊潰了對方的靈魂,雷烈依然不敢冒險。隨着本源的凝結,混沌五行吞天功也已趨於大成,這可以吞噬和融合各種能量的功法正適用於眼下的情況,就算那些靈魂碎片中還保存着荒神的意識,也絕對無法逃過吞天功的煉化。
只是這混沌五行吞天功本是從神武宮的九龍吞天噬地玄功演化而來,後者則是荒神在天荒留下的一枚棋子——所謂龍魂,其實正是荒神預留在天荒外層空間的力量種子,源於自己的功法,如今卻成了泯滅自己最後一線希望的殺手鐗,荒神如果還有知,不知道會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