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斜靠着椅子,雙腳搭在桌子上,半閉着眼向正鋒伸勾勾手指,正鋒心領神會拋了個果子過來,若水眼皮都不擡張口咬住,吃了半個又給他扔回去,“酸的!”。正鋒接過幾口吃掉,順便把果核扔向洛鋒腦門,洛鋒微微閃身,果核打到藥架上。
“誰又在亂扔東西?”唐寧嬌斥一聲,順便把案上的水果呀,茶壺呀統統拋向正鋒,正鋒一手接住茶壺一邊挑好點兒的果子扔給若水,剩下的散落一地。
“浪費糧食!”若水一邊不滿地嘀咕,一邊嗚嗚地大吃,全然不顧形象。
“又用拈花指,還想着那個小妖精!”若水終於空出嘴來,指着正鋒的鼻子怒罵。
楊楚天也開始對這一切熟視無睹了:習慣了若水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樣子,也習慣了她和正鋒打情罵俏,甚至習慣了她偶爾脫口而出的粗話。也許這纔是真正的她,隨性而爲,無拘無束,儘管少了那份弱質纖纖的柔媚,卻仍掩飾不住似乎與生俱來的出塵脫俗的氣質。而正鋒的痞氣和大而化之的性子卻偏偏與她相得益彰,兩人之間的默契更是羨煞旁人,甚至一個眼神就能傳情達意,當然兩人想冒壞水的時候還是躲得越遠越好,他們整人的本事絕對一流。
衆人鬧的正歡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敲門聲——不錯,是敲門聲!大家都有點詫異,平日這扇破門不是被撞開就是被踢開,即使有外人來造訪也多是推門而入,沒有誰會多此一舉的敲門。坐在門邊的楊楚天順手拉開門,一個女子急切地衝進來,“請問,唐神醫在嗎?”話音未落,腳下不知踩到了哪個果子,一時站立不穩,向前撲倒,正鋒倒是看清了來人,長臂一伸接住她:“寧兒,見到我也不必這麼激動吧?竟會被絆倒!”
“你是在叫我嗎?”唐寧看向正鋒。
“蕭大哥?!”袁寧有些驚喜,隨後又焦急地看向衆人,“這裡是有位唐寧姑娘嗎?”
“我就是!”唐寧這次確定了她在叫自己。
“出了什麼事?”正鋒終於覺出了她一反常態的慌亂。
“我師姐中毒了,請你救救她!”此時,另外兩人已攙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走進來。
“是蝕心散!”唐寧看到她眉間地紅線。迅速作出判斷。
“若水。左邊第三行第二個抽屜!”唐寧話音剛落。若水已把藥瓶拋了過來。唐寧取出裡面地解藥給她服下。那女子輕咳兩聲。眉間地紅線漸漸消退。唐寧卻依然雙眉緊蹙。搭住她地脈搏。擡頭問袁寧:“她中毒多久了?”
“快三日了。我們聽說姑娘能解百家之毒。才一路日夜兼程找來。”袁寧回答。
“不對呀。中了蝕心散之毒。該是頃刻斃命。即使藥量極少。也絕撐不過一日。可她竟熬了三日;服下解藥後脈搏依舊散亂。明明毒已經退了。怎麼還會這樣?”唐寧沉吟半晌。從藥匣中取出解毒子搗碎。用涼水衝開。一邊給她服下。一邊在她耳邊低語幾句。一刻鐘後。那女子終於悠悠醒轉。
“師姐。你醒了!”袁寧終於鬆了口氣。
“疼......好疼!”凌香捂住胸口。急咳兩聲吐出一口黑血。
“她沒事了。”唐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謝謝你了唐姑娘!”袁寧感激地說。
“你也叫寧兒是吧,我們還這是有緣。”唐寧苦笑:“毒是我二叔下的,你們怎麼會惹上他?”
“我是被歸雁門的人抓去的。”凌香虛弱地說:“和我一起被抓去的還有很多人,我們都被餵了毒藥,有的人當場就死了,幸虧師妹機靈,循着我留下的記號找到了我,偷偷把我救了出來。”
“這麼說,我二叔在給歸雁門做事?”唐寧的臉陰鬱起來。
“蕭大哥,原來你在這裡!”袁寧把頭轉向正鋒,“青雲說你退隱江湖了,是真的嗎?”
“算是吧。”正鋒不以爲然地聳聳肩,袁寧的眼神卻黯淡下去。
若水終於有空仔細打量袁寧;明眸皓齒,溫婉可人,如空谷幽蘭般嫺靜。袁寧感到了她的注視,把目光投向她,眼神中同樣寫滿了驚豔。若水一笑:“原來你就是寧兒,這個色狼常提起你。”說着拍拍正鋒的肩膀。
袁寧不語,只對她微笑:她太不習慣她說話的方式。
“若水,別胡說,看把人家嚇到了吧!”正鋒旁若無人地抓起她的手。
“寧姐姐,你來了!”小倩從門外跑進來,看到袁寧,親熱的膩上去。
“小倩,一年不見,你都長大了!”袁寧拉住她的手。
楊楚天靠在椅子上,饒有興味地看着一屋子的人。
*
幾日後,風和日麗的天,正鋒難得的一個人拿着酒壺在樹林中且行且飲。袁寧和她的師姐走了,這個家像是忽然冷清了不少,今天,若水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賢弟,怎麼一個人喝悶酒?”楊楚天不知從何處過來,笑問道。
正鋒一笑:“怎麼?又沒人理你了?”
“所以我來找你了。”楊楚天看着他:“其實我這次來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你是爲了老三那把劍!”正鋒轉頭看他。從他來的那天起,就一直有意無意地接近巖鋒,用意如何,再明顯不過了。
楊楚天點點頭:“你可知道那對刀劍的來歷?據說早在千年以前就有了那對刀劍,卻不知是何人所鑄。而且它們竟會隱藏形跡,甚至幾百年纔出現一次。楊家先祖世代鑄劍,自然對它們極感興趣,也曾得到過它們,每次又都莫名其妙的失去。幾代人研究下來,仍無法窺盡其中玄機,但卻發現,每當刀劍同出之時,必逢亂世,因此斷定它們是不祥之物。於是我的曾祖當年盡招天下鑄劍名士,歷盡幾十載春秋鑄成了這柄落魂劍,爲的是有朝一日刀劍再現江湖之時,能以落魂劍的正氣來剋制住它們的邪氣。但落魂劍畢竟晚了數百年,能否是它們的對手,還不得而知。”
“是這樣?......”正鋒的神色凝重起來,“所以你才一直纏着巖鋒比劍?”
“是啊,可是他卻一直不願和我交手。”楊楚天嘆口氣。
正鋒喝了口酒,才又說道:“巖鋒有他的苦衷;當年他被人追殺身受重傷,被回鶻公主所救帶到西域,又被訓練成殺手,一步一步,全是境遇所逼。後來他無意中得到星輝劍,也發現了其中的詭異之處,他和我說:有時是他在馭劍,有時劍卻像在駕馭他。如此有靈性的神兵,如今又成了江湖中人人覬覦的寶物,一場血雨腥風在所難免。我們能做的,也只是暫時帶着它歸隱,至於以後怎麼辦,我們心裡也沒底。我和巖鋒十多年的兄弟,他的本性我瞭解,我也相信他的人品,劍在他手中,總比落到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手裡強。若有一天他真制不住那劍,至少身邊還有我們這些兄弟,我們決不會讓他再成爲殺人工具。”正鋒頓了一頓,一臉好奇地看着他,“我倒也想知道,這落魂劍和星輝劍哪個更厲害,這樣吧,我找個機會讓你們比試一下。”
“這樣最好!”楊楚天微笑,“對了,你在山中這半年多,就真的沒再關心過你的老對手?”
正鋒搖搖頭:“我不想提他!”
“是因爲若水?”
“你管的太多了。”正鋒皺眉。
楊楚天拍拍他的肩膀:“可有些話我必須得告訴你。這半年來,歸雁門廣招天下奇人異士,或重金禮聘,或威脅利誘爲他所用,已攪得江湖雞犬不寧。你大哥不得不動用你爹的勢力,又聯合了幾大幫派,才勉強壓制住他,讓他不至於肆意妄爲。上個月我和他交過一次手,他的武功已不可與當日同日而語,精進之快,令人咂舌。照此下去,不出兩年,你大哥我也要敗在他手下了。近來又聽聞歸雁門四處抓人,我一直不明其用意,直到前幾天來了那個中毒的女子,我猜想他會不會是在試藥?若真是那樣就太可怕了,不管他要研製什麼,成功與否,都要有無數人爲之喪命。賢弟,此時你不能再坐視不管了。對付無塵公子,我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受禮法道德束縛,反而被限制了手腳,能與他抗衡,出其不意擊其軟肋的也只有你了。”
“他若真如你說的那麼厲害,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正鋒聳聳肩,“別人的事我不想再管,我只想和若水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順便提醒你一句,那劍的事你別再隨便對人說,若有人知道你的落魂劍能剋制星輝劍,怕是御劍山莊又要成爲衆矢之的了。”
楊楚天微笑着摟住他的肩膀:“我還沒那麼蠢,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這除魔衛道的擔子太沉重了,我不是鐵人,我也有累的時候。我是想萬一哪一天我不堪重負了,你能幫我擔着。”
“爲什麼是我這麼倒黴?”正鋒有些嫌惡地想甩開他。
“因爲我們是兄弟啊!”楊楚天說得理所當然。